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是我来晚了。”李屿看着眼前盖着白布的床，手指轻轻揪住白布一角，不动。
自从接到医生电话，李屿和齐言甚至来不及再联系一次医院，拿行李，买机票、托运小嘉，以最快的速度回国。
就算是这样路上的时间还是花费了几天。
“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的。明明走的时候，还中气十足让我滚。”李屿嘴唇不自觉抖动。
齐言安静站在李屿身旁，右手微微用力，就像把力量传递给李屿一样。
李屿屏住呼吸，慢慢掀开布。
“你们在干什么？”李屿脖子跟生锈机器般咔哒扭头。
门口站着一人，一身优雅旗袍，双手抱胸，面色红润开口道：“臭小子，就这么盼找你外婆我...”
“外婆！”李屿打断急急上前将人紧紧抱进怀中，幸庆道：“太好了，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李外婆为了把孙子推开，都快把不存在的双下巴挤出来了。
“走开，走开，年纪轻轻就这么煽情。”
“外婆，我找到解决兽语传男必死的办法了。”李屿抽抽鼻子，郑重道。
李外婆拍拍孙子肩膀，将人推开，说：“外婆知道了，齐言发来的短信外婆都有看，这是好事，你终于不用再时刻担心性命了。”
“短信？”
“嗯，之前打不通外婆电话，我就编辑成短信发给外婆了。”齐言低头解释。
“外婆，你的身体？”李屿担忧。
“没什么大事，就是忘了吃早点低血糖昏了过去。”李外婆不在意的摆摆手。
“正好，你来给我说说契约的事。”李外婆将人拉到隔壁病房内。
“低血糖？”李屿看了眼表，严肃道：“外婆，你早上吃了什么？”
“还没吃呢，先给讲讲...”
“外婆，先吃饭，你吃完我再跟你说。”李屿坚持。
“先讲！”
“先吃！”
“咳咳咳，这样吧，我去食堂买了带来，你们先聊好不好？”齐言哄道。
“快去快回。”李屿叮嘱。
咔哒，门一关上，李外婆一把薅住自家孙子的耳朵将人拉到跟前，逼问说：“你老实说，契约还有什么限制？”
“除了一对一、终身制外，契约对方若变心，我就会立即暴毙。”
“还有呢？限制不可能是单向的。”李外婆又问。
“我们都能听懂兽语...”李屿说。
“我问的是限制，不是好处？”李外婆挑眉。
李屿沉默片刻，开口说：“我能通过契约感知齐言的位置...和他的大致情绪。”
“他知道吗？”李外婆问。
李屿摇摇头说：“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没来得及？”李外婆语气明显不信。
“也有点害怕。”李屿望向窗外。
李外婆拉过齐言的手，轻拍他手背说：“别怕，他连死都不怕，还会怕受你控制？”
“这不一样，外婆，没人喜欢自己的行踪情绪无时无刻被他人感知，这不是一瞬间，而是无时无刻，我...”
“小屿，走到这一步，要相信你们之间的感情。”李外婆鼓励说。
“外婆，我买了您爱吃的粥和小菜，您快吃。”齐言将买来的早点依次摆放到床上小桌。
齐言余光看到李屿靠近，顺手从袋子中拿出一碗馄饨和筷子递了过去。
“外婆、阿屿，趁热吃。”齐言催促。
“是啊，外婆，您快吃。”李屿紧跟。
“不用管我老婆子，你赶紧跟小言去桌子上吃，吃完了回去休息。”李外婆一边喝粥一边挥手赶两人回去休息。
“不行，我不回去。”李屿说。
“看看你两的黑眼圈比我还大，是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走走走。”
“外婆，你别老把死挂嘴边。”李屿语严肃。
“行行行，赶紧走，别打扰我追剧打游戏。”李外婆掏出手机一副网瘾老人的模样。
“我们下午再过来。”齐言拥住李屿劝道：“走吧，尽快回去休息，下午就能早点来。”
鲤鱼事务所。
“你先睡会，我把小嘉安顿好后就回来。别担心，时间到了，我会叫醒你的。”齐言撩开李屿额前碎发，亲亲落下一个吻。
齐言回到自家店铺，小嘉主人还没来，齐言慢慢地给了小嘉梳理皮毛，冷不丁问道 ：“契约副作用是？”
小嘉被齐言的专业手法舒服地昏昏欲睡，闻言脱口而出：“你有主了。”
“我的主人是阿屿。”齐言肯定说。
“聪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小嘉猛地睁眼，在梳理台上连连后退，可惜身体被齐言稳稳抱住，进退不得。
“来，说说有主具体是什么意思？”齐言扬了扬手中的梳子逼问。
“...有主就是，只要主人想，就可以知道你在哪里，在做什么，你是开心还是难过。”
说到最后小嘉嘀咕道：“主人也能知道汪的心思就好，这样每次汪要加餐就很方便。”
看着陷入沉思的变态医生，小嘉尽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角落，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内心疯狂祈祷主人赶紧把它带回家。
莱斯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对齐言说，它刚才一时嘴瓢，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后果，但变态医生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
“小嘉！”X2
小嘉眼前一亮，箭一般飞射而去，完全不理会变态医生的呼唤。
“汪汪汪——”
（主人，汪好想你，你就是汪的亲亲亲...疼疼疼，主人你为什么揪汪！
“嗷嗷嗷！！！”
“叫，叫，叫，这会知道叫了！”
“玩，玩，玩，你就知道玩。”
“你还知道回家啊，啊？”
黄先生边骂，边口是心非地把小嘉从头到尾细细摸了一遍，确认自家狗没事后，双手再次揪住两耳，继续咆哮：
“说话啊，黄小嘉，你怎么不说话！！！”
“我让你离家出走，我让你离家出走！！！”
“胆子肥了啊！！！”
“眼睛睁这么大干什么！？瞪我是吧！啊？”
“哟，还敢斜眼？？？怎么滴？不服气啊？”
......
