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颜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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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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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砚随说话实在莫名其妙,莲玉荇十分感念他在赏花宴上救了丛云,所以按照礼仪规制给端王府送去墨宝。

明明是贺砚随自己退了礼,现在反倒打一耙,说她不愿亲自答谢。

照理说,她没有和上辈子一样接近贺砚随,贺砚随应该对她很陌生才对,怎么现在这么自来熟。

莲玉荇心里不爽,面上却不显,“今天正好和王爷巧遇,那便亲自和王爷道谢,多谢王爷出手相助,王爷不喜墨宝,我回府之后遣人再送一份到端王府。”

莲玉荇将重音落在“亲自”二字,希望贺砚随不要再胡搅蛮缠。

“莲姑娘不必多礼。”贺砚随拨弄这拇指上的玉扳指,眉眼带笑,看上去心情不错。

莲玉荇心情烦闷得很,尤其是看到贺砚随这张厚脸皮,正准备行礼告退,远山忽然拢过来一大片乌黑的云彩,风也呼呼地吹,衣裳、发丝都被吹起。

还未等退回客房,大雨突地瓢泼而下,将人都浇透了。

狂风大作,雷声渐起,莲玉荇眼前一片模糊,准备凭着来时的印象返回客房,玄色的衣裳往头上罩了下来,隔绝了大部分的雨水。

檀木香夹杂着淡淡的菖蒲香气扑鼻而来。

莲玉荇鼻尖动了动,透过衣裳往上看去,贺砚随衣衫凌乱,没了一开始的优雅做派,鎏金冠沾了水,压住了他满身凌厉,多了几分少年气派。

恍若前世她和贺砚随的初见。

以现在这个年纪看来,贺砚随确实还是少年。莲玉荇腹诽道。

贺砚随就这样一手护着莲玉荇,一边往客房跑去,雨水粘湿了鞋袜。

到了屋檐下,两人默契地拉开距离,小沙弥送上准备好的姜茶和帕子,让两人擦拭整理衣裳。

莲玉荇让妙青接了东西,回了客房。

贺砚随站在原地,看着莲玉荇进的那间屋子,有一瞬间怔住,良久,低低地笑了出来。

身后的十九一脸疑惑,不知道他家主子这是抽了什么风,盯着人家姑娘的背影笑个不停。

迎月移开视线,看向远处。

**

时近傍晚,先前的滂沱大雨已经停了,远山青黛惹眼,脚下的青石板被雨水浸透,一片暗色。

贺砚随昨日处理公务到深夜,今日恰好有雨,淅淅沥沥雨声中他竟然睡着了。

还是在广安寺。

连日来公务缠身,事事几乎都需要贺砚随亲自上手,合眼的时机几乎没有。

方才虽然是浅眠,但也缓解了不少疲累,此刻贺砚随眼神奕奕,理了理袖子,走出客房。

迎月上前通报:“主子,空明大师一个时辰前已经出关,正在禅房等候,您要不要现在过去?”

贺砚随一身矜贵气派,眼皮撩起,往客房那边随意一瞥,发现客房里空空如也,眉头微不可察皱起。

还未等贺砚随问起,十九便殷勤凑上来说话:“主子,莲姑娘同丞相夫人上山进香,山雨迷蒙,怕道路难行,早早便下山了。”

贺砚随斜睨他一眼,大概是觉得十九有些多嘴,十九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缩着脑袋往后退了几步。

“走吧。”贺砚随开了尊口。

早就在一旁等待的引路沙弥连连称是,赶紧领着一行人前往空明大师的禅房。

到底是年轻,面对达官贵胄还是免不了紧张一番。小沙弥一路上胆战心惊,到了禅房门口,得了空明大师的吩咐,退了下去。

被大晋朝上下称呼为空明大师的男子,不过及冠之年,面庞稍显稚嫩,眉心缀着的痣红胜火。

寻常人见了自然不信,可事实如此,空明降世之时天降祥瑞,万佛来朝。到了广安寺也是众多弟子中最有佛法造诣之人,让人不得不感叹天意使然。

众人退了出去,只留下空明和贺砚随二人,空明坐在小几一边,给贺砚随倒了茶水。

贺砚随也不客气,撩起衣摆坐在空明对面,“空明师父佛法高深,怎得还时时闭关,这叫天下僧人如何自处?”

“学无止境。”空明躬身笑道,发觉贺砚随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王爷似乎有心事,可说出来,贫僧替您解答一二。”

二人相识多年,空明对贺砚随再了解不过,方才贺砚随坐下来,视线漂浮不定,显然是有心事。

贺砚随手一顿,茶水差点撒了出来,神色淡淡,“确有一件烦心事。”

“有人欠了本王一件贵重之物,本王虽想把东西要回来,但始终心有芥蒂,迟迟说不出口。”

空明道:“王爷若真心想把东西拿回来,不如先把话说开了。”

贺砚随若有所思点点头。

言毕,空明也没再说话,留出时间让贺砚随自己思索。

过了片刻,空明带着贺砚随进了内室,“柳夫人的香案我早早命人添了香火,端王殿下不如先去上香吧。棋局也已备好,今夜我们便好好厮杀一场。”

