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年考完大学物理得空休憩的时候……不，是和柏克恭恋爱的第八个小时。
她彻夜没睡，柏克恭也一样。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眼对眼，无声视频到早上七点。
“困了吗？”
柏克恭没换姿势，仍旧坐在那个健身器材上，公寓没拉窗帘，日光清清爽爽地映在他身上。
听见他低沉明晰的嗓音，卓年笑着摇摇头，视线仍旧盯住他的眉眼，坐起身拉开床帘。
她被日光晃了下眼睛，这才抬头，清醒地感受到手机温度的滚烫。
如她的心脏。
做决定前百般纠结，这些纠结换不回爽利的快乐和真实的温度，卓年不想再冥思苦想，不想再在家庭氛围和柏克恭的感受之间做出一个设想联结。
史铁生说不幸运的人要做出一个“好运设计”，她倒好，净往坏处想。
将快乐拖延这么久。
若将幸运与情爱联结，卓年望向柏克恭的肩颈和喉结，望向柏克恭高挺的鼻梁和清亮杏眸眼中的自己。
这个男人长得还可以，声音也好听，自律健身个子高，翘臀长腿皮肤好……
嗯，是她的。
优点不论，缺点不计，她看脸。
这绝不是肤浅，什么忠贞不渝心有灵犀都是恋爱的自带条件，是充分且必要、无需艰难抉择的自然行为，卓年深以为看脸择偶才是大智慧。
智商加成，不后悔。
“我挂电话了？”卓年抱住被子。
柏克恭张了张口，想说再等等。
他当然不舍，怕卓年投入自己的生活中想不起他，怕“在一起”只是卓年大脑不清醒做出的决定，等她一旦想通，就会意识到他柏克恭抱走了一个天大的宝贝，她和他抢怎么办？
目光比日光多了一横，多了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她的信念。
柏克恭厌倦了猜测与恐惧，也觉得这样谨小慎微的自己不够爽利。
男人不爽利，就是大乌龟，卓年不喜欢，他可怎么办。
柏克恭决心要一个干干脆脆的未来：“视频别挂，我再看看你，你去睡觉，睡醒了我们一起吃早饭。”
我再看看你，一起吃早饭。
卓年没谈过恋爱，觉得这句话过于亲近又过于暧昧，但想到自己和柏克恭的初吻，她是跑着扑到他怀里的，亲得那叫一个毫不犹豫……
这下也没纠结太久。
卓年红着脸，干脆利落地对镜头摆摆手，轻声说“再见。”
快速挂断电话。
手机拿去充电，她跳下床洗漱。
对，是跳下去的。
有些雀跃，有些小幸福。
一边刷牙一边溜达，拨了拨头顶的轻纱，自己的床帘粉嫩嫩的真好看；抱了抱手边的小熊，桌上的玩偶熊软乎乎的好可爱；慢吞吞地收拾桌面，嗯，A4纸也好白好干净，这支黑笔写字好顺……
卓年看什么都顺眼，刷刷手机，突然发现蒋潇然创建了一个微信群。
群名直白干脆——“自己人”。
卓年漱口吐掉牙膏沫，点开群成员看了一眼——蒋潇然，游云影，她和杨颂沈韩。
游云影的头像是一张手绘：方方正正的清澈池塘，水面倒映天上闲云。
卓年想到《观书有感》这首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蒋潇然：【游云影私聊我了，他发给我一个问号。】
游云影身为群里唯一一个异性，卓年觉得，如果他感到不适，应该早就退群了，显而易见，他完全没有不适感，尽管他什么消息也没发。
蒋潇然在群里是个话痨。
【我和他说，没事大家都是自己人，他说我这一行为是卖布不卖尺——存心不量。】
【哦不，存心不良。】
【天杀的他做什么美梦呢？竟然以为我要把大家介绍给他！我拍桌就给他发了，我说你在想peach。】
游云影：【我没这么以为】
杨颂很无语，说要被介绍给人家也没扭捏，一连串消息发过来，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我刚和我家人喝完酒困得不行想睡觉】
【然后手机滴滴哒哒】
【我以为你在宿舍群里商量国家大事】
【结果是想peach】
后跟一个五官皱在一起的丑萌表情包。
沈韩：【我也被滴滴哒哒滴醒了。】
身为话题起因的游云影，如果再沉默下去就是个大乌龟了。
他大大方方地打了声招呼，想着群里还差这个叫卓年的女生没醒，他先不多话了。等下……卓年……这么耳熟。
哦，柏克恭的情窦初开。
他一连串发了三句话，卓年手机滴滴哒哒。
【蒋潇然】
【白天沉默不语】
【晚上胡言乱语】
游云影不会发长句子，潜意识觉得没有人会认真将长句子看下去。
他适应了快节奏的世界，对这个世界所展现的浮躁不足挂齿。
蒋潇然：【国内时间早上七点三十一分。】
游云影：【得】
游云影：【你现在白天也会胡言乱语】
沈韩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包，她做足了打算，日后如果有机会继续写剧本，游云影将是她笔下的新任男主角。
蒋潇然要游云影把柏克恭也拉进来。
卓年洗完脸，等水珠在脸上自然干，闲闲瞧一眼消息，指腹的水珠沾到屏幕上。
【他在睡觉，等他睡醒再说吧。】
游云影拍了拍卓年。
【你拉他吧，他没睡】
【十秒钟前】
【他要我给他代购须后水】
【他说他要好好护肤做精致男人，让女朋友爱不释手的男人】
