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橙办公室采光极好,大理石地砖被擦得纤尘不染。窗边绿萝青翠,背靠一线江景和日照下连爿反光的摩天大楼,楼下条条道路井然交错。
他穿着合身的TOM FORD黑西装,衬衣、西裤、发型一丝不苟,气质斐然,和平时居家与她嬉戏打闹的样子截然不同。虽然好看得像是会发光,但他不笑的时候,宛如无情的暴君。
“下午我还有会议。秘书订好位置了,我们出去吃!”路橙放下手中的金笔,倏忽站了起来,准备动身。
甄心摇了摇手上的保温袋:“不好意思,没来得急所以忘记告诉你。我做了饭带来想和你一起吃。”
路橙终于浅浅地笑了笑,领她到办公桌旁的茶几,与她一起坐了下来。
甄心把准备好的菜逐盒摆在了他面前。她摸了摸盒底,幸好还是暖的。这里面有蒜蓉小白菜、胡椒猪肚汤、柠檬蒸黄花鱼、卤水鹅肉和白饭。
隔得远都能闻到香味,每种他都起筷尝了几口。脸上明明是掩饰不住的满意,可仍一边装酷一边窃喜,不时瞄她几眼。
“上午开会累不累?待会儿呢,你要多喝些汤驱驱寒。怎么样?可以不生我气了吧?”甄心含羞带笑,眼睛亮晶晶,声音软绵绵。
难得见她甜美娇羞像一只示弱的小猫,路橙不禁心软,无法抗拒又莫名躁动,假装咳了咳。
“什么怎么样?这鹅肉也是你做的吗?”她的手艺让他惊艳之余也有点疑惑。
“鹅肉是从我家楼下潮州老板那儿买的,其他都是我做的。我看见你在南犀湾村很喜欢吃鹅肉,所以就买了些过来。呐,吃过这顿饭,就不准再跟我怄气了啊。“她见路橙表情逐渐软化,恳切道。“虽然发生过什么我不记得了。但你不是说过,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可以原谅我吗?” 她看起来娇滴滴宛如雨中小花,似乎是真知错了,即便不知道错哪儿。
“你叫一声老公来听听,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路橙心神荡漾,早就原谅她了,却傲娇地挑了挑眉。
甄心一脸难为情:“这…已成事实的就不用说出来了吧。而且假的也要叫呀?”
“真亦假时假亦真。你叫不叫,不叫我让秘书过来送客了。”
路橙平时做事明明成熟稳重又干脆利落,现在竟然变得如此幼稚。
她一着急,为难地开了口:“老公大人,看在我专程来陪你用膳的份上,赏个脸就这么算了?哎,我到底在山上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了,原来你是易怒记仇体质的吗?”太肉麻了,说完她自己都头皮发麻。
不过路橙很受落,满心欢喜,眼底像浸了蜜:“下次把大人也去掉。你老公,大人有大量,暂且不跟你计较。你都不记得吗,想不想知道?求我啊!”
甄心撇撇嘴,拿出准备好的糕点:“耍我也耍够了吧。来谈谈正事,这是我做的玫瑰定胜糕,是这次薏珍堂想请女排代言的新产品。尝尝吧,给点意见。”
南犀湾村的绿豆没有添加科技狠活,没有抛光打蜡,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做成豆沙后清甜爽口,还有种淡淡的桂花味,这也是她坚定选择的理由。至于玫瑰花汁除了上色美,入口咀嚼后也会散发出越来越浓的花香。为了让年轻人也能打破旧观念,更快接受这款产品,她在“定胜”二字旁边加盖了“Sure Win”。
路橙试过后也大为欣赏:“我终于明白你为何坚持要上山了,这味道值得。我爸应该也会很喜欢,这可是他最疼爱的儿媳做的。这一盒剩下的几块我留给他下午吃。”
路橙给秘书打了电话交代好。两人温馨地吃完饭,就一起收拾餐盒。
然后他站了起来:“你要回去薏珍堂吗?我让司机送你。刚好我也要出去抽根烟,一起走吧。”
“等会儿。”已经走到门口,她倏忽停了下来。
路橙既然是薏珍堂真正的包租公,那就是一直在背后给他们加租逼迁的人。可是他明明一直都在帮助她和家人,那么这一切相当于是他在自编自导自演了。
“没事了,走吧。“她目下黯然,又转身打开了门。
一转念,路橙为了钱有什么做不出来,会不会是想设个圈套人财两得?不,他才不是这种阴险小人,不管是小时候或现在。她不想一直误会他,也不想假装没事继续和他生活在一起。
“等等。”她转过身,把路橙推回去,自己挨着门不让他出去。
他被吓了一跳,但眼里又惊又喜,玩味一笑:“你——今天有些奇怪。这是,想把我留在这儿?”