贺砚随扯了扯嘴角,“空明师父莫要耍赖就好。”

铜炉生香,烟气袅袅而上,乱了人心弦。

**

雨声时近时远,打在竹林上沙沙作响,窗棂处布满水汽,顺着缝隙飘进屋子里,冷得彻骨。

暖炉被下人换了一次又一次,本应该十分暖和,被窝里却怎么也热不起来。

明明是夏天,好似经过一场雨就进了冬日。

一场雨,一场寒。

白天在广安寺上完香后,莲夫人怕山上寒气深重,会惹风寒,趁着雨停,便带着莲玉荇匆匆忙忙回了府。

热汤姜茶轮番上阵,只为了扫除一身寒气,却不料莲玉荇身娇体弱,仅仅是淋了一点雨,身体就吃不消了,傍晚就发了高热。

莲夫人和莲丞相心急如焚,请了郎中来瞧,开了几副药发汗。

“怎么样?烧可退下了?”

“未曾退下,想来是天气变得太快,小姐身子受不住,这才病倒了……”

一门之隔,莲夫人和莲丞相正在交谈,莲玉荇从高热带来的混沌中捡回一点清醒意识,眼睛却闭得死紧,怎么也睁不开。

窸窸窣窣的声音褪去,莲玉荇意识又一次混沌起来。

……

“阿荇,你看为夫作的这幅画如何?”

“花鸟意趣,实在相配。”

有人说话。

是谁?

莲玉荇觉得声音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手上紧紧攥着,倏地睁开眼,眉目一凝。

“她”与贺砚随正坐在书案前,俯首帖耳,格外亲密。

待到画作完成,贺砚随凑到“她”耳边,轻咬着“她”的耳垂温存,一声声唤“她”的名字。

那时看来真是郎情妾意。莲玉荇自嘲。

此刻她以灵魂的状态存在,是一个旁观者,冷眼瞧着这一幕。

为政者最在乎的,一是权势,二是名声。

莲玉荇突然想起,前世贺砚随每日下朝,总是亲自跑到寻仙楼买她最爱吃的糕点,一来二去,坊间也流传出贺砚随爱妻敬妻的话来。

现在想来,当真处处都是破绽,好你个端王,心思缜密,连莲玉荇都不得不佩服了。

地面忽然一晃,眼前的景象飞速流转,还未等莲玉荇反应过来,一把剑横插过来,“噗嗤”一声,鲜血流了一地。

错愕抬头,莲玉荇眸光一瞬间暗淡下来,龙袍下摆用针线绣出来的云纹有些刺目。

莲玉荇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怎么在梦里都还会梦到,真是阴魂不散!

同样的场景,前世她是被人斟了毒酒,而在梦里,却是贺砚随亲自动手杀了她。

莲玉荇嘴角溢出鲜血,无声笑笑,牵动着伤口格外疼痛。

“唰——”

莲玉荇突地喷出一口血,颓然倒地,虚虚看去,原来是贺砚随拔出了剑。

她现在明明是灵魂状态,怎么还能感受到疼痛呢?

好疼……

四肢百骸一阵阵发冷发疼,莲玉荇拼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瞪了贺砚随一眼,随后昏死过去。

**

莲玉荇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日傍晚,莲丞相心下稍安,但告了假没去上朝,和莲夫人一同待在家里照看。

“阿荇,你这一病可把父亲母亲急得不轻。”莲丞相坐在床头,脸上满是疲态。

平日里精神抖擞的丞相,现下是这番颓然模样,莲玉荇心里愧疚不已,“女儿让你们担心了。”

莲夫人笑笑,“现下已经好了不少,递到府上的拜帖,我已命人退了回去,这几天你就安心在府里休养。”

“遵命。”莲玉荇从药碗里抬起头,乖巧道。

莲丞相和莲夫人走后,妙青端了水进屋,准备给莲玉荇擦擦身子。

莲玉荇因为高热发了不少汗,身上黏黏腻腻很不舒服,现下一擦,倒是好了不少。

甫一换好衣服,莲玉荇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想起什么,嘴唇微张,“妙青,这两日有谁送来拜帖?”

妙青回答:“回小姐,是丛云姑娘、温世子,还有御史大夫家的小姐……”

听妙青说完,莲玉荇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说起御史大夫,她倒是想起一件事。

莲玉荇心里有了主意,当即让妙青拟了一份拜帖,妙青看着上面的字迹,有些犹豫。

“小姐,您还在病中,方才夫人让我拒了拜帖,也没有再送拜帖的道理。”

“无妨,你小心行事,别让母亲他们知晓了。”

妙青捏着拜帖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妥协,老老实实送拜帖去了。

莲玉荇看她走远了,眼神沉了下来,抬手摸了摸小腹的位置,细细密密的疼痛泛起。

莲玉荇咬紧了嘴唇,暗暗道——

你可别再犯蠢了,万不可再被贺砚随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场梦,或许就是上天在提醒她。

莲玉荇用手轻轻揉着小腹,心道,重来一世,她可不想再死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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