天地之间一片昏暗，林麂感觉浑身都冻僵了，只有靠着的胸膛，散发着一点微弱的温暖。

“醒了？”上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观玉……”他听到自己说话，声音稚嫩，却没有波澜：“这里是哪儿，好冷。”他转头想往外看，被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听话，闭上眼睛，别看。”

在那个声音的哄劝下，他闭上了眼睛。可是闭上眼睛之后，就更冷了。

他听到冰冷的水声，还有风呼啸而过的鸣音，煎人耳膜。

他紧紧攥住了那人的衣襟。

“我不想吃糖人，我想回家。”

那人轻笑了一声：“傻话，这次是运气不好，下次，师父一定让你吃到。”

听到那人轻快的声音，他感觉心脏紧巴巴的感觉消失了大半，连带着呼啸的水和风，都温柔了下来。

“这里是哪里，什么声音？”

“是海在唱歌。”那人说：“你听，风在伴奏。”

“好难听。”

“是啊，他们的技术都不行。”

“回家后你还会弹琴吗？”

“会，怎么，现在想听了？”

“现在想想，也没那么难听。”

“我弹琴哪里难听了……”

“想吃梨花糕。”

“好。”

“想喝竹青酿。”

“好……小混蛋，这个不行。”

海浪和风的歌声，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他浑身僵得失去了知觉，脸颊贴着的那一点温度，是他仅有的温暖。

“……到家了吗？”

那人的声音有些虚弱：“快了，等它们再唱一首，就到了。”

“不想听……它们唱，要听观玉……唱。”

那人轻笑：“好。”

他听见了歌声，近在咫尺，又似乎很遥远。

“北屿有风兮，风吹茅屋立。”

“呦呦鹿饮水，呼卿还故里。”

……

“……裴霁，裴霁。”

如同被从深水中捞起，林麂耳旁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猛地清醒过来。

“已经到了，可以下车了。”

梦境中的一切迅速远去，林麂抬手揉了揉睡出生理泪水的眼睛，跟着下了车。

一幢造型非常有科技感的大楼映入眼帘。

——平京市异醒所。

宽阔的大厅里面人来人往，许多穿着异醒官制服的人穿梭而过。大厅中心有一个巨大的全息屏幕，上面播报着最新的内网新闻。

最上面还有一行发光的字：热烈祝贺‘九尾’第三区北区清理完毕，启动第三基地建设。

破云一进来，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不过大多都有自己的事，少有人停留。

破云其他人去述职了，林麂和郗尧一起去了休息室。

郗尧倒了一杯水：“喝杯水吧，你的伤还疼得厉害吗？”

林麂摇摇头：“还好。”

“疼的话就说，异醒所也有治疗舱，我的权限可以申请给你用一下。”

林麂不答，从琴包里掏出一个东西丢给他：“这个给你。”

“什么？”郗尧喝了口水，下意识接住他丟过来的东西，定睛一看，差点被呛到：“磁灵晶？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林麂言简意赅：“买的。”

“你不是穷得饭都吃不起了吗？”郗尧讶异，这么大一块，恐怕有将近六十克，放在市场上十几万都是有价无市，如果纯度高点，那就是几十万了。

“我从没说过我穷。”林麂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随意得就像是送了一颗石头。

郗尧眸色动了动，无奈笑道：“这个我不能要，你拿回去。”

林麂皱眉：“送给你的。”

“没有缘由的，我不能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林麂思索了一下，说：“庆祝‘九尾’第三区北区清理完毕，这是给你的礼物。”

郗尧哭笑不得：“‘九尾’第三区与我有什么关系？”

林麂烦躁，接过磁灵晶递给一旁舔毛的黑猫：“给你吃。”

系统眼睛珵地一亮，毛也不舔了，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张嘴就咬。

郗尧忙拦住它：“磁灵晶能量太强，它一只小猫，且不说不能消化，吃进去它会死的！”

系统拼命挣扎：“喵喵喵！！”我要吃我要吃我能吃我能消化！

林麂把磁灵晶丢在桌上，郗尧看小猫似乎真要上嘴，怕出了猫命，一手按着猫，一手把磁灵晶捡起来：“……行吧，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林麂满意了。

心情还算不错，因为他刚才发现，郗尧给他倒的这杯水居然也算“请客”，不过只能计0.2次。但即使如此，刷任务还是容易了许多。

林麂似乎摸到了这个任务的逻辑，心思活泛了许多。

郗尧收了他的磁灵晶，现在他的输出价值大于郗尧的输出价值，郗尧就不会觉得亏本，这个交易也就会继续做下去。

这时，外面大厅里面响起了紧急播报。

郗尧站起身走到休息室门口。

外面匆匆走过几个异醒官。

“怎么回事？”

