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王城,几人就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这里人人肃穆,等级森严,王公贵族华服加身,平民奴隶粗布麻衣,各走各道。
“这王城看起来果然气派,和朝云是不一样的富贵。”聿安感叹道:“朝云城是神族之地,坐拥充裕资源,虽追求极简,但处处透出古朴雅致,而这王城则是……很难形容,就是感觉一点儿不避讳这金钱的欲望。”
“靡衣玉食。”风隽青道。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聿安看着一气派城府门前的金钱树说道,“许多地方还闹着饥荒,这王城里的人家却拿肉来给树堆肥。”
街上来往许多人,其中好些个看似在忙自己的活,实际有意无意往他们三人方向瞟去。
“近几年来朝云城和王城关系有些微妙,如今我们的身份不便在这里闲逛,还是早些去见郸王,说明由来才好。”姬隐言提醒道。
三人几乎没有停歇,直步来到大益皇宫。
这里的人们似乎都知道他们的到来,几乎没有任何阻碍,聿安一行人就进入到皇宫的正殿内。
聿安打量着这个连墙壁雕纹都渡着金箔的大殿,心中难免有些震撼,“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地方,没想到如今进来还挺容易的。”
姬隐言接话道:“你那是沾了我们的光,不然这辈子肯定没机会。”
殿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风隽青示意这两人安静。
两名内官搀扶着满头白发的郸王缓缓走上殿台,他步履艰难,似乎每走五步就要咳嗽、每走十步就需要休息,整个正殿内回荡着他拖沓的脚步声。
聿安作为使女,和王大家族出身的姬隐言、风隽青都不同,她不能直立着身子静静等待,只能趴在地上头也不能抬一下,只能小心翻着眼睛,打量着郸王缓慢移动的脚步。
“这郸王完全不似传闻中那样骁勇矫健,看来传说中什么一人之力抵挡千军万马都是乱说的。”聿安正暗想着,郸王已在王座上坐定,殿后随即又走出来几个人,一左一右站在郸王身旁。
“咳咳,书信我已经看了。”郸王虽然行动蹒跚,但说话腔调十分浑厚,自带一丝威严,“具体何事?还请仔细说来。”
“金沙州突发瘟疫,城中无人可医,州主原想通过封城控制其蔓延,但不知被何人用火药炸开了城门,最终全城无一幸免,包括州主在内的三百一十二名守城门士兵全部牺牲。”风隽青说道。
郸王深深叹了口气,他眼神中满是悲哀,“这瘟疫可是当年那个?”
“经过比对,的确是二十年前曾出现在幕国的瘟疫。”姬隐言答道。
郸王苦笑一声:“她当真说到做到。”
风隽青和姬隐言对视一眼,都不知郸王何出此言。
“如今本王就算想去追究此事,终究是力不从心,只能交给殷柏和殷闳去处理。”郸王刚说完,站在台下的两位内官上前搀扶着,又原路将郸王扶了回去。
一来一回,郸王在路上花的时间都比他坐在王座上的多,聿安实在难以理解。
“父王如此信任你们,可我不会。”一身红色甲胄的殷闳率先发话,“别以为金沙州无一活口,就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我丑话说在前面,关于这事你们最好悉数讲清楚,不准有任何私心隐瞒,否则即使是五大家族又怎样,照斩不误。”
聿安愣了一下,郸王位高权重,言语之中对五大家族仍有几分客气,但他的儿子似乎完全不同,不仅一副桀骜态度,更是派来好几个带刀侍卫围住这三人,丝毫没有任何尊敬可言。
“此事不仅是金沙州之难,更关乎王城、朝云乃至天下所有人的安危,我们必然尽言而实。”风隽青说道,脸上带着一丝愠色。
“风大人勿恼,我们并非平白怀疑几位。”殷柏是一位谦谦公子,说话如同清风拂过,“只是前几日王城兵在城外巡察时,偶然发现一位从金沙州逃出来的小男孩,其供述和各位信中的描述有不同之处,这才不得已多问几句。”
风隽青回头看了一眼聿安,两人对视后均摇摇头。
那场战事十分惨烈,虽不愿反复回想,但可以确认的是当下城内城外均没有幸存者。
且不说这小男孩如何从这地狱般的地方幸存下来,聿安几人实在想不通,到底如何能快过他们几人的快马加鞭,先一步来到王城的?
