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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四月十三日的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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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早点修到家门口该多好。”福春说。

直到宽宽的公路修到村口她才顿悟。那条路带来的是生机与希望,是冲开黑暗与愚昧的一束光。

福春经常和刘芯姐妹几个顺着路去海边,她转头问陈悦目:“还记得晓柔给我的布袋子里装的东西吗?”

陈悦目从外衣口袋拿出那个绣着小红花的布口袋,“我知道这东西对你很重要,所以我一直贴身藏着。”

“呵,我说家里怎么到处找都找不到。”福春挪了个位置与他并排坐在一起。

“只要我拿着它你就还会回来找我。”

她耸耸肩随意道:“那是坟头土,你爱拿就拿吧。”

海浪轻快,一波一波拍打礁石。

福春为疯子在海岸边找了一处平缓山地上立碑。疯子曾经说过比起山更喜欢海,喜欢看海上日出日落。在那每天都能看到日出日落。

“四月十三日那天家里说晚上媒婆带人来相亲,爸妈要我早点回去。我生闷气,就拉着姐妹几个去海边玩。”

北江海滩四月份的时候人还不多,她们就跟往常一样从村里走过去。四人望着海面东拉西扯,各自许下愿望,轮到福春时她跑到后面小卖部买可乐。

马路上吹起阵阵热气。

她用手扇风看向一旁不经意一瞥,看见那张烧成灰都不会忘记的丑脸。

老郝回来办丧事顺路跑一单滴滴,这两年他一直在北江周边混着,扛过水泥,送过外卖,赶上物流红利最多的时期,他靠着挣辛苦钱买下一辆车。本想着以后就在城里定居过起小日子,没想到老婆趁他不在家这段日子又跑回越南。

村里打电话告诉他老娘死了的消息,他连夜开着车回来,人生兜兜转转又绕到起点。

老郝抽着烟有些感慨,黑豆大的眼睛扫向海滩。

海滩上一个女人正骚里骚气瞟他,然后一步一扭走去前面小卖部。

老郝一咧嘴,抹一把头发将最后一口烟抽尽也低头跟上去。

海浪声沙沙,像汽水冒泡催得人口干舌燥。

福春把钢镚丢在玻璃柜台上要瓶可乐,手撵着路边摘下的野花放在鼻尖轻嗅斜睨身旁。

“可乐两块五。”

老板没收钱,福春也没动作,老郝从冰柜拿出一瓶可乐放福春面前:“可乐和烟一起结账。”

福春收起硬币冲他笑,跟着他上了车。

“你还记得我不?”

老郝完全忘了她,只把福春当成路边揽客的鸡,都不用她做什么就已经迫不及待上钩。他力气大得吓人,周旋中福春借着弯腰捡东西把人挡开,眼睛被车前镜上的挂饰闪了一下。

那就是个很普通的挂饰。

曾经她也有一个扣在书包上,别人都不知道那个挂饰其实是一对,上面还被她拿小刀刻了自己的名字,刻春字的那个一直被她随身带着,后来丢在了陈悦目家里。而那个刻福字的……

“你要就给你。”老郝把挂饰扯下来塞给她。福春反手扇了他一巴掌,将人打得一怔。

刘芯三人这时找过来,福春趁机拉开车门下车,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倚在门边冲老郝说:“钱太少,你等晚上2点以后去观景台对面土坡接我回去。”说完拍了拍老郝的脸问,“听到没有!”

老郝被她弄得五迷三道,以为是打一巴掌之后给的甜枣,他在城里也遇到过那种鸡半夜做完生意搭他车又不想给车钱就用别的方式抵的。

“这么晚去哪啊?”

“关你屁事。”

“你不会耍我吧?”

“你爱来不来。”福春把挂坠还给他,白嫩白嫩的手在老郝眼前晃悠。

老郝盯着盯着着了魔,连连答应。

人打发走之后,福春一语不发。花康宇瞅出不对劲,“你怎么回事?不知道刚才那是谁吗?”

福春不吱声,抬眼注视身旁三人。

“你怎么了?”

……

“你怎么了?”

说到这里,福春突然问陈悦目:“我先前问你有没有去过海边你还记得吗?”

