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小组的社区服务即将结束,忍足决定趁着周末多留两天。不过,这意味着他会错过班车,只能自己搭公交回东京了。
藤堂夕夏:“就两天而已......搭公交要两个多小时,何必呢?”
忍足:“你跟我一起走?”
藤堂夕夏不说话了。农舍的主人还有三四天才会回来,等这边事了,藤堂夕夏打算先回祖屋陪爷爷奶奶。她的工作已经定下,但要等到来年三月考到资格证后才能入职。所以,和这几个努力工作的人不同,正在休假的她一点也不着急回东京。
但,有个人很急。
最近这几天,除了工作和睡觉,忍足几乎泡在了她的农舍里。白天,河野裕介时常上门打扰,忍足以此为借口,每晚都待到藤堂夕夏困得睁不开眼了才肯走。他问了她很多问题,似乎是想填补这七年的空白。藤堂夕夏心里忐忑,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不愿提起的往事。她不确定忍足是否有所察觉,因为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从不追问。
聊起大学,藤堂夕夏兴致高涨。她说了乐队的事,迹部和凛的事,还有旅途中的各种趣闻。比如,她曾和一位好友一同游览巴黎,途中遇到一个30岁左右的法国小伙,对方一路不停地搭讪她们。藤堂夕夏以为他是对自己有兴趣,没想到,人家看上的是她那位年近六十的朋友。
藤堂夕夏边笑边说:“我朋友很有魅力,我超级喜欢她,但法国的男生真有意思啊。我当时就想,等以后老了,我也要去法国找小帅哥。”
忍足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说:“你现在没机会了。”
藤堂夕夏:“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我们下周就分手了。”
忍足神色一滞,目光逐渐变得危险。藤堂夕夏在心里大呼不好,正要撒开腿逃命,却被他一手揽住。忍足一边挠她的腰,一边让她“再说一遍”。藤堂夕夏怕痒,怂得很快,哼哼唧唧地求饶。不知是哪句话说错了,腰上那只手动作一顿,气氛瞬间变得微妙。他不再只是轻轻点触,而是将整只手掌贴上来,碾压着一路向上,直至覆拢。掌心的温度透过衣物渗进肌肤,吻随之落下。
这些天,他们总是这样。任何一点小动静,都能演变成双方气喘吁吁、不上不下的局面。她数次沉溺于他眼中的欲--色,几乎要开口让他留下来。然而,他似乎在践行自己承诺的“克制”,亲她揉她,却总能在彻底失控前及时停下。
藤堂夕夏很清楚抵着她的是什么。脸红之余,她不禁想——忍足君,真能忍。
今天是忍足在村子的最后一天。一大早,他便和河野裕介一起来到农舍,手里拿着几块木头和一些简单的工具。藤堂夕夏好奇地多看了几眼,还没开口问,河野裕介就蹦蹦跳跳地蹿进门,兴奋地说:“夕夏!侑士哥哥今天要教我雕房子。”
藤堂夕夏脸一垮,双手抱胸,斜睨他道:“叫姐姐,没大没小的。”
河野裕介做了个鬼脸:“才不要。”
眼看藤堂夕夏要冲过来制裁他,他一溜烟躲到忍足身后,探出脑袋,继续挑衅。
忍足笑说:“裕介,哥哥明天就走了。今天不乖的话,明天就自求多福哦。”
河野裕介一愣,顿时消了气焰,像一只瘪掉的皮球。藤堂夕夏冲他扬了扬拳头,抬起下巴,得意一笑。
忍足弯着唇走进屋,拿来几张旧报纸铺好桌子,将木块和工具一字码开。一大一小两人坐到桌边,从画图开始,正式动工。
农舍的木窗半掩,透过窗沿的缝隙,可窥见云雾间若隐若现的山峦。偶有凉风拂入,给室内的空气添上几分湿润。
藤堂夕夏窝在靠垫中研究了一上午的日本医疗法,脑子困顿,摘下耳机回头一看,发现两人手中的“小房子”已初见雏形。她饶有兴致地走过去,跪坐在矮桌旁打量。
忍足刚从裕介手中接过木块,正拿着小凿子沿着预先标记好的位置雕刻门窗的细节。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小物,神色沉静,像是深山清晨的一面湖泊。藤堂夕夏看着他清峻的眉眼,不知不觉看入了迷。
倏然,忍足停下手里的动作,一个抬眸,与她的视线相撞。那汪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藤堂夕夏下意识地闪避,片刻后又回望过去,与他对视。他的眼神深邃,带着某种难以揣度的引力。那抹幽暗的眸光,轻而易举地唤醒了一些尚未冷却的记忆。
心跳悄然起速。她丝毫不怀疑,如果情况允许,下一秒他就会过来吻她。
“侑士哥哥,你怎么不雕了?”
