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熄了蜡烛,宋闻璟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过半晌,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只见两个黑影悄悄走了进来,随后动作缓慢地凑到了宋闻璟床前。
其中一个人默默点起手里的灯盏,随后抬手虚虚遮在火焰旁,将火焰发出的亮光埋了大半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另一个人突然低声道,“这怎么可能?就算他当场变成一只狐狸,我都不会信,这不是在这变戏法吗?大街上都是。”
那人默了默,又道:“那你看看……他脑子是不是还没好?记忆是不是错乱了?”
“从前没诊断出来吗?”柳溪默默道,“不应该吧,毕竟那个时候给他看病,不都是宫里或京中履历经验最好的太医或郎中吗?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要不然就是被隐瞒了下去,看样这事还挺棘手。”
说着,柳溪伸出手,将指尖轻轻搭在宋闻璟手腕里,脉象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单靠把脉也不能看出什么,柳溪慢慢移动着手向上动,摸了摸这,又摸了摸那,把一旁的沈翊看的都有点着急了,“你到底会不会,一会儿把人弄醒了怎么办?”
“没事。”柳溪道,“闻了我的香,就是外面沿街打鼓也醒不了。还有,你给我看的那些图纸,确实我也不知道,应该得好好查一下了,万一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比如,那个什么绿江,真是大胆,竟然随意窥探我朝私密。”
沈翊道:“他说他在这里看到的,那不成这里面还真是什么密阁?而那个图案就是标志?”
闻言,柳溪手里的动作突然一停,悠悠道:“倒是可疑,可是从没听过,难不成是一个新的组织?”
“或许。”沈翊摇摇头,“回去之后该好好查一查,可宋闻璟又怎么知道的?”
“有点乱。”柳溪道,“他不是说就是从哪里出来的吗?可明明是落水之后才觉得不对劲的吗?难不成在之前就是被人操控了?又或者被人下药了?”
沈翊摇摇头,“怎么越来越玄幻了,难不成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不对不对。”柳溪不自觉地上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心底冒了点寒气,嘴上却依旧坚定道:“怎么可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怪的事,让我看看这到底怎么回事。”
说罢,柳溪摸了把自己的口袋,三根银针在火光下熠熠发光,柳溪有些神气道:“我到要看看,还有我治不好的病。”
“这不行吗?”沈翊再一次质疑道,“他会不会醒?你会扎吗?”
柳溪轻轻拍了两下胸脯,颇为自信道:“放心,虽然我没学的那么通透,但也不是盖的,你还不相信我了?”
说罢,柳溪又挥了挥手,道:“蜡烛拿的近点,我看不清了。”
沈翊没说话,默默凑近了些,看着柳溪纠结了半晌,才终于下了第一根针,心里还倒有些欣喜,还以为柳溪真有点功夫在身上,但没想到,第二根针还没找好位置,便看见床上的人突然动了下,两人不自觉地愣住了,随后看着宋闻璟微微颤动的眼皮,几乎一瞬间,柳溪赶忙收了银针,沈翊也跟着吹灭了蜡烛,两人纷纷急忙跑开。
没了烛光,屋子里又变得黑蒙蒙的,柳溪将银针揣进口袋,人下意识般的直匆匆地奔着窗户跳了出去,沈翊也赶忙丢掉手里的灯盏快速卧进了被子里。
等宋闻璟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已然没了人影,抬手摸了摸还有些余痛的地方,宋闻璟脑袋还有点迟钝,心里纳闷的小声嘀咕道:“谁打我了?”
