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羿揉了揉眼睛，盯着监控屏幕，认真仔细地再确认了一次。
“不是，小柏，你是真的出现幻觉了。顾西烛她就只是站在阳台上吹风而已。”
柏晟铭却非常笃定，“不，这不是幻觉。她现在就坐在阳台的护栏上。”
米羿露出担忧的神情，“你第二次出现幻觉了吧？之前说看见飞机外面笼罩着什么烟网？那才是不可能的，比人有灵魂、重生之类的更加不可能。”
柏晟铭仍旧摇头，在他眼里，监控屏幕上的顾西烛确实坐在阳台护栏上，并不是什么错觉。
“我给小孟打电话，”米羿又接着说，“让他过来接班。你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照照脑部CT，要是脑瘤可怎么办？”
柏晟铭没好气地白了米羿一眼，“你盼着我点好吧，米队，脑什么瘤？顾西烛她——”
他忽然顿住，震惊地看着监控屏幕，嘴巴半张着，像是被人敲了一记闷棍似的呆住了。
“怎么了？怎么了？”米羿连忙问。
“你真的没看见吗？”柏晟铭难以置信地看向米羿，“她从阳台跳下去了！”
柏晟铭话语中的紧迫感，让米羿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可双眼再次看向监视屏幕的时候，脑子里却升起一团迷雾。
“我们现在说的是同一个人吗？”他用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将两根手指按在监视屏幕中顾西烛的脸上，“我跟你赌一个全家桶，我现在所看见的，顾西烛她就是好端端地站在阳台上！”
柏晟铭和米羿：……
两人相互对视着，彼此的语气态度都十分严肃笃定。多年的搭档让他们很清楚，对方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开玩笑。
难道他们两人看到的情景……真的完全不同？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柏晟铭转身往外走，“我先去确认一下。”
“等一下，”米羿拽住柏晟铭的胳膊，“你现在过去，我们这个监视点可能就暴露了。你自己也说了，顾西烛是我们找到老汪的唯一线索。”
“没错，所以如果她死了，我们的线索也就断——”
“笃。笃。笃。”
突然间，公寓房门被敲响。
敲门声有节奏地在房间内回荡着。
“笃。笃。笃。”
柏晟铭蹙眉，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到监视点来的。
“你叫了外卖？”柏晟铭问。
米羿指向他先前才消灭掉的一整个炸鸡全家桶，摇头否认。
“那会是谁？”柏晟铭谨慎地拔出配枪，走到房门后面，从猫眼往外瞅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大吃一惊，瞬间如化石般僵硬在原地。
顾西烛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开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柏晟铭心想，他刚才明明看见顾西烛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那可是22楼！她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地出现这里？她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米羿的脸色也变了。
在他面前的监视屏幕里，顾西烛依旧站在阳台上，只是她的姿态不再是吹风赏景的闲适模样，而是双眼直勾勾地看向他们的窗口，视线穿过监控探头，冷漠的与他遥遥对视。
可与此同时，他也清清楚楚地听见顾西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清悦甜美，尾音上扬显出几分愉悦，但在此时此刻的场景中，却让人感到后背发凉。
“柏顾问，真巧，居然是你在这里。”
“那天在茶坊的时候，我还揣测过，竟然真的让我猜中了。”
“快开门，柏顾问，我上次就说记住了你的气味，所以你别躲了，开门吧，都已经闻到你身上的气味了。”
柏晟铭：这话说的……难道他身上真有什么气味？
他克制住拉起自己衣领闻一闻的冲动，向米羿使了一个眼色，等对方心领神会地打开配枪的保险栓后，他伸手把房门打开了。