他们还没在一起时,有一次聊天喝酒福春问过他,那时陈悦目只当成福春拙劣的勾引。

“……记得,你问我看没看过海,我们以前有没有见过。”后来他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你瞒了我一堆事,以前怎么问你都不说。”

“不是我不想告诉我,最初找你是想利用你帮我查点东西。到后来重新遇见柔柔和小宇确定了些事情。我就没脸说了。”福春拇指抚摸那个绣着小红花的布袋,“哎,其实我们在四月十三日那天见过……”

*

“你怎么了?”花康宇又问一遍。

福春不语。她仰头,向老天问了一个决定。

硬币抛到空中,闪亮的圆片跌落顺着马路滚到海滩阶梯上。福春一路追,跑着跑着渐渐定住,看着它碰到别人手边旋转落下。

陈悦目人如其名,长得远远看见就让人忘不了。福春看他不仅是因为长得好看,而是那时陈悦目在仰头晒太阳。

在陈悦目的脸上福春看见了女人仰头晒太阳时表情。

“你还记得你做了什么吗?”福春问他。

陈悦目对那天完全没有记忆。遇到福春之前他过得生不如死,可能那天又跟家里吵架了,他开车来海边散心,至于抬头看太阳——

“那天我应该在想要不要去死。”

“啊,是这样呀!”福春轻巧地说,“原来是想死的表情。”

“后来不知道谁的钢镚掉在我手边,很烦人,突然又没了死的心情。”

他随手把硬币翻了一面起身离开,却不知道在他走后福春捡起了那枚花朝上的钢镚。

刘芯她们也跟过来,望着福春不明所以。

“到底怎么了?”

福春回神,收起硬币面朝大海,许下她的愿望——杀人报仇。

*

刘芯坐在病床上呆滞看着前方。人来人走,只有她始终一人。

她习惯了孤独……

“你疯了吧?”

“求你们,帮我这回。”福春跪在她们面前。

“我们怎么帮你,拿什么帮你?杀人要偿命的!”花康宇指着她鼻子骂,手指不客气戳她脑门上,“清醒点!”

福春咣咣给她们磕头,刘芯看不下去拉她起来,“你别这样,我们也想为她伸张正义。”

“这可能是唯一一次机会,放走了老郝以后我上哪找他。”

“找警察吧!”阮晓柔也帮着出主意。

福春摇头,“没用的。”

花康宇冷笑,三人里刘芯病弱,阮晓柔怂包,福春冲着的人明显是自己,“你死了这份心,我绝对不帮你。”

福春抱住她的腿哀求:“我当牛做马报答你,罪名我一个人抗,绝对不把你们说出来。”

“你拿什么保证?天打雷劈的发誓我能发好几十个,屁都不值!”花康宇大骂,“什么都没想好就拉姐妹们下水,你赎罪要我们赔上人生,想得美!”

“你们不帮我帮,小熙,我帮你。”刘芯站出来。

“你愿意帮人家还不愿意要呢!”花康宇冷嘲热讽,“刘芯,你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没数吗?”

阮晓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花康宇都不稀罕说她。

福春无话反驳,“算了,就当我放屁没说过这话,咱回去吧!”

刘芯拉住她着急道:“你是不是打算自己干?”

对面不吱声。

“别干了行不行?”

“她不让啊!”福春甩开手,蹲下来看着大海,“我想带她回家。”她语气里没有多少愤恨,说起疯子时福春总是格外温柔,“她总给我托梦让我带她出去,我说我带你走你跟我走吗?她说她走不了,没给她个说法就不能走,我想带她走哇,外面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要带她出去看看,别到时认不得回家的路。”

回村的路上,四人沉默寡言。

福春铁了心,而其他人无能为力。

夜里繁星闪烁,稻田里时不时一两声响让整个村子弥漫一股安逸。

福春说:“那座山不止困住了她,也困住了我。不做这一次,我永远走不出去。”

巷子尽头隐隐约约能听见欢笑声,她深深看了一眼,转头问刘芯:“你们会想我吧?”

刘芯紧紧抱住她不撒手,阮晓柔捂住嘴背过身,花康宇转头不愿再看。

福春挣脱开怀抱走进巷子。按照计划,她要给自己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刘芯帮她买了一张长途车票做假证,这里大巴车上的监控早坏了,如果计划成功,她可以靠这个不在场证明躲过追查。

四月十三日晚 ,外头乌漆嘛黑,福春推开门进屋,大灯泡照得整间屋子明光铮亮。

“呦,都在呢!”

一大帮人围着饭桌喝茶嗑瓜子。福春脱下大衣指着对面陌生人热络地说:“ 这就是我对象吧!”

大伙欣喜点头。

她笑容满面问:“大不大,还是处男吗?”

客厅静了三秒。

一对中年男女跳起来追着福春满屋子打。

没过多久,福春被父母打出来。

巷子寂静,叫骂声随着铁门撞开冲向路口。路灯下尘烟四散,狗叫声吓得人回了神。

刘芯大喊:“快跑啊!”悄悄抬手擦去脸上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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