河野裕介稚嫩的声音响起。藤堂夕夏骤然回神,低头清了清干灼的嗓子。
“裕介,下面的交给你了。小心手。”
忍足淡淡一笑,将木块递回。
“哇,侑士哥哥你动作好快啊!”
河野裕介惊喜地感叹,接过木块,在忍足的指导下开始雕刻屋顶。
藤堂夕夏支着下巴,问:“所以,怎么突然想到要雕房子了?”
“侑士哥哥给我看了他的作品,雕得可好看了!我求了好半天,他才肯教我。前几天都在雕小猫小狗,今天才终于轮到房子......”
河野裕介嘟了嘟嘴。
“作品?”
藤堂夕夏扫了忍足一眼,他的表情没有波动。河野裕介却坐不住了,手舞足蹈地夸耀一通,最后闹着非要让忍足再拿出照片,好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照片里是一座上了色的微缩武士宅邸——黑围墙,青石步道,参差的院景,黑顶白墙的主屋。比例精确,细节繁复,做工极为精致。
藤堂夕夏依稀记得中学时,老师总夸忍足心灵手巧,但她从未亲眼见识过。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老师所言非虚。只是,这屋子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这不是......?”
忍足的目光往她身上一落,笑说:“其实,这是夕夏姐姐的家。”
果然......
他是什么时候......?
河野裕介大吃一惊,道:“夕夏,你家原来这么好看吗?”
“是啊,裕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夕夏姐姐,其实是个公主。”
忍足的声线极富磁性,尾音拉长,带出的气音如同一阵水雾拂来,令人心脏微颤。他一边说着,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抚上藤堂夕夏的后颈,轻轻一捏。他指尖的触感微凉,却似是一星火点,顺着她的颈侧烧至耳根。
河野裕介的眼里燃起崇拜的光芒。藤堂夕夏面无表情地拨开忍足的手,在心里暗骂:大灰狼,连小孩也骗!
几经修整,“小房子”接近完工,只需涂上漆,便算大功告成。但河野裕介早已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抓起作品,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家。
他走后,藤堂夕夏开口道:“那照片,忍足君是特意给他看的吧?”
故意勾起人家的兴趣,还非得让人求着才肯教,简直狡猾得要命。
忍足跪起身,一边收拢矮桌上铺的旧报纸,一边笑着说:“给他找点事情做,他就不会来吵你学习了。”
嗯......忍足来了之后,河野裕介好像确实乖了不少,将鸡赶得满天飞这种大动静是再也没出现过。
藤堂夕夏悄悄望向窗外,小声嘀咕:“看不出来,忍足君哄小孩还挺有一套的。”
忍足笑道:“裕介其实是个好孩子,在家也会帮爷爷奶奶干活。村里没有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孩,他就到处调皮捣蛋。仔细想想,他这么做,就像是在说——快看看我吧,快和我一起玩吧。”他顿了顿,轻叹一口气,“听说家里明年才能送他去上学。等你走了,他的玩伴又少了一个。教他门手艺,至少有个自娱自乐的方法,日子会好过很多。”
藤堂夕夏心中一动,回过头看他。忍足面色淡然,年少时眼中的那抹忧郁已然不见踪影。然而,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他曾说过的童年经历。
转学六次。
那时的他,也和裕介一样缺少玩伴吗?他会在角落里思考,如何让日子好过些吗?他是以怎样的心情,一次又一次告别同伴的呢?
那时的他,是在这一次次的离别中,学会了如何封闭自己的内心吗?
喜欢看纯爱小说的忍足君,体贴照顾每个人的忍足君,是个心思纤细的男孩。他将一切看在眼里,默默地做个懂事的小孩。
花火大会上,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和她告别的呢?撞见她和丹丹抱在一起时,他的心在痛吗?
藤堂夕夏垂下眼眸。思绪发散间,忍足已经清理好桌子,端来一壶茶水。
“忍足君,小时候会觉得孤单吗?”
她不禁问道。
忍足讶异地看向她。眼前这一双黑眸,浸过水似的透亮,无端让他想起那年便利店中的冷白灯光。当时,少女神色天真地问他,“忍足你会觉得寂寞吗?”
他一时晃神,没有立刻回复。
藤堂夕夏等了一会儿,见他迟迟不答,不乐意了,抓过桌上的抽纸砸过去,气鼓鼓地说:“说什么‘想敞开心扉的人,中等部开学第一天就遇到了’。我看你说的是迹部吧!”
忍足回过神,眉头挑起,愕然地看着她:“......迹部?”
他慢腾腾的样子看得人心烦。藤堂夕夏起身要走,忍足赶紧将人一把拽入怀中,先抱着她笑了半分钟,最后无奈地贴着她的耳朵道:“我想敞开心扉的人,叫做藤堂夕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