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休息了几日,贺砚随他们打算去淮安县衙探查一些事情。
几个地方失踪的人虽然已经找回来了,但是这其中的种种,让人不敢深思。
莲玉荇没有跟着太守府派来的人一同回平城,这几日她一直在想一些事情。
一是,当日她在徐家寨听到看守之人所说,徐家寨主要收入来自抓来的人,她猜测,要么是敲诈勒索,要么是贩卖人口。
而且徐家寨收到的钱财,看样子还要分出一部分来“上贡”,这贡要送往何处,具体还尚未可知。
徐家寨的人悉数都被收押在淮安县衙,有专人看管,待到他们前去审问,应该会有所收获。
二是,她和贺砚随的关系并未像她设想的轨迹进行,反而越走越近,还有几分亲近之意。
当初信誓旦旦说出口,现在却又做不到了。莲玉荇有点唾弃自己了,前世那些事情还历历在目,就算她真的和贺砚随亲近,断然也做不到心无芥蒂。
莲玉荇思量许久,她还是和贺砚随保持距离,以免多生事端。
下了楼,贺砚随、贺沅安、楚元琅几人已经坐在桌前等着,看见莲玉荇来了,楚元琅赶忙让位,“表姐,你坐这里。”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莲玉荇就被楚元琅带到桌边,旁边坐着的是贺砚随,看她坐下来,只扫了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贺沅安将众人的反应收进眼底,淡淡开口,“既然休息好了,便赶紧出发吧,迟则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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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县衙处在街区,四面通达,几人抄了小道,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县衙门口。
县衙大门紧闭,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楚元琅看了看周围,一个是她表姐,两个是王爷,断然没有使唤他们的道理,任劳任怨上前拍响大门。
过了好久,里面的人才慢慢悠悠走出来,依稀听得见脚步声,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有人探出头来看,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十分奸滑,不耐烦说道:“什么事儿?今日县令身体不适,不便接见,还请诸位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说着就要把大门关上,楚元琅拉着见,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拿出令牌举到那人面前。
“奉命行事,我们要见庄县令,烦请让路。”楚元琅语气十分冷淡,当即放了话。
楚家祖上是武将,楚元琅自然而然承袭了几分,正经起来也带着一些威慑之意。
那人缩了缩头,低声细语,像是在和人交谈,不一会儿,便开了门,让他们进去了。
莲玉荇走得慢,很快落在了队伍之后,走在前面的三人没有察觉她的刻意,仍然继续走着。
这样也好。莲玉荇心想。
只要贺砚随不接近她,她便保持分寸,不会惹人生出其他心思来。
那人将他们带到客厅,便去请了庄县令来。那庄县令身姿矫健,步履带风,不像身体抱恙的样子,倒像是在躲避什么。
莲玉荇坐在角落,一言不发,静静看着他们几人和庄县令交涉。
楚元琅率先发话:“徐家寨的土匪尽数押在淮安县衙里,此番我们前来,是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到线索。这几日庄县令已经审问过他们了,不知道问出些什么了?”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庄县令身上,庄县令的身体僵了一瞬,犹豫了片刻。
“怎么了?庄县令是有什么顾虑吗?”楚元琅挑眉。
这老匹夫,怎么看怎么有嫌疑。
要不是听表姐说这些土匪绑架百姓换来的钱财,有一部分拿来“上贡”,不然庄县令这副坦荡姿态,他还真是丝毫没怀疑。
庄县令笑了笑,回答:“这几天我亲自审问,什么刑罚都用尽了,那伙土匪嘴硬得很,半句话都没吐露。”
庄县令顿了顿,想到他们应该没那么容易信任自己,又道:“几位既然来到县衙,不妨亲自去看看,便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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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县衙大牢。
地牢里阴暗潮湿,脚落在地上都能感觉到湿气。
拐过弯,入目是一片猩红的场面,徐家寨的三个当家土匪被绑在架子上,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垂着头,没了意识。
庄县令没有说谎,他确实对徐家三兄弟进行严刑拷打,以期能得到丁点儿的信息,但是看样子,没什么用。
楚元琅绕着三人走了一圈,目光落在伤口处,眼底闪过异样,随后朝莲玉荇他们摇摇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回去,等庄县令的消息罢。”楚元琅说。
“辛苦诸位。”庄县令眼眸微闪,叫人瞧不真切,“一有消息,我会立马派人前去通知几位。”
目送莲玉荇他们远去,庄县令才收回目光,接过仆从递过来的手帕,随意地擦了擦,扔到地上。
还真是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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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县令定然知道些什么,或者说,徐家寨的勾当与他脱不了干系。”楚元琅愤愤说道。
