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弗洛伊的面子，蕾娜塔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西索。回去的路上，她还碰到了伊路米。
对方打了一个招呼，就摊开手心里的入场券，配色出乎意料的眼熟，和弗洛伊给的是一样的，再细看，就连日期也是一样的，唯独奇怪的是在入场券的右下角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红点。
“这是？”她的视线上移，落到伊路米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上。
对方眨了一下眼睛，开口回答她的疑惑。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也是马戏团的最后一次表演，听说会举办的很盛大，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说完，他偏头打量着蕾娜塔脸上的表情，垂落耳畔的头发在重力的作用下形成了细碎的线条，将背后的光线割裂开。
伊路米过于直白的视线让蕾娜塔后退一步，口袋里入场券的边角抵着内衬，隐隐昭示着它的存在感。
她已经和弗洛伊约好了。
被伊路米注视着的蕾娜塔同样也抬头注视着他，透过对方那双漂亮的猫眼就会联想到他之前那些听不懂人话的行为，解释缘由的打算在嗓间拐了个弯。
“不要。”她摇头，没在乎伊路米会怎么想，擦着他的肩头过去。
听到蕾娜塔干脆利落拒绝的话语，伊路米没有露出半分惊讶的神色，看到她口袋里的一角，反倒微微掀起眼皮了然一切。
“原来是有约了吗？不过也没关系。”像是自我安慰一般落下这句话。等到蕾娜塔站在电梯中间不经意瞟过去一眼的时候，伊路米已经不在原地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她向外看去的视线，随着一小会的失重感传来，头顶上的数字开始冷漠地闪烁着。
蕾娜塔随手从口袋里拆出一块曲奇咬着，香甜的滋味在嘴里化开。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她伊路米不会干什么正常的事情。
况且她和他还有那个珀泪菊的赌约。
不过怎么看西索都不可能走到那一步吧。难道说还有什么问题是她不知道的？
各种杂乱的线索像毛线一般缠绕，让蕾娜塔想到了弗洛伊织围巾时也常常错乱的线条，想要帮忙的她上去理顺，结果发现越理越乱，还不如一刀剪断的好。
但是剪断了之后呢又发现其实还是一样的乱，气得她不想再看到这些毛线团。
这个时候弗洛伊就会亲亲她的脸，给她一块小饼干夸奖她，然后耐心地把那些线一根根挑出来理好。
“剪不断，理还乱。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干脆利落的解决的，蕾娜塔。你要么对它视而不见，要么去找到它的线头或者起点。”
屏幕上的数字稳稳停在了200。
“蕾娜塔小姐，您的楼层到了。”一旁的电梯小姐嗓音轻柔，隐隐和回忆中的女声重合，把蕾娜塔从那个充满甜味和木质香的小屋拉回。
“好，谢谢了。”她下意识学着弗洛伊的模样对着电梯小姐道了谢，拍拍裙摆走出了电梯间。
剪不断，理还乱。
或许正因为是这样，让蕾娜塔打消了心头的困惑，咬下最后一块曲奇，没有任何负担地拍去手上的碎屑，迈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没有开灯，放任月光照进窗户，一个人静静地躺在一池白水里。借着朦胧的月色，她似乎闻到了黑暗大陆里的花香，想起了和拿尼加、金银锭开茶话会的日子。
她已经来到人类大陆将近三个月了。
拿尼加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金银锭大概还在尽职尽责地守护古代遗址。
拿尼加走之前好像说过许愿的人叫杰格·揍敌客吧？
揍敌客？这个姓氏让蕾娜塔想到了月光下少年看见她时紧紧竖起的蓝瞳，还有电话里冷漠的嗓音。
席巴作为揍敌客家的一员应该知道些什么。不过现在还早，还没有到拿尼加出现的时候。
那天在地下室看到的残念和流星街那群组织有什么关系。俊克·莫罗很熟悉地下拍卖会的流程，马戏团和这些帮派也有关系？
一步步下来的事情都按着命定的轨迹运行。蕾妮到底想要让她找寻什么真相。
不成片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蕾娜塔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点真相的边界，但昏沉沉的大脑率先不受控制地选择沉睡。
算啦，总会知道的。
她这样想着，投入了美梦中的怀抱。
放在床头柜的匕首闪了一瞬又变得黯淡无光。外面的雪又下了起来，将整个世界铺上冰冷的毯子。
黑暗中，她听到一道声音。
“你这家伙居然不知道雪吗？到底是哪里来的土包子啊……”
“哥哥！”一旁的童声急切地喊了对方一声，制止了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嘁。”男生不满地发出短音。
看她还没有出来，外面传来几声脚步声，越来越小，有越走越远的趋势。
他们是走了吗？她试探性地走出这个洞穴。正打算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垂落的手臂突然被一个温暖的东西抓住，吓得她猛缩回手，但对方的力气实在是太大，僵在那里纹丝不动。
“只是雪而已，没有什么伤害。所以，别再害怕它了。”少年别扭地解释道，掰开她紧缩的拳头，把一个冰凉的东西放在上面。