“黄先生。”齐言见小嘉脸上的毛豆要被咆哮飞了，只好出言打断。
“咳，见笑了，齐医生。”黄先生将高高抬起吓唬小嘉的手放下，讪讪道：
“这不是得好好吓吓它。这要是再离家出走，我可受不住。”说着狠狠瞪了眼小嘉。
小嘉低着头，微微偏头，小眼珠子瞅瞅主人，再瞅瞅变态医生，灵活得很。
“齐言，我听见有人在大喊大叫，出什么事了？”李屿揉着眉头。
“这么不多睡会？”齐言赶忙上前将人扶住说：“没什么事，家长教训离家出走的爱子。”
李屿看了眼眼神哀求的小嘉，想到被坑掉的蜜月期，轻轻点了点头：“孩子不听话是得教训。”
汪汪汪——
（狗东西！！！嗷不，狗男男！狗男男！
“好啊你，黄小嘉，你还敢顶嘴啊？？？你离家出走你还有理了是吧？！走，回家，看我不好好教训你，零食没了！”
“呜呜呜——”
简单爱你心所爱，世界也变得大了起来——
李屿掏出手机接通电话，下一秒脸色煞白，惶恐看向齐言：“医生说，外婆病危。”
“我去开车，你在这等我，好不好？”
“不，我们一起过去。”
“好。”
鲤鱼市中医院医院，人群喧闹、响彻天际的刹车声，还有哽咽无力地叠加压抑。
“外婆，你的头发，怎么会，早上我走的时候明明还是黑的...”李屿不敢置信地看着形容枯槁的老人，仅仅一个下午，怎么会头发全部发白？
“外婆...”李屿甚至都不敢触碰老人枯爪般的手，这不可能，他只是睡了一个午觉。
“啊屿，听我说。”李外婆拉过对方停在半空中的手，温柔又残忍道出缘由：“之前齐言为了救你，用了自己的寿命。”
李屿眼皮一跳。
“世上并无逆天改命，唯有一命换一命，咳咳咳！”
李外婆坚持说完：“兽神契约，将会共享寿命最长者的寿命。你本无命，之前是齐言用自己的寿命为你续命，如今也是你的运气，只是日后你必须全靠契约才能活下去。”
“外婆...别说了...”李屿泣声阻止。
“外婆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了，与其在病榻上苟延残喘，不如把东西给齐言，你记住，外婆这么做不是因为弥补，更不是愧疚，做就是做了。”
“我知道的，亲疏有别。比起外人，你更希望是我活着。外婆，不要这样对我，我不能失去你，你是我世上仅有的亲人了。”李屿将双眼埋进枯槁手中。
“让齐言进来，我还有话要和他说。”李外婆伸出另一手不舍地摸了摸眼前人的脑袋。
“好好活着，记住了。你先出去，让齐言进来，外婆没多少时间，咳——”
李屿抹去眼泪，开门让齐言进去。
......
之后的一切犹如黑白电影一幕幕一帧帧，目不转睛，刻入骨髓，永生难忘却覆满尘土气息，令人望而却步。
“啊屿，你怪我吗？”齐言站在李屿身后神色不明。
这段时间二人间的交流几乎没有，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本该彼此心知肚明。
李屿从墓碑上收回眼神，转身抱住来人。
齐言低头垂眼看向怀中人，却不敢抬手抱紧他。
“手。”李屿哭腔说：“手的位置不对。”
“齐言慢慢蜷起手指，低低问道：“哪里不对？”
“抬起来。”李屿命令道：“放在我腰上。”
齐言依言抬手却不敢抱紧。
“抱紧。”
“怎么不做？”
“你是不是要分手？”
“没有，绝对没有！”齐言手忙脚乱解释说：“我是怕你不要...”不要我...毕竟...
“可你最近都不安慰我。”
“不和我说话，不对我笑，现在还不听话，更不抱我。”李屿控诉说：“这难道不是分手前兆？！”
齐言沉默片刻紧紧回抱眼前人，声音压抑说：“是，我是怕你和我分手，毕竟，毕竟我拿走了外婆的命。”
“嗯。”
齐言只觉一颗心直直重坠如黑不见底的深渊。
“所以，”李屿抽抽鼻子说：“我们要更珍惜自己的命。”
齐言只见李屿抬头，眼泪汪汪坚持更正说：“更何况，你也太自恋了，外婆是把活下去的机会转给我，才不是给你的。”
“嗯。”齐言闭眼将头埋进眼前人脖颈。
滚烫水珠划过，李屿偏头轻蹭他脑袋安慰说：“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