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蘸悠哉哉转身就走,结果脑中突然出现急速上下楼梯的画面。
原来在刚才,一楼已经出现了鬼打墙,原主为了避开才慌不择路。
此地不宜久留。
一声令下后,所有同学开始作鸟兽散,簇拥着往楼外走,蘸蘸又被挤在最前面,充当挡箭牌,脚破黑暗,蘸蘸知道这些家伙的意思,真要出啥事儿也是她身先士卒。不过这些细节她也不甚在意,反正都要离开的。
但,原主出事那段路不能再走,蘸蘸横穿过漫长甬道,计划从后门出入。
“阮蘸蘸,这路不对啊,”司昭雪问道。
蘸蘸耐下性子;“我刚买水发现前门被锁上了,只能从后门出。”
听起来是这样。
至于真假无人探索,现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首要任务是将这群倒霉孩子先带出这闹鬼的旧教学楼。
夜半的甬道又漫长又阴森,没有灯,晦暗不明的光线从门缝间渗出,一线一线涤荡月光影子,像无数根瘦骨嶙峋的指节在抓挠。
有的房间屋门洞开,黑洞洞的往内延伸。
久未打扫的水泥地面上,时不时踩着个垃圾或纸团,发出麻酥酥的声音,在黑暗中无限倍扩大,激在人神经末梢,忍不住让人想跳起来尖叫。
但都被同伴死死按住。
“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被捂住嘴的女生眼泪汪汪,满脸悔意,夜行旧教学楼,即便真没有鬼怪,也够吓得人三魂没了七魄。
何况,蘸蘸眼角余光敏锐的捕捉到转角处的透明孤魂,当她拐角先一步踏上楼梯,直对面的孤魂立马被地狱灵气冲击,如耗子遇见猫慌不择路退散。
下一秒,身后的同学才跟上,叽叽歪歪抱怨。
“阮蘸蘸你赶投胎呢,倒是走慢一点。”
“对啊,等等后面同学,别走散了。”
“徐娜呢,徐娜在哪儿?”走在最后的司昭雪突然娇怯怯的低呼。
司昭雪一出声,有条不紊前行的队伍又往回折回去,原本站在阮蘸蘸身后的路易斯,第一时间走过去,大长腿迈大跨步,两三秒就来到司昭雪跟前,身形如松柏倒影般笼罩上她。
“刚还在我身旁的,一转身功夫就不见了,”司昭雪害怕的抓住路易斯手腕。
“也许是走慢了在后面呢,”有人瞥了一眼蘸蘸,“有人带路走太快了。”
蘸蘸环抱双臂,游刃有余的看着这一幕,她不想说背后的走廊尽头有鬼气弥漫,遮阴蔽月,有质一般紧不依不饶跟不放。
由她开头的队伍邪祟俱退,但看来藏在这旧教学里的脏东西并不甘心,转而绕到队伍末端找事。
蘸蘸突然抬起手指,一指尽头里的阴暗处:“徐娜不就在那吗?”
