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隔日一早,柳氏就来了苏予初的院子,院子里的祁春看到便向屋内苏予初通报了一声。
天气转凉,苏予初越来越赖床。
坐起身接过衣服,声音有些闷:“姨娘又来了?让她进来外厅坐会儿。”
苏予初想着一会儿再睡个回笼觉,将手上繁琐的衣物放在床上:“去柜子里取件大衣。”
披上了大衣从里屋走出来,余光看到柳氏立在桌前,苏予初坐到对面开口询问:“柳姨娘今日来,又为何事?”
柳氏招呼自己的丫鬟将食盒放在桌上,亲自将点心从食盒里取出来,推向苏予初面前:“大姑娘,姨娘今日特意带了些点心过来,感谢大姑娘带萱儿去魏府参加赏花宴。”
喉咙有些干,苏予初倒了杯热水,柳氏留意到苏予初亵衣外只披了一件大衣,面露关切:“大姑娘,您穿的这么少会着凉的。”
苏予初摆手:“不打紧,等下我还要再躺回去。”说的直白,送客之意显而易见。
柳氏笑了笑,倒是不介意苏予初的态度。
苏予初单手在桌上转着茶杯,望向柳氏,见她还站在那里,笑道:“柳姨娘是想问我在魏府的事吗?”
每次心中所想都能被苏予初猜中,柳氏倒是识趣:“大姑娘没说,便是没什么大事。我既信姑娘,便不会多言?”
苏予初紧了紧披风,自是看出柳氏的小心思,面露不屑:“呵,一个武将家眷举办的赏花宴还出不了什么差错,倒是以萱,宴会前冲撞了柳安郡主。”
苏以萱面色突然有些沉重:“不知这个柳安郡主是个什么杨的人?”
柳氏闻言,看着玩弄茶杯的苏予初,也是好一顿思考,才从零星的记忆中找出关于柳安郡主的印象,迟疑开口:“据说柳安郡主是成王爷的女儿,三年前生了一场大病,本来御医都让成王爷节哀了,确是不知成王爷用了什么法子就活下来了。不过自那以后柳安郡主性情就变了。”
“变差了?还是变好了?”苏予初歪头,有些好奇。
柳氏摇了摇头:“说不上变差还是变好,性子倒是比原来温顺了,但是行事,不好说。”
柳氏这话说的云里雾里,愣是把苏予初给说懵了:“行事不好说,怎么讲?自己的女儿行为大变,成王爷没有一丝察觉吗?”
柳氏点头解释:“成王爷常年在外打仗,回家极少,对柳安郡主一如往常。”
苏予初叹气,而后又笑道:“柳姨娘,你这话说的真奇怪,连自己的至亲都不曾察觉,你又从何知晓?”
柳氏认真地看向苏予初:“大姑娘唤我什么?”
“柳姨娘。”苏予初刚说完,便坐直了身子,看着柳氏的目光里带了些审视。
柳氏见苏予初已经猜到,便托了底:“想必大姑娘已经想到妾身与成王府的关系。妾身的父亲是成王身边……”
“行了,说重点!”苏予初拢了拢衣领,早知道多穿点出来了。
“坐下说说柳安郡主,前后行为上的不同吧。”苏予初对这部分比较关心。
没错,柳氏从一进来到现在一直是站着的。
得到苏予初的允许,柳氏坐到苏予初的对面,娓娓道来:“郡主自小得宠,读书极少,在那之前也从不关心府上的事,很少与朝中大臣的公子小姐来往,这几年却是与几家交往过密,甚至还有闺中密友。”
“这有什么奇怪的?”苏予初反驳柳氏,“不过是生死之间,看透了一些事情,开始为自己打算了。”
柳氏摇头,继续道:“大姑娘,我当年也曾这样和父亲说。父亲告诉我,一个人不可能一夜之间变化如此之大。成王爷请辞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圣上不许,成王府便开始走下坡路,但是,三年前自柳安郡主经过了一场大病,她下的每一道命令看似无意,却次次都能救成王府于水火。”
苏予初听明白了,嘴上的回答依旧没变:“或许是藏拙,多谢柳姨娘告知,我会多留意的。”
柳氏见苏予初听进去了,又恳求,或是提醒:“来京之前,妾身曾将萱儿托付于大姑娘多加关照,萱儿从小在我身边,大夫人又是心直口快,在苏家,她没见过宅门的勾心斗角。如今突然入京,老爷又在京中任职,免不了要站队,萱儿是庶出,很多时候我护不住她,我相信大姑娘可以。”
苏予初放下茶杯,有一次正视柳氏:“我有些后悔方才打断柳姨娘的话了。”
柳氏一怔,只听苏予初继续道:“没什么事,姨娘就回去吧,这入了秋,就是容易乏。苏家以后,怕是不会太平了。”
苏府后院。
洛夏正在院子里打扫,谢忆安突然出现,洛夏惊呼出声:“谢公子?您来找小姐?”