他知道莲玉荇在徐家寨的时候意外听到了土匪的交易,也清楚庄县令与这些事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但是找不到证据,还是让人恼火。
莲玉荇:“淮安县衙在百姓失踪后不加重视,草草结案,本就有包庇嫌犯的嫌疑。徐家寨的收入要上贡给某位大人,以求得庇佑。”
其中关窍,应该就在这庄县令身上。
庄县令对徐家三兄弟严刑逼供,像是急着撇开关系,证明自己的清白。
莲玉荇若有所思。
若是她的推测是正确的,徐家寨“上贡”的银两不在县衙的库房里,就在庄县令的私宅。
得找个机会去一趟庄县令的宅子。
又过了几日,贺砚随早出晚归,贺沅安也整日不见踪影。
莲玉荇躲在客房里,极少与他们兄弟俩见面,乐得自在,丝毫没表现出来。
到晚饭的时候,莲玉荇迟了一会儿,下楼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客栈里空空荡荡的。
莲玉荇坐了下来,想叫伙计送些吃的过来,四处看看没瞧见人影,作罢,倒了茶水啜饮。
烛火昏黄,摇摇晃晃扑到身上,覆下一片阴影。
莲玉荇眨眨眼,暖黄色的光便随着睫毛跳跃,平添些许破碎之色。
大堂里很安静,待了一会儿,饥饿感渐渐褪去,莲玉荇起身上楼,没走几步,就又停了下来。
楼下传来脚步声,有人从厨房走出来,路过楼梯旁脚步微顿。
一时间,四目相对。
两个人一上一下,距离不远不近,能清楚看到对方的神情。
“端王殿下没吃晚饭吗?”莲玉荇说。
还是第一次见贺砚随这般模样,鬓发微乱,脸上沾了灰,手上端着盘子,整个人看上去很平易近人。
贺砚随见到莲玉荇,眼波微动,不过没什么惊讶之色,隐隐有些期待,“我做了些吃的,莲姑娘可是饿了,不妨一起。”
明晃晃地邀约,莲玉荇自然懂得贺砚随眼里的期待,装作没看见,语气冷淡:“殿下,我们不熟。”
说完就转身上楼了,只留下贺砚随一人站在原地,眉眼慢慢冷了下来,似痛苦,似嫉恨。
手里的盘子被他捏得嘎吱作响,心里隐隐有猛兽呼之欲出,几乎要压不住,眼眸漆黑一片。
在山寨之上两个人并肩作战,莲玉荇对他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不同于很久之前,且,隐隐有相亲之意。
一直到今天之前,都还是正常的。
现在却说出“我们不熟”这种话,难道此前种种都是装出来的。
贺砚随气得发抖,这段时间他和莲玉荇关系有所变化,现在看来,岂不是又被莲玉荇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好你个莲玉荇!
贺砚随脱手,盘子便飞了出去,碎片四处溅开,手上钝痛一片。
贺砚随将拳头捏的更紧了。
客房里,莲玉荇将大堂的动静悉数收进耳朵里,眼底的情绪一闪而过,神色淡淡。
这样也好。
往后她要找贺砚随寻仇,也就更有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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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元琅率先发现两人关系的变化,平日里还和和气气、互相问好的两个人,仿佛变了一副模样,连眼神接触也没了。
视线游移不定,舌尖上的话滚了又滚,最终咽了回去。
贺砚随心里烦闷不已,找掌柜要了一壶酒,来到后院自顾自喝了起来。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贺砚随动作一顿,须臾间恢复如常。
“怎么?受了情伤,来这儿喝闷酒来了。”贺沅安言语讥讽道。
昨夜大堂里传出的动静,客房里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没想到,贺砚随竟然会如此在意一个女子。
“你这张嘴向来能说会道。”贺砚随说道:“不过,堂堂景王不也躲在这后院,不知道是做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两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你来我往,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如同幼时那般。
方才歇了片刻,贺砚随就又开口:“你来平城,也是为了私盐一事。”
不是疑问,而是言之凿凿地说出了贺沅安此行的目的,想来很早就调查清楚了。
贺沅安没有遮掩,坦然回应:“是,一月前莲姑娘写信告知我了一些线索,特邀我来平城。”
话音刚落,贺砚随眼神暗了暗,莲玉荇是如何知道私盐的线索?
还将线索告知了贺沅安。
“既然大家目的一致,那私盐案能否破获,就各凭本事了。”贺沅安扯了扯嘴角,“别怪我没提醒你,时间不多了。”
贺沅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贺砚随沉默半晌,忽地灌了一大口酒。
回房时在门口遇见了莲玉荇,贺砚随视若无睹,从莲玉荇身边走过,带起一阵温热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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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晚饭,贺砚随一声不吭带着侍从离开了,刚好被楚元琅碰上了。
“贺兄这是去哪儿?”楚元琅叫住他。
贺砚随停下脚步,道:“现下案子没什么线索,留在这儿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况且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与几位掺和了,告辞。”
楚元琅心里隐约猜到一些,拱手相送,“既是如此,贺兄此去注意安全,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