【哦，他最后还问我“你怎么知道我谈恋爱了”】
群里有两分钟的沉默。
护肤好让女朋友爱不释手……
这是什么油腻发言……
等等，重点不在这里……
这两分钟里，卓年点开柏克恭的聊天界面，半天没发出去一个消息。
在她瞠目结舌的下一瞬，手机滴滴哒哒地震动，卓年直接开了静音。
三条私信。
杨颂：【姐们儿，想好了？】
沈韩：【H……HE了？】
蒋潇然：【天杀的柏克恭抱得美人归你俩闷声不响就成了啥时候成的那我以后还能找你睡觉吗】
“自己人”群内一片沉静。
游云影还没让有自己在的场子冷过，想了想，他在群里发了个系统自带的表情——礼花筒。
就在那条“你怎么知道我谈恋爱了”的下面。
小小一个礼花筒，可爱又俏皮。
卓年简单回两句私信，都是只有一个字：【嗯。】
她拉柏克恭进群。
柏克恭进群后，游云影又发了个系统自带的表情——礼花筒。
柏克恭：【我为什么从你这小表情里读出了无辜和讨巧？】
游云影：【我在开心】
两人打开了话匣子，熟稔也会传染。
群里面的女孩子也不会说追着当事人问恋爱细节，知道这是自己人就行了。
蒋潇然身为亲缘中介，开始掰扯假期有多长。
游云影：【给假你就回去了？】
蒋潇然：【不然呢？】
柏克恭：【怎么感觉】
柏克恭：【你成天回去呢？】
蒋潇然发去一个流汗干笑的表情包，艾特卓年。
【你男朋友真的是……】
卓年拍了拍柏克恭。
柏克恭霎时打字：【蒋潇然常回家看看，挺好。】
面对柏克恭的“乖巧”，蒋潇然挺直腰背、气定神闲地回应：【嗯，既然你立志要做让卓年爱不释手的人，就不要总是说些让人想打你的话。】
柏克恭缓缓发来一条消息：【？】
几乎是同一时间，游云影飞快发来了长句子。
【哈哈“爱不释手”是我说的，我本来想的是，我晚点再告诉你我说漏嘴了，但因为你进群就问我为什么感到无辜和讨巧，我寻思咱俩聊点热乎的】
游云影发来一个系统自带的爱心表情。
【那些有点凉】
有点凉……卓年拿出瓶瓶罐罐护肤，盯着那颗爱心，忍俊不禁。
沈韩默默记起小笔记，嗯，游云影有点可爱在身上。
柏克恭被恶心到了：【哈哈你大爷，你人凉了】
卓年拍了拍柏克恭。
柏克恭：【哈哈游云影，我记得你要买磨牙棒。】
游云影几乎想象得到柏克恭咬牙切齿的神情，纳闷他怎么突然提这个。
游云影：【？在挑】
柏克恭立时回：【你吃吗？】
游云影恨不得坐飞机回来揪住柏克恭的领子质问：【说的是人话吗？】
同一时间，柏克恭发来消息：【我看网上说辣条味的好吃，你尝尝看。】
柏克恭：【哦，你给鼠买啊。】
【哈哈哈哈哈哈】
得，没一个字是游云影爱听的。
照这架势，杨颂沈韩本以为柏克恭也会怼她们一怼。
俩人兴致冲冲又满怀期待——反正有卓年在，看柏克恭怼人还是挺逗闷的，私聊笑了好一会儿，用摇色子这样简单公正的方式排了先后，排队给柏克恭留话把——
沈韩：【我想做近视手术，但我妈妈没有同意，我也没有攒下来钱。】
她们想听听看柏克恭会说什么。
柏克恭不再回话了。
因为不认识，不熟。
他私信卓年，催促她去睡觉：【如果睡不着，要不要和我视频？】
【我想和你视频。】
卓年没同意：【手机在充电。】
另一边，游云影看穿了沈韩的心思——这话题过于突兀，如同柏克恭提起磨牙棒一般。柏克恭是为在众人面前不落下风找回场子，沈韩是为了什么？她完全可以在她们的小群里发。
游云影从不认为这个群里都是“自己人”，怕就怕只有蒋潇然会这样认为，叫沈韩的这个姑娘在群里发这样的话，应该是说给他和柏克恭听的。
他咂摸两句这话的余韵，哦，说给柏克恭的，他也就没插话扫兴。
没人回复，沈韩有点尴尬和失落，蒋潇然浑然不知她和杨颂的小计划，发着表情包回应：【那得多疼啊！我听说做近视手术，需要你眼睁睁看着刀子落下来。】
沈韩附和了句：【是的，是这样。】
杨颂不甘心，直言爽语：【卓年她对象！回一下沈韩！】
柏克恭：【？】
卓年轻笑出声。
游云影看不下去了：【如果我说】
【我即将要做近视手术】
【你会怎么说？】
柏克恭：【你有毛病？你又不近视。】
游云影想给他一拳，让他近视，但打字还算和气：【我有个朋友。】
柏克恭哦一声：【但是做完近视手术以后，你就做不了白内障手术了。】
游云影艾特沈韩。
沈韩：【谢谢，开心了。】
杨颂：【说起来，我最近在看首饰盒，我耳钉太多了，不知道该买哪个。】
杨颂迫不及待地艾特柏克恭。
柏克恭看到消息匪夷所思，张口结舌满头问号。
游云影破罐子破摔：【是我！你推荐个首饰盒吧！】
柏克恭想骂他，顾忌不能脏了卓年的眼睛，硬生生忍住了。
【你他大爷的可以多打几个耳洞，就不用收纳了，都带着。】
杨颂：【你是会说话的。】
卓年和柏克恭视频，她看向柏克恭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有些失笑。
……
时间拉回到卓年将要留宿在柏克恭公寓的这一刻。
卓年知道，只要是留宿，就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她躺在柏克恭的卧室，想象柏克恭在客厅一个人的呼吸与身影，也不可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