想必其中必有其蹊跷。
“若金沙州真有人幸存,何不让他同我们当面对质。”风隽青说道。
“一个小孩子能撒谎吗?真带上正殿来,我又如何知道你们会不会用什么秘术控制他的思想?”殷闳十分坚决,他腰间挂着长刀,直径走向聿安,“你是谁,为何书信上没有禀明。”
“我是两位大人的随行使女,照顾饮食起居。”安低着头,只见一双踏板似的铁靴出现在眼前。
“来人,把她给我拿下。”殷闳只手一挥,两名带刀侍卫直接将她架起,二话不说就要拖下。
“殷大人,这是何意?”风隽青后退一步,站在她们几人之间。
“她私通敌国间谍,恐怕风大人还不知道吧?”殷闳一脸戏谑说道。
“无凭无据,就要动我们朝云的人?王城竟然如此不讲待客之理?”姬隐言也掺合进来。
“风大人、姬大人,这事关乎百姓安危,有些事不得不决定的仓促,难免得罪几位,还请见谅。”
见场面陷入僵局,殷柏遂下台主持大局,“金沙州是边陲小城,独居那沙漠戈壁,那小男孩曾提到金沙州来了个绿眼蒙面男子,和红棕发中原女子交往甚密,自此以后便封了城。”
殷闳抽剑一挥,从聿安头上割下一缕头发,提起展示在众人面前,“那小男孩比你们早到这里,万不可能是在王城见过她后才有这番话的,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我益国子女可都是黑发黑瞳。”殷柏接着说道:“只怕有心之人混了进来,蒙蔽各位大人的双眼。”
聿安从小以为自己是因为营养不良所以一头红棕卷发,所以总是仔细将头发绾好,这样才不会明显。
“红棕头发又如何,她差点就死在瘟疫区,在那样的日子里艰难度过,如今仅凭一个幼童之言就要定罪?”风隽青替她辩护道。
“那好,我就让你死心。”殷闳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上面画着一十字图案,说道:“据我们王族的可靠信息,异国来的间谍身上都会有一个痕迹,如果能从她身上找到那个印记,你们是否就会承认她来历不明?”
风隽青回过头看了看她,轻轻点头,“如果没有,那就证明她绝不是你们口中的间谍,从今往后不可再以此猜忌她。”
几个侍卫见状纷纷按住她的双臂,大庭广众下掀起她的衣袖来。
“哼,你们自己看吧。”殷闳指着她手臂上的十字疤痕说道,“我们近几年截获的帝国间谍身上都有类似的印记,若你们还不相信,可以去地牢里瞧瞧,那里还关着一个活的。”
风隽青和姬隐言纷纷围过来,聿安拉起衣袖打量手臂上的疤痕,回想起那曾是尹颢拔虫子时留下的。
几人沉默不语,气氛十分凝重
聿安有些腿软,莫非真如同他们所言,凡事跟幕国有关之人都会在手臂上留下此痕迹?
“拉去地牢,狠狠审问。”殷闳仰脸看着聿安。
“我曾经的确遇到过你口中的绿瞳男人,但他自称是玄股人,证件来历一一都对的上。”聿安辩解道:“但我绝无可能和他共谋祸事,若我有心谋划,早就一走了之,怎么可能会来王城自讨苦吃?”
“那是因为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还想继续在王城行伤天害理之事。”殷闳不容她继续说下去,“带走!”
“审问过后,真假自有分辨。”殷柏说道。
地牢严刑逼供,即使清白之人进去,也会认一身罪名出来。
聿安还想挣扎,她无助地望向风隽青。
他不可置信一遍又一遍看着那羊皮纸,一言不发,似乎所有的信任在此刻都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