她把路橙拉回到茶几坐下,把压抑在心中多天的疑问道了出来。
“你才是薏珍堂铺位真正的业主,对吧?”
路橙沉吟片刻,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地契给她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我买下这个铺位是在和你结婚之前。不过,不只薏珍堂,它所在的整条街和对面街都是我的。我看好老城区的建设,所以回国后投资了一些。但是,你也知道我要管理的产业很多,所以雇佣了职业经理人帮我处理,就是你见过的包租公。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在用恶意逼迁对待租户,才出面解决了。”
路橙一边编理由一边解释。总不能坦白自己为了娶她,提前一年布局请君入瓮吧。幸好当时一次买下了两条街,解释起来果然比较自然。
见她半信半疑,但脸上的防御渐消,他全身肌肉也逐渐松弛下来,释放刚才一直紧绷的压力,加快转移话题。“我喜欢你有话直说。不然,我们俩要误会到天荒地老了。”
“果然,有钱就是任性!谁要跟你天荒地老啊?不要脸哦。”甄心埋汰地轻轻推了他一把。
两人沐浴在落地窗温暖的阳光下,放下防备,相视一笑。
天边一团火烧云,霞光云层尽染,自东向西逐渐加深。
午后阳光同样射进美妙集团大楼,与路橙不同层的高管独立办公室内。
古朴典雅的暖咖色艺术漆搭配美式胡桃色墙板,中古壁画、沙发、茶几、办公桌,不同于路橙办公室的简单通透,这里更像艺术家的创作空间。
路墨穿着合身的深灰色高级定制西装,斜靠在办公桌前,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茶几上的玫瑰定胜糕以及把它带来的人。
“我们好像很久没联系了。说实话,有些意外。“路墨目光暧昧,弯唇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嗤笑。”想要什么?和之前一样,包包、珠宝还是——我?”
江诗言一身黑色BALMAIN黑色针织连衣裙,显白又显瘦,颈上佩戴着美妙集团法务总监的工牌。她面向落地窗随意地站着,讪笑着点燃了一枝薄荷烟,陡然想起室内不能抽烟,又把烟头摁熄灭了。
她从来没有忘记,当初路橙拒绝她后,是路墨火速搭上她,哄她和自己交往,还到处散布路橙告白被她拒绝的谣言,仿佛这样就等于打败了路橙。
只因为,她向路橙表白的那一天,路墨就站在门外,听见了一切。
哼,真幼稚。
她和路墨交往时间不长。
他品味不俗,而且送她礼物从不手软,把她的消费习惯和衣食住行的品位都提升到高档次后,就像倏忽玩腻了一般向她提出分手。
那时他们在一起也不过两个月,还没培养出什么感情。女人的直觉很准,聪明的女人更加。她从未在路墨身上触及到真心,分手自然也不会让她感觉到丝毫不舍和痛苦。
让她耿耿于怀的反而是,路橙从来没对谣言否认过半句,也从未在人前人后评论过她。是因为他对自己其实也有情吗?
如果真是如此,为何还会有那个叫甄心的女人出现?婚礼上,他紧紧牵着甄心的手不放,脸上那种幸福和自豪都不是演出来的。那个女人没有显赫的背景,也没有瞩目的成就,自己有什么不如她?
江诗言精致的眉眼瞬间染上愠怒,转身看向路墨:“这次你欠我一个人情,等我想到了自然会告诉你。”
“可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还恨路橙?恨可是爱的反面喔。”路墨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失望和疑惑。
江诗言不回答,反而挑唆他:“你就没有一点好胜心吗?从小到大你有一次赢过路橙吗?”如果不是她在秘书室全体出去吃午饭的时间刚巧过去递文件,都不会把握到机会,把盒子里其中一块糕点带了出来,反正少一块秘书室也不会发现。
“真没想到时隔多年,你会再次和我同仇敌忾,统一战线了。这应该叫天助我也?放心,这块定胜糕,一定可以物尽其用,把路橙彻底打趴。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不管你要的是物、还是人——“路墨用不单纯的眼神把江诗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她比读书时更成熟更具风韵了,简直秀色可餐。”我都奉陪到底。”
“希望你说到做到。”江诗言对他的示好不置可否,冷冷地抿紧了唇线。
太阳躲到了玫瑰色的云团后面,犹抱琵琶半遮面。
黄昏之前,路墨房间里唯一的定胜糕已经被闪送到韩枝繁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