谢忆安没有理会洛夏,径直走向苏予初的房门,想要推门而入。
洛夏见状,赶忙放下扫帚,用身体挡在房门前面,拦住谢忆安。
谢忆安皱眉,洛夏紧张地小声解释:“这个点小姐还没醒,您还是在院子等会吧。”
谢忆安抬头看了看天,已然大亮,又用手指了指天空,反问道:“现在,没醒?”
洛夏不卑不亢,神色坚定:“嗯嗯,天气转凉,小姐前几天着了风,染了风寒,这几日很是嗜睡。”
听罢,谢忆安转身没有再闯苏予初的房间,洛夏松了一口气,见谢忆安闭目倚靠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又担忧地看了看房间。
“洛夏,你去告诉穆桑,这几日让他教你们算数。”过了许久,房间里传来苏予初的声音。
“是。”门口守着的洛夏听到后,立马回应。
想到谢忆安还在院子里,便又道:“小姐,谢公子来了,在院子里。”
半响,苏予初才道:“让他进来吧。”
得到苏予初的允许,洛夏走到谢忆安身边,毕恭毕敬:“谢公子……”
未等洛夏说完,谢忆安已经朝房门走去,显然也是听到了苏予初的话。
“吱”的一声,门打开了,苏予初披着大衣坐在桌前,手捧着茶杯暖手,嘴角微微上扬:“你今日……”
“我和小白去过轻罗坊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谢忆安快步走到桌前,说明来意。
苏予初抬头看向谢忆安,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反问:“没问题吗?”
顿了顿又道:“怎么会?你确定你们都查过了?就没有什么不合常理的地方?比如,账本?”
谢忆安这才将昨天的事尽数告知了苏予初。
苏予初捧着茶杯,看着杯中的水不再冒着热气,柔声轻语:“照你这么说,最奇怪的地方莫过于管家这个人,还有,未曾露面于人前的二掌柜。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我猜,范子深便是这个二掌柜。”
谢忆安点头,苏予初见状又问:“既然范子深是二掌柜,那我更好奇大掌柜是谁?”
谢忆安看着苏予初,没有答话。
苏予初只好放弃,又回到谢忆安关心的问题上面:“看到账目了吗,近几年除了正常的进货和工人的工钱,有其他比较奇怪的大额支出吗?”
谢忆安将白术的看法也告诉苏予初:“小白手里的账本有问题,我们没有找到真的账本。”
“哈,你们暗阁都是你这种水平?”苏予初听到这话笑出声来,“你是怎么当上阁主的,不会是走后门吧?呵呵,这白家公子也是,自己家的产业,自己都摸不清楚!”
谢忆安握紧双拳,神色有些激动:“暗阁是我母亲建立的。”
“切!”苏予初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话惹到了这祖宗,“还真是走后门,怪不得我没听说过暗阁。”
苏予初瞄了一眼谢忆安,突然觉得他忍住怒火的样子觉得好笑:“算了,看你帮我几回的份上,轻罗坊我帮你查。不过接下来,你就要听我的,不能反驳我。咳咳……”
苏予初刚说完便咳了起来,赶紧喝了口水压一压,喝完还不忘记埋怨:“真是,多说一点就咳!洛夏,让厨房煮个梨汤送过来!”
谢忆安看了一眼病态的苏予初,丝毫不关心:“你打算怎么查。”
苏予初食指敲了敲桌面,轻声道:“三日后,陪我去轻罗坊。”
“为什么是三日后?”谢忆安不解。
苏予初像看智障一样看着谢忆安:“三日后是轻罗坊查账的日子。”
“你怎么这么清楚?”谢忆安又怀疑起苏予初来。
苏予初白了谢忆安一眼,没有理会。
谢忆安弯下腰,贴近苏予初耳边,沉声道:“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
苏予初再抬眸时,谢忆安已经不见了。
“呵呵,无聊。”苏予初转动着茶杯,陷入沉思。
雪霁不过是查到范子深用轻罗坊掩人耳目,至于其内部如何运作,范子深并没有告诉雪霁。那时二人见完面,可以说即刻便默认了对方的互相利用,只要不站在对立面,完全没必要揭开所有的秘密。
三日后。
苏予初和谢忆安麻衣粗布,灰头土脸,看不清面容,鬼鬼祟祟的来到轻罗坊大门口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