门外，漂亮的女孩正笑盈盈地看他，语调热情：“你好啊，柏顾问，我们又见面了。”
柏晟铭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茶坊见面的时候，顾西烛对自己爱答不理，如今双眸中却透着一股高兴劲儿？
“顾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面无表情地说，“你又怎么知道这里的？”
“别急，等我进屋再慢慢说。”西烛笑笑，从柏晟铭身边绕过，进屋，在客厅中央站定，“咦，米警官也在啊。你好，米警官。”
米羿看看眼前的顾西烛又看看监控里的另一个顾西烛，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僵硬地朝西烛挥挥手。
“嗨~”
柏晟铭关上房门，转回身来：“顾小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但西烛的注意力已经被茶几上放着的几台监视器所吸引，赤着脚走过去，好奇地注视着监控屏幕上的画面。
三台监视器，分别显示着她家阳台，门口和单元入口的画面。
“这是什么？”她问道。
柏晟铭和米羿尚未回答，那只被她塞进口袋里的魂虫，却突然窜了出来。
“卧槽，卧槽！”它愤怒地叫嚷着，“主人，这两个不要脸的男人在偷窥你！主人，快点把他们都弄死，弄死！”
西烛：！！！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破锣嗓音给吓了一跳，揪住魂虫，揉纸团似的将它的火苗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坨。
“你给我闭嘴，”她扬手将魂虫扔向一边，“再吵就让你灰飞烟灭！”
柏晟铭和米羿：……？？？
骂谁呢？他们没说话啊。
柏晟铭和米羿看不见魂虫，也听不见它的声音，只对西烛的说话动作感到莫名其妙。
尤其是她刚才对着空气揉、捏、甩的那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潇洒利落，却也显得各位诡异。
西烛扔掉魂虫，目光又回到监视器上，仔细打量起来。半晌之后，才将视线转向柏晟铭和米羿。
“虽然魂虫那傻货突然发神经，但它说得没错。”西烛在沙发坐下，白皙的手指抚过浅蓝色长裙上的褶皱，“你们现在这种行为，就是叫偷窥吧？”
“不是偷窥，这叫做监视。”柏晟铭说，“顾小姐，我们对你并无恶意，只是希望弄清楚——”
西烛摇着手指，打断柏晟铭的话，“又是酒吧街的事情？那事不重要，柏顾问，我来找你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你先听我说。”
柏晟点点头：“好，顾小姐，你说。”
“但是在说之前，我要先确认一件事情。”西烛指着显示公寓阳台画面的监视器，看着柏晟铭问道，“此时此刻，你在这个小电视里，看见另一个我了吗？”
因为吸取了麦青山的教训，西烛在坐上阳台护栏的时候，就给自己施了一个幻术，让别人无法看见真正的自己，免得再被拍下来而闹上热搜。
柏晟铭看了监视器一眼，如实回答说：“没有。监视器里什么人都没有。”
“等一下，”米羿忍不住插话进来，“可是我就看见监视器里，对面的阳台还有个女孩，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顾西烛啊……顾小姐，那女孩又是谁？”
西烛露出欣喜的笑容：“所以只有米警官看见了另一个我，而柏顾问你却什么都没看见。”
柏晟铭不确定顾西烛到底想做什么，沉吟几秒钟后才回答说：“我看见你从22楼跳下去了。”
“很好。”西烛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你能看破我的幻术，不受我的操控，而我感应到的人也是你。三重验证。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柏晟铭疑惑起来，“顾小姐，你来找我……是有别的什么原因？跟酒吧街发生的事情无关？”
“是的，跟那无关。”
柏晟铭完全一头雾水：“那是为了什么事？而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而且，我明明看见你从22楼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为什么会毫发无损？”