半晌,宋闻璟伸手将被子往上扯了扯,随后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宋闻璟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沈翊的身影,只是桌子上多了几份饭。打开门,门口依旧站着两个羽林卫,但人好像不一样了。
宋闻璟吃完饭,便在屋子里闲了下来,闷闷走了两圈,突然屋后响起一阵嬉笑声,宋闻璟被吸引,推开窗户向外瞧去,客栈后面是个被修整过的空地,四周围着栏杆,里面三个小姑娘正围在一起踢毽子,还有两只大型犬在空地上跑来跑去,有时一起趴在地上打滚。
宋闻璟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似乎越发觉得有个姑娘有点眼熟,但看的有点入神,冷风刮在脸上都已经麻木了。底下的人,好像也感受到了这道投来的目光,纷纷抬头看了过去。
对视一眼,宋闻璟愣了下,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窗子重新关了回来。
不过多时,窗外又重新响起欢快的声音,宋闻璟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无聊的紧,便想在书柜里摸一本称心意的书打发时间。
宋闻璟抬头看去,书柜最上面的架子上还放着一个颜色深沉的木盒,宋闻璟心生好奇,这应该是沈翊放的,可在这在藏什么呢?想罢,宋闻璟踮着脚伸着长臂想去拿,但只是微微碰到了盒子的边缘,在尝试了几次后,宋闻璟还是踩着凳子上去了。
木盒下面还压着一张几张纸,宋闻璟先拿起上面的木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颜色、形状各异的糕点,还没凑近便能闻到空气里香甜,宋闻璟看着手里的糕点愣了愣,沈翊把这东西藏起来干什么,难不成下毒了?但又一回想,这会不会是那小姑娘送来赔礼的,然后半路被沈翊截了下来,那为什么沈翊不扔了?
越想越怪,宋闻璟盖上盖子又默默放了回去,看来这几天得防备点这几块糕点了,放到一边,宋闻璟拿起下面那几张被压在下面的纸,缓缓展开,里面的内容倒是让宋闻璟不禁皱了下眉。
在原地愣了两秒,宋闻璟赶忙去了门口,对着站在门前的羽林卫,道:“我要去找高颉。”
“不行。”其中一个羽林卫道,“陛下让您那也不准去。”
宋闻璟又道:“那让高颉来找我。”
“那也不行。”眼前人继续道,“您还是等陛下回来再说吧。”
宋闻璟再次辩解道:“我有要事,真的。”
那人默默道:“有什么要事?您还是等陛下回来吧,别在这为难我们了。”
闻言,宋闻璟一下被噎住了,也不再说什么,关了门,平躺在床上看着手里本应该早就被烧掉的地势图,心里不禁起疑,沈翊什么时候偷偷描摹了一份,可自己从没有单独拿给他看过,而且上面还带着自己写的一部分分析,明明不可能的,那天我们都不是被抓走了吗?沈翊怎么会有时间抄写?难不成沈翊身旁还有其他人?
有些想不通,宋闻璟不禁叹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好像也说的通了,为什么自己做什么都会被沈翊察觉,可一直盯着自己的这个人会是谁呢?
直到中午,沈翊办完事回来准备吃饭,宋闻璟一听见推门声,便立马跑了过来,沈翊倒是有点意外,难不成昨晚被柳溪扎坏了?
沈翊张了张嘴,话还没从嘴里说出来,宋闻璟便突然质问道:“你什么时候偷看的?你从什么时候让人开始偷我的东西了?”
“说什么呢?”沈翊不太明白,心里倒也有点什么印象,毕竟这事又不少,“我看什么了宋闻璟?”
“这个。”宋闻璟展开手里的地势图,愤愤道:“不是被烧了吗?你怎么还会有,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沈翊看着宋闻璟手里的地势图,不禁怔了下,随后好似想起什么,手一伸便想抢回来,宋闻璟看着沈翊的动作,下意识地快速将地势图藏在身后。
“那又怎么了?你翻我东西做什么?”沈翊收回手,不禁失笑道:“还有,我做什么那是我的事,你知道了又怎样?还想打死我?”
最后五个字明显被加重了。
“你……我……”这句话入耳,宋闻璟突然觉得脑袋被猛击了一下,空白了一瞬,看着沈翊那种颇为挑衅的眼神,宋闻璟攥紧了身后的地势图,无力却坚定地反驳道:“我不还给你了。”
说罢,宋闻璟气冲冲地往外走,沈翊愣了下,摸了摸脸感觉像少了点东西,柳溪说如果要是记忆错乱了,可以稍微刺激刺激,说不定会恢复,但现在好像不太行,怎么连脾气都没有,而且还不想对我对手了,记忆错乱,看样子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没过一会儿,宋闻璟又灰溜溜地走了回来,沈翊坐在桌子旁,慢悠悠地喝了口水装作心不在焉地抬眼他,悠悠问道:“怎么回来了?”
