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知道这些城主都是在拥有真实人类的记忆为基础，沉淀上千年，早已是彻头彻尾的怪物，我还是忍不住说：

“你和我弟弟在这一方面很像，都是这么的脑子转不过弯。”

“我并不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少年没打扫这间房子，只是单纯吐槽这里很乱，懂么？”

“懂。”朝宇说话了。

他哈着气，坐在我对面，手底下不时变出一些东西放在桌子上做装饰，同时以他为中心，所有事物都慢慢崭新起来。

“这么冷的天，要喝奶茶吗？”

“不需要。”

“你还是这么喜欢喝橙汁。”他没话找话。

“看来你已经不记得了，其实我喜欢喝屌丝饮料冰红茶。”我面无表情地开口。

“屌丝饮料…”朝宇沉默地呢喃。

“嗯，因为我是屌丝。”

“傻缺。”

气氛似乎慢慢缓和起来，到底是有我弟弟的记忆，应该不会对我太过分。

“我一直想知道，你们城主是怎么处理人类记忆的，不会觉得冲突吗，不会淡忘吗？”我切入正题。

“城主的记忆只是单纯的把记忆放在脑子里，并不会遗忘。”

“这么跟你解释吧，就像是文件，你把文件存放在U盘里，即使过了很多年只要U盘不坏，文件就会一直存在。”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删除文件，这样文件就会消失。”

我问：“所以说城主其实是可以自主选择遗忘或留存某件事？”

朝宇点了点头，“留存的事情一做梦就会按照时间顺序来回忆，与亲身经历毫无差别。”

我羡慕地点点头，“厉害怪不得即使过了几百年还能记得从前。”

“所以你真的不喜欢喝橙汁，而是喝屌丝饮料吗？”朝宇突然把话扯回来。

“真的，你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弟弟太自我为中心了，他曾经甚至不想认我做姐姐。”

朝宇默默的附和：“我记得这件事，当时你还打了我一顿，把我腚打发紫。”

我问：“真的吗？我没记得我打你屁股开花啊。”

“鱼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谁知道？”朝宇玩梗道。

“现在我知道了。”我默默说道。

“唉，想起当初，其实我觉得…”朝宇话未讲完，一块粉色的心石被拍在桌子中间。

我们同时转头齐刷刷看向来人。

紫璃全身是血，对着我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问：“叨扰到你们了？”

朝宇默默摇头，转身一侧便融进了墙壁，消失不见。

我怀疑这是他的城主能力。

但是如今粉色心石已然端到我面前，刚才那个赌注就要实现了。

早晚而已，我并不意外。

从我抠出眼珠向宋简展示我的“内心”时，我就知道紫璃一定会再给我安一个上去。

但是那粉色的心石似被稀释过的血液，刺的我眼球生疼。

“能不能…”我试图自救。

紫璃摁着我的脑袋，将我扣在她怀里。我能够很清晰地听到她胸口里沉重极速的心跳声，令我颤抖。

我反悔了，我害怕了，我恐惧了。

我突然不想再安上我好不容易挣脱的监控器。

那不是我的眼睛。

“你乖一点。”她喘着气，用力抱住我，试图以此安抚到我。

她满是血污的手按住我的脑袋，鼻尖浓烈呛人的血腥味仿佛弥漫在空气的毒气，吸一口都令我窒息。

“别怕，我和你在一起呢。”她凑到我耳边说。

我一开始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她下巴搭在我头顶，一只手将自己墨绿色的眼睛生生抠出来，滚热的血液挥洒在我的头顶，不断似荆棘般刺痛我的神经。

我终于意识到她喜欢什么样的眼睛了。

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

她低下头，额头抵着额头，血液也顺着泻到我的脸上。

“对不起，曾经我只是用玫瑰做你的眼睛，因为我很喜欢这种花…但是用玫瑰着实配不上你。”

她攥着的手里血从指缝滴在地面上。

“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到底该怎样做才配的上你。”

“城主的心石固然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但我讨厌别人的心脏在你的眼眶里滚动。”

她缓缓摊开手，露出墨绿色的眼珠。

眼珠很细腻，水汪汪的看着我。

“我想用我的心石做你的眼睛，但是我没了心石就死了，不过我的眼睛还算勉强。”

天气很冷，她说出的话带着模糊的水雾，将我的眼睛蒙住，于是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了。

我死死抓着她的后背，恐惧的哀求，颤抖的将身躯贴近她，希望她能放过我。

“求求你……”我卑微祈求，恳求她像以往那样接受我的示好。

“抱歉，你是爱我的。”紫璃半脸血，好似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求求你，这是你的眼睛，这是…”我颤声。

“没关系，很快就好的。”她温和的笑，血水从黑漆漆的眼眶喷发。

我知道，这是对我喜欢沈怡然的惩罚，从我替第一城主换名字，紫璃或许便动了心思，只不过这种心思一直维持到了我抠下监控器的那一刻彻底爆发。

我杂乱的思绪如无尽狂舞的野草，自甜蜜包裹住我，读取我的记忆离开后，便彻底一发不可收拾。

我回想起一切，却忐忑的希望恳切紫璃能够不要在意这一点，最起码看在我为她抓出病变城主的份上啊…

眼眶被粗暴地撑开，血色世界里紫璃温柔的脸庞上墨绿的眼睛柔和，笑意浅淡。

从来没有变过。

她从来没有变过。

眼睛，这么重要的部位。与我融合在一起，与我的血肉相连。

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

但我可以肯定，只要接受了这只眼球，我一定无法再离开紫璃了。

不要啊…

浑身颤抖不已，腿脚发软地跪在地面上，绝望的泪水从眼睛里流下。

但紫璃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抵到墙根，强硬地将眼睛塞入眼眶。

“庆祝你，拥有了一只新眼睛。”紫璃空缺的眼眶缓缓长出新的眼睛。

而我眼眶里的眼睛慢慢变得漆黑，仿佛真的就是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