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耳盗铃般迅速往祁子阳身后一躲,谈珞珞双手合十兀自祈祷,“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来殿上,保佑保佑……”
一片静滞中陈燃最先有所动作,他蹙眉上前,伸手往祁子阳身后一捞。
直教人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被抓现形的谈珞珞站得笔直,可怜巴巴地垂着脑袋,将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贯彻到底。
视线掠过祁子阳在代劲那停过瞬,而后落到只露出个后脑勺的谈珞珞身上,沉默须臾,陈燃问:“你为什么在这儿?”
“老师,我如果说路过,”干笑两声,她小心翼翼地撩起眼皮,“您愿意信我么?”
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代劲连忙偏头清咳两下掩饰过去,望天假装无事发生,“天好蓝啊。”
“笑屁,”陈燃觑他,质问道,“都是你找来的?”
他立即举起手以示清白,眼神极度坦诚,“哥,你不要随便污蔑人,与我无关啊。”
心系代劲寻他而来的两人同时向他投以难以置信的目光。
好好好,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吧。
所幸代劲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多少还是有点人性的。
他抬脚轻踢下祁子阳小腿,催促:“快给我哥解释解释。”
被提到的人一脸茫然,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丢给代劲一个格外凶的眼神,随后意味不明地哼笑声。
解释是吧?可以。
“她不放心代劲,非要我领她来看看!”祁子阳扯着嗓子喊。
?
清汤大老爷,十成十的栽赃陷害啊。
“不是,是他,”谈珞珞着急地跳脚,忙不迭指向元凶,面红耳赤地朝陈燃申辩,“他自己怂,死活要我陪他来的!”
好笑地握住她手腕将人牵到背后,代劲帮衬道:“祁子阳,你不要冤枉人。”
心跳倏然漏拍,谈珞珞直勾勾地盯着手腕,那处至小臂泛起酥酥麻麻的痒,她再听不见任何声响。
“就她有靠山?”放完话祁子阳转头紧紧抱住陈燃胳膊,仰起脑袋委屈巴巴地告状,“燃哥,你看他们,都欺负我。”
嘤嘤怪,祁子阳。
“你们,”太阳穴突突跳,陈燃抽开手邦邦一人一个脑瓜嘣,“少插科打诨,都正经给我讲清楚。”
没来得及开口吐槽呢,代劲就收获一枚来自他哥爱的一锤,只得低声下气地把话咽进肚子。
“然然,”在旁边听半天戏总算听够本,陈韵出声唤回看起来马上要暴走的好大儿,“算了。”
“暂且放过你们,”动作稍顿,陈燃听话地不再追究,扫过眼谈珞珞被圈住的手腕,而后抬眸警告地看向代劲,“你回家跟我单独解释。”
明白过来,他瞬间松开手,耳根连着脖颈肉眼可见地蔓延开一片绯红。
哎呀,温热被吝啬收回,谈珞珞不敢直白地表露不满,背地里悄悄皱脸。
日落西山,时间已然不早,陈韵示意陈燃把书包还给代劲,嘱咐他。
“和你朋友们先去玩吧,我跟你哥谈点事情。”
怔愣片刻,情绪消减,代劲接过书包,抿唇应承下来,“那我和他们走。”
耳边被两位小学生聒噪的吵闹声环绕,他们并肩前行一小段距离后,代劲脚步忽然停住,顿了顿,他回首冲着陈韵弯眸,“今天多谢你,妈。”
含笑点点头,陈韵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离开。
“答应你的事,我该办的都已经办好,你那边呢,苏导答应没有?”
“和彦辰约了下个月九号。”
移开视线,她调侃地瞧向陈燃,“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用上你的人脉。”
眼镜有些糊,陈燃垂下眼睫不置一词,“今天麻烦您了。”
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陈韵懒洋洋伸展腰肢,“小事。”
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您也不是不关心他,”迟疑顷刻,陈燃仍想开诚布公地求个答案,“做什么总对他那样疏离?”
“我好歹陪过你一程,”沉吟许久,陈韵才组织好语言慢悠悠地回答,“可对代劲,终究没尽几分母亲的责任。”
小儿子来得不合时宜,查出怀孕时,正是陈韵和代良因公司事务闹腾最僵的阶段。
陈韵一心远离代良,本不想要,可身体条件不允许她打胎,于是不得不忍受怀胎十月的辛苦降下一子。
静养恢复后,她即刻搬离那家不成家的地方,毫不留恋地远走高飞。
除她应得的财产以外,陈韵什么也没要。
偶尔会联系徐慧淑了解两个孩子的近况,或者和他们讲一阵儿电话约出来见面。
总之,她再未踏足这栋房子。
如果不是陈韵迫切地需要与纪录片大导苏彦辰约一部片子来提高手下品牌的知名度,恐怕她永远不会回来。
母亲这个身份,她当真不合格。
“别给我俩增添一些没必要的负担了吧,”陈韵摇头笑笑,旋即询问,“陪我去喝一杯?”