“什么？”西烛的笑容忽然凝固住，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似的。
她睁大眼睛，讶然道：“你看见了我从22楼跳下去，却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没事？你奇怪我为什么没受伤？”
柏晟铭迟疑道：“难道不奇怪？？”
“……没人教你？”
柏晟铭的眉头终于拧成了一个结，他完全听不懂西烛的话了。
谁教他？教他什么？
“顾小姐，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却完好无损，”柏晟铭说，“这种明显违反物理定律的事情，抱歉，我确实不明白。”
西烛半张着嘴巴，怔怔地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柏晟铭。
然后，她开始绕着他转圈。
她一边转圈，一边放出神识仔细打量柏晟铭，目光从头顶到脚尖又从脚尖回到头顶，反反复复的，像要把他从里到外看穿似的。
神识的感知没错呀，西烛心想，血契的印记虽然有些微弱，但的的确确就流淌在柏晟铭的血液之中。
可是，他似乎对灵修世界一无所知？
柏晟铭目光随着西烛而移动，问道：“顾小姐，你究竟在看什么？”
西烛抬起一只手来。
那个被揉皱甩到一边的魂虫，“嗖”的一下，飞入她的手心。
“你能看见它吗？”她抓着魂虫，求证似的举到柏晟铭眼前。
柏晟铭瞥了一眼西烛拎着的空气，“看什么？我没看见任何东西。”
西烛看着他，接着露出失望又疑惑的神情，垂眸自言自语，“真的一无所知啊，竟然连最基本的勘灵眼都没有。那帮家伙怎么办事的？太不靠谱了。”
“顾小姐，你到底在说什么？”柏晟铭皱眉问。
从他们在茶坊见面起，他就一直试图理解顾西烛的想法。
但此刻，柏晟铭终于确认，对方的脑回路跟自己就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顾小姐，你……”他眼神微妙地看着西烛，“你是不是嗑药了？”
“嗑药？”
西烛想起李萌也提过这个词，清透的眼睛里浮起困惑，“什么是嗑药？怎么嗑？”
柏晟铭：……
这女人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傻？
西烛见柏晟铭的表情奇怪，便把魂虫拎到眼前，低声问它：“他刚才说的嗑药是什么意思？看他那表情，这不是什么好话吧？”
魂虫痛苦地伸展开被揉皱的火焰，心里对西烛更加畏惧。
竟然有人能把它这样的魂体给揉成一团！
它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听见西烛的问题，魂虫小心翼翼回答：“他说的确、确实不是啥好话，他觉得你吃了迷-幻-药，脑子和精神有问题。主人，这家伙说话太无礼了。”
“顾小姐？”柏晟铭在西烛面前晃晃手，打断她跟“空气”的交流，“顾小姐，你在跟谁说话？”
“魂虫，一个妖物。只不过你们看不见它。”
柏晟铭和米羿都露出困惑：“魂虫？妖物？”
“你们想不想看看？”西烛问。
不等两人回答，西烛便欺身而上，逼进柏晟铭和米羿眼前，微凉的手指在他们眼皮上轻轻扫过。
当手指接触到皮肤，柏晟铭感到一股极强的寒意直窜脑髓，冻得他一个激灵。
而当他再睁眼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又让他大吃一惊。
眨眼间，熟悉的房间变成一片冷飕飕的惨绿。
一团荧绿色的鬼火飘荡在顾西烛身边，鬼气森森的颜色，将女孩白皙俏丽的脸庞映照得阴森可怖。
那团鬼火的火焰上裂开三个漆黑的孔洞，恰好形成了双眼和嘴巴，发出刺耳难听的嘎嘎怪笑声。
忽然，那团绿火摇摆着火苗，向被惊呆的米羿冲了过去。
米羿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得不轻，但他好歹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察，瞄见绿火苗朝自己冲了过来，条件反射地向举起了手-枪。
魂虫本来只想吓唬吓唬两个凡人，但见眼前这人竟敢对自己举枪，立马暴躁起来。
“格老子！看爷爷来教训教训你个蠢货！”
原本篮球大小的绿色火焰，“呼啦”一声，在瞬息间膨胀数十倍，生长出身躯和四爪来，变化成一只庞大的火焰怪兽！
那怪兽嘶吼咆哮，朝米羿跃扑了过去！
“小心！”柏晟铭大叫一声，举枪向魂虫射击。
但他和米羿都没机会及抠下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