在触碰到她手掌的时候，那个东西就缓缓变成了一摊液体，从指缝滑走，像是在佐证少年话语的真实性。
蕾娜塔没有视野，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情景。但是梦中她的心脏像是触电一般，小小的抽搐了一下，痒痒的，就像羽毛挠过，很温暖。
“诶？你这家伙怎么回事？！怎么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在那一阵之后便是无边的黑暗。
蕾娜塔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睁开眼就是雪白的天花板，她感到一阵恍惚，梦中的一切仿佛镜中花一般遥不可及。
这是蕾妮的记忆还是她的梦境？
她自己也不能确定，洗了一把脸清醒就出门了。
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踩上去松松软软。街上的人比前几天要多，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路边还有几个小孩把雪滚成两团搭在一起。
蕾娜塔站在好奇地看着。
“姐姐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堆雪人吗？”为首的大孩子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有些害羞地递出一根胡萝卜。
“堆雪人？”
“嗯！就是我们在搭的这个，”女孩指了指身后的两坨雪球，又指了指手上的胡萝卜，“这是它的鼻子，姐姐你要试一试吗？”
“谢谢你。”蕾娜塔接过她手上的胡萝卜，插进上面那一团雪球里。旁边的孩子把眼睛嘴巴补上，看上去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雪人大功告成！”几个孩子围成一圈欢呼。
“不对，还差了一点什么哦。”一道温柔的女声插入。
蕾娜塔转头就和笑盈盈的眼眸对视上，对方把垂落的发丝别到耳朵后，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是弗洛伊。
周围的孩子都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雪人到底缺少了什么。
弗洛伊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热气在空中蒸腾。然后一圈又一圈地绕在雪人的拼接处。
“这样是不是好很多了？”
“雪人变得更好看了！”
“好耶！”孩子们一蹦一跳地绕着雪人转。
“弗洛伊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蕾娜塔目光从雪人上收回，落到弗洛伊被冻得通红的脸上，迟疑地问。
“因为只有蕾娜塔才会傻傻地站在那里啊。”弗洛伊不由分说地拉起蕾娜塔的手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隔着距离，蕾娜塔就看见了那头张扬的红发和明亮的蓝发。
“今天大家都在，只差蕾娜塔一个了。”弗洛伊伸出食指点点蕾娜塔的鼻尖。
“诶？西索不是？”
“下大雪了导致交通不便，大家都放假了呢。西索也不例外哦，所以趁此机会我打算……”
没等弗洛伊说完，德拉·诺斯拉已经远远地扔过来一个球状的东西，掉在蕾娜塔的脚边。
“看来德拉已经迫不及待准备打雪仗了，那我们也要准备好反击。”弗洛伊弯腰抓起地上的一把雪，搓成球状，往手心哈了一口气，朝德拉·诺斯拉扔过去。
德拉·诺斯拉往旁边一闪躲了过去，手中的雪球也扔过来。
由于准心不够，不小心砸到了西索正在搭的扑克牌塔。整个三角形随之倒塌，西索的笑脸也僵了一瞬。
“看来打雪仗也是需要我一个呢。”西索的嘴角弯得更厉害了，他抓了一把雪站起来，扫视一圈。“先打谁好呢。”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见状不对的德拉·诺斯拉已经躲到弗洛伊的身后，缩着脑袋怕西索发现。
“德拉去哪里了呢？会不会进房间里了？”声音随着西索的脚步声走远。
德拉·诺斯拉小心翼翼地从弗洛伊的肩膀后面探出一个脑袋。一个雪球擦着弗洛伊的发丝砸中了她的额头。
“好痛！”德拉·诺斯拉惊呼一声。
事已至此，她捂着额头，抄起地上的一把雪朝西索扔去。
蕾娜塔和弗洛伊对视一眼，也不声不响地加入了战斗中。
“太不公平了！居然两个人打一个人！”
“哼哼~”
“蕾娜塔你到底向着谁啊！”
“打到谁就是谁。”
“……”
“弗洛伊救命！！！”
大家玩累了就抖抖身上的雪，进屋子里烤火。一杯温热的牛奶下肚，暖和身子。
“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德拉·诺斯拉瘫在桌子上，用眼神控诉在场的每一个人，在看到西索的时候声音小了下去，别过头不再看他。
“……能够认识大家真的是太好了。”良久她才憋出一句话，手指在玻璃杯上无措地滑来滑去。
“认识德拉我也很高兴。”弗洛伊拍拍德拉·诺斯拉的背，轻声回应。“认识蕾娜塔也是哦。”她的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蕾娜塔。
“嗯，我也一样。”蕾娜塔小声说道，她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了弗洛伊身上。
“希望大家以后一直一直都能在一起。”少女的嗓音轻柔，带着不可质疑的坚定。
“那可真是一个不得了的愿望。”弗洛伊笑笑，“不过我会努力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