喉间轻快地一动,陈燃缄默半晌,最后单单落下两个字,“走吧。”
*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如此无耻!”
从昨天回来开始,被深深伤害感情的谈珞珞就一直在翻来覆去地鞭尸祁子阳。
吴漾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心平气和地敷衍过去,“嗯嗯嗯,是是是。”
“我就没见过比他还过分的人。”
慢条斯理咬口奶酪贝果,香喷喷的,她口齿不清地继续应付,“对啊,太过分了。”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经昨儿一遭唐棠彻底看明白这人见色忘友的属性,故意道,“他那么过分,以后你记得也离代劲远点。”
“……倒也不至于,”念念叨叨的声音一停,谈珞珞撇开脸别扭地解释,“况且他俩完全不一样。”
“代劲比那只卷毛好一千倍一万倍,”拉踩一句不够,她又忿忿不平地补充,“卷毛一看就不正经。”
唐棠嗤笑,泄愤般将贝果用力塞她嘴巴里,“哦,就他正经,就他出淤泥而不染。”
贝果被嚼吧嚼吧咕咚吞咽干净,谈珞珞捂着肚子笑话她,“你突然这么有文化我还挺不习惯的。”
送她个国际友好手势,唐棠扭头专心干饭,她俩误不误机无所谓,她今天只请半天假,下午上课即将迟到可是大事。
“好意思说,”瞥眼闷声乐不停的某人,吴漾手指松握成圈举她嘴边,“随机提问,下一句。”
自信地翘起一侧唇角,谈珞珞毫不犹豫,“濯清涟而不妖。”
“厉害啊,”吴漾挑眉大方夸她,而后猝不及防地给人当头一棒,“再下一句。”
久久无声,谈珞路半天憋出来句:“中考的知识点为什么要来为难我高考生。”
无话可说,于是吴漾反口就问,“芳菲菲其弥章,前一句。”
太久没复习《离骚》,谈珞珞敲敲脑壳努力想,“你等等我,再给我点时间,我能想起来,很快很快。”
她俩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可怜艺术生唐棠吃着饭被迫复习堪称此生宿敌的文言文,简直味同嚼蜡,着实受不住。
“求你们,别折磨人了,闭嘴吧,行不行?”她苦苦哀求,“待会儿还要不要赶飞机?”
贴心地闭嘴,餐厅好不容易安静会儿,玄关又传来响动。
谈珞珞好奇地探出个脑袋,骤然撞见张陌生的脸。
面面相觑,男人率先反应过来,平平无奇的五官挂上温和的笑。
“糖糖领朋友来家里玩吗?”
“啊,是,”愣了愣,唐棠放下餐具寒暄,“叔叔今天回来好早。”
“明天准备出差,提前回家收拾行李,”钟睿才行色匆匆地准备上楼并不多逗留,“你们好好玩,我就不多陪了。”
空气凝滞,等脚步声消失于耳际,方才得到舒缓。
谈珞珞悄么声问:“那是你后爸?”
心里压着事儿,唐棠神思不属地反问回去,“你不是见过?”
她理直气壮地摆摆头,“总共没见两面,我哪能认出来。”
“笨,”湿巾擦尽指腹油渍,唐棠敛回心绪,“都吃完没?”
吴漾单手抓起疯狂打包食物的谈珞珞,拎小鸡仔似的,“吃好了,我们怎么走?”
“我妈去店里前已经把车安排好,门外停着呢。”
学校和机场并不顺路,她们在庭院告别。
“后备箱有准备的特产,不是很多,记得拿。”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谈珞珞内心后知后觉升腾起分别的难过。
“代劲谁的在你面前都逊爆了,”她紧紧抱住人腰,往她怀里拱了拱,“我永远爱你哦。”
“少来,”揉揉她毛绒绒的后脑勺,唐棠悉心交代,“回家记得报平安。”
松开黏黏糊糊的小狗,唐棠张手抱住吴漾,“你也是。”
“再见,”单手松松揽着她腰,停顿片刻,吴漾贴去她耳边气音叮嘱,“长辈的事儿我们没法管,别多想。”
错愕瞬息,唐棠埋她颈间哑声嗯了嗯。
缓过气,她放手拍拍吴漾,笑着催:“上车吧,小心真的误机。”
“下趟再围。”
坐入回程的车,吴漾放松地往皮质靠背上一躺,闭目养神。
“唐棠在,我一直不方便问,”听着谈珞珞窸窸窣窣要凑来的声音,她突然开口问,“这次来淮安,不仅是因为她吧?”
[D:图片.jpg]
[D:喏,不是要看?]
[看破文的珞:哇,早知道你这么守信,我应该求个别的]
[D:什么?]
微信始终没有回复的那条消息闪现于脑海,谈珞珞展颜冲她笑。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