“‘狍鸮’第二区发生罹潮，正在召集高级战队前往支援。”

“狍鸮？前几天发生过雷暴天灾的异磁区？怎么这么突然，罹潮发生之前不是会有异磁变动吗？监测站怎么没有提前通知？”

“不清楚，快走吧，我们也在调遣名单里。”

破云其他人也述职完毕，走了出来。

凤黎大步走过来，言简意赅：“调遣名单上也有我们，战机已经就位了，需要马上出发。”说着，她目光看向后面的林麂：“我们要出任务，他……”

“他跟我们一起去。”郗尧说。

此话一出，后面的队友都是一愣。

林麂也是疑惑地看向郗尧。事发突然，他根本还什么都没做，这就能跟着这个超能战队出任务了？

“哈？你认真的？”闻时一脸不赞成。

凤黎与郗尧对视了一眼，两秒后，她点点头：“行，他异醒力低，准备一套防护服给他穿上。”

说完，她的目光定在林麂身上：“你的人，你自己好好照顾。”

跟着破云战队，意味着高磁区。

罹潮，意味着很多聚和晶。

林麂没理由拒绝。

异醒所大楼楼顶，便是一个大型的停机场。

一架架的战机起飞，往狍鸮异磁区的方向破空而去。

“我们的分配区域下来了——3区（180-210），从属军过来还需要时间，我们先抵上战线。”

“这个区域很重要，后面是直辖市阳川，人口众多，哨所必须守住！”

凤黎三言两语交代了情况，战机悬停，几人纷纷跃下高楼。

林麂从头到脚都包裹在了特殊材料的防护服里面。这种防护服是专门供给异醒官的，并不笨重，但是因为是一体式全身防护，还是比较累赘。

所以是郗尧抱着他下去的。

闻时嫌弃地往后看了一眼，便跟着凤黎跑下楼。

这栋楼不高，是第三区和第四区之间的哨所。

林麂跟在郗尧后面，远远地，便看到了地平线上黑色的浪潮正在朝这边而来。

天色暗沉无比，黑云沉沉地压着。

晦暗之下，会让人更加紧张，甚至恐惧。

守着哨所的人见到他们，似乎松了一口气，迎上来。

凤黎快步走上前：“金星战队破云已到点，请报告一下（180-210）哨所情况。”

守着哨所的人有五六个，胸口都是有银星的，应当是不低于C级。

为首的人听到“破云”两个字，眼睛亮了一下，之前的凝重神色都松了些许：“（180-210）共五个哨所，其中186、198两个哨所已连接天墙，180、192、204无布域核心，只能启用镜面投射，哨所需要驻守抵抗。”

凤黎闻言，皱了下眉，偏头与郗尧对视了一眼，沉声道：“为什么还剩三个哨所？”

那人抹了把汗：“长官，天墙布域核心量不足，只能分配到两个哨所的量。”

几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萧宇疑惑：“怎么回事？布域核心不是每个月下来的量都是固定的吗？”按理说，五个哨所至少有三个布域核心，一般是四个。

林麂问系统：“‘天墙’是什么？”

“喵~”——是天穹研究院与大衍异醒衍安部共同研究推出的超级护国异武，20年前研究出，如今已经投入使用十八年，如今九个异磁区的第三区电网和部分高危区域，都安装了天墙投射器，只需要注入布域核心，就可以启动。

听起来像是个很厉害的武器。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凤黎抬手：“罗织鸢景茂守在这里，闻时萧宇204哨所，郗尧你跟我去192哨所。”

“是！”

林麂上前：“我呢？”

凤黎垂眸看了眼他：“你留在这里。”

没有人有异议，时间紧急，大家立马开始行动，郗尧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景茂在，你会很安全。”

林麂也很满意，这些人里，他最忌惮凤黎，还有就是郗尧……其实他看不太清楚他，总觉得隔了一层雾。虽然他是要接近的任务对象，但是他总觉得靠得太近会有点危险。

之前在龙池市的时候，那个警官说让他远离他，他很危险。可到现在他也没看出他哪里危险。

任何言论都不是空穴来风，这个人或许真的有不为人知的古怪。

他们两个走了，自己会自在很多。

“我们下去检查布防，你要去吗？”景茂转头问他。

林麂摇摇头。他对布防不感兴趣。

“好，那我们下去了。”景茂戴着罗织鸢下了楼。

罗织鸢走前看了林麂一眼。

哨所原本的人也忙了起来，对于一个穿着防护服出现在破云队伍里面的人，他们很好奇，但是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都匆匆看了一眼便走了。

林麂走到监测室，看到许多个电子屏和投影，不断发回罹潮的数据，有个红色的倒计时。

显示18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