宋闻璟道:“你让他们放我出去。”
沈翊道:“我没让他们拦你,你应该去问他们为什么不放你出去。”
“胡说。”宋闻璟愤愤道,“那我要出去凭什么要经过你的同意,你这是在囚禁我,这是犯法的,你就不怕……”
“我看谁敢。”话未落,沈翊突然将杯子猛砸在桌子上,杯子里水瞬间朝四周溅了出来,落在桌子上,也湿了手。
巨大响声也把宋闻璟吓了一跳,刚刚还冒在心头的火,瞬间被浇灭了。
他看着沈翊站起身,一双充满犀利且凶狠的眸子映出他的略显僵硬的面容,他逼的很近,能明显感受到紊乱的气息,而后,宋闻璟听到眼前人一字一句道:“谁敢说我说的不对,我站在这就是最明确的法。”
“不是……”
“还有,你昨天不是说自己不是天喜人吗?就这一点我不该把你看严一点吗,万一你哪天想对天喜做不利的事,我不是能更快斩草除根。”
宋闻璟闻言不自觉地垂下眸,半晌又看着他笑了笑,“不是,昨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突然糊涂了,突然就想起了这些就顺口说了出来。”
“陛下,不用当真就是。”
沈翊道:“真稀奇,那你以前的事还记得吗?”
“我……”宋闻璟摇摇头,“记不太清了。”
“所以呢?”沈翊道,“你现在一直在耍我?”
“没有没有。”宋闻璟默默道,“我会想起来的,给我一点时间。”
沈翊瞧了他一眼没说话,随后又坐了下去。
见宋闻璟站在原地不动,沈翊不禁问道:“还有什么事?”
宋闻璟敛了脾气,明显比刚刚冷静温顺了很多,但语气却非常坚定道:“我想见高颉。”
“干什么?”沈翊问。
宋闻璟道:“我也想让高颉确定一下。”
沈翊却道:“那我说不行呢。”
宋闻璟突然沉默了,恹恹低下头,过了良久,才慢慢道:“不行就不行吧,我就是想再确保一下,万一出了错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不会。”沈翊突然开口道,“你不信?”
宋闻璟不解:“为什么不会?陛下从前认真看过地势图?”
沈翊不经意地握了下拳,随后点了点头,毕竟也是自己背了一个大早上,才记住的。
宋闻璟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看的时间最长的还是高颉,虽然过了这么久,但一看脑子里多少会有点印象。
想罢,宋闻璟还是小心的又问了一句,沈翊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和极其不信任自己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不高兴,但最后还是叫来了高颉。
高颉一进屋就觉得气氛怪怪的,但又不敢问,跟沈翊草草行了个礼,便被宋闻璟拉了过去。
看见死而复生的地势图,高颉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用再费工夫爬一遍了。
宋闻璟问他:“你觉得这图有问题吗?”
“什么意思?”高颉闻言刚刚还激动跳动的心瞬间死了一下,“大人,这图是假的?”
“不是。”宋闻璟道,“只是问一下这个图上的图案和原来图上的位置是不是一样?”
“这个啊。”高颉认认真真瞧了瞧,随后又努力回想凭着记忆认真比对,最终点了点头,“其实不差,大人怎么找来的?”
宋闻璟笑了笑:“不是我的,是陛下的。”
“陛下?”高颉挠了挠头,怪不得笔迹有点眼熟呢,和奏折上那个“是”“知道了”还真挺相似。
得到准确答复,宋闻璟便开始准备忙起来。
夜色将至,沈翊继续在书桌上写着一天下来看出来的漏洞和贴补条件准备回京后从国库里拿出一部分赈灾,随便再整理一下准备敲打的对象准备贴上支出。宋闻璟则在旁边交大的圆桌上,将手里的稿子铺满了桌面,还有几张没地方挤或者不小心落在地上,埋头研究着。
过了半晌,宋闻璟略带着疲惫沙哑的嗓音,开口道:“陛下,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后天。”沈翊收了笔抬头看着宋闻璟的背影,打趣道:“不是想不起来了吗?怎么会看这个?就不怕出错。”
宋闻璟道:“当然怕,但我只是忘了一些事,不是真的傻了。”
沈翊道:“什么时候偷学的,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