众人循声望去,果真见徐娜慢慢走出来
然而距离最近的司昭雪她两步迎上去:“你怎么走那么慢,可急死我了。”
在司昭雪的手堪堪触碰到徐娜的刹那间,路易斯伸手将她抓入怀里。
“你抓疼我了,”司昭雪抱怨。
“别乱动,”路易斯低喝出声,凝重之中带着一丝颤抖,司昭雪疑惑的眼神扫过所有人,这才发现所有人状况不对,沉默不语的看着徐娜方向。
时至现在司昭雪才似发现不对,目光迟疑的转向徐娜,本就煞白的小脸更白了几分。
她似乎这才想到,从头到尾徐娜一声不吭。
她那么聒噪啰嗦的人,怎么会被甩在了最后不说话。
而且她速度很慢很慢,一步挪动几厘米,每动一步,都像是拖拽着残躯一般。
或者说,就像是她身上被攀附了什么东西。
阻挡着她,让她没法走快。
“啊——”也不知是谁先开口惊叫了一声,顿时人群炸锅,所有人没头苍蝇似的往前跑,蘸蘸就堵在楼梯间,慢悠悠的侧过身坐了一个请的动作。
没成想那跑最快的女生步伐戛然而止,满脸惊恐的看着没有灯的楼梯间。
错一步,则跌落。
谁又知道幽深如潭,阴森可怖的楼梯间里还有什么。
“不要乱跑啊,”蘸蘸说,“后面还有同学没跟上呢。”
她不说后面的徐娜还可,一说话所有人更惊恐万分。
因为说话间功夫,许娜已经走出黑暗,只见她翻着白眼,双目无神的举起双臂,一缕缕白烟从天灵穴直腾腾冒出来。
那副样子,哪儿像个活人。
“啊啊啊啊啊——”又有人尖叫,却被路易斯好言相劝,“别怕,别怕,跟好蘸蘸就行。”
司昭雪奇了怪了;“路易斯为何你一直要说跟好蘸蘸就行,下午也说,说来闹鬼建筑楼探险,你非说一定得喊上蘸蘸,别的人都不行。”
话音落处,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向蘸蘸,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丑八怪,身上似乎有种奇怪的东西。
路易斯开口想说什么,蘸蘸却已越过他,伸手牵住了徐娜直起的双手。
“走慢点,”蘸蘸望穿她瞳孔里扭曲的鬼怪,“别害怕,一切会好起来的。”
蜷缩在徐娜瞳孔里的精怪仿佛一时间感应到什么,隔着距离也望向蘸蘸,歇斯底里的脸庞渐渐萎靡,露出鬼怪被超度之时独有的惊惧哀伤。
也就是在这时候,蘸蘸清清楚楚感受到握在掌心里硬如水泥地的手,一点点软和下来。
徐娜的脸上交织出后知后觉的情绪,有害怕有难过,遥遥相望司昭雪。
似乎在说,救我,救我。
“徐娜,你没事吧?”那司昭雪竟也是出乎意料胆大之人,上前来抓住徐娜的手,“一扭头没见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蘸蘸顺水推舟的将手递交司昭雪手上,不着痕迹的拂手往徐娜脸上抹了一把,指缝间撷住那抹鬼魂,一退再退出人群之外。
黑无常说芥子空间中有路径,可通鬼魂,赚取功德。
现在问题是她还没适应好新的身份,得试试随身绑定的芥子空间如何使用再说。
她正想着自己的事,突然听见清脆响亮的一记耳光。
徐娜浑浊不清的发出一个字:“滚!”
人群顿时炸锅,蘸蘸遥遥望过去看见司昭雪捂着自己的脸,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都怪你要攒局来冒险,”徐娜气得翻白眼,眼珠子半天不见落回槽框,“明知道有异响,明知道可能有鬼,还让我走后面,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好朋友!”
“徐娜你说话理太偏,总得有人走最后不是,”一直在尖叫渲染气氛的一个小姑娘嗫嗫嚅嚅的道。
徐娜指向她,指甲发青发乌,刹那间起落手间有种错觉,徐娜的指甲好像又凭空爆涨了一截。
默默躲在角落的蘸蘸还在琢磨芥子空间问题,黑无常说是绑定物品,不随尘世物品转移,始终留驻在腰间,需要时打开即可。
简直是万能百宝箱,她琢磨着是做一个插裤兜的动作探入芥子空间呢,还是凭空打一个响指帅气的进入芥子空间呢,就听见那边又骚动起来。
所有人面色极其难看往后退,不敢靠近徐娜。
徐娜疯得好像比之前更厉害些,直直的伸着手臂走向最近的一堵灰色墙壁,然后开始用手掌去抓那墙壁,留下十道鲜红的印迹。
蘸蘸怀疑她的指甲是不是全都断了,那些墙壁上留下抓挠的痕迹之前,蘸蘸似乎听到指甲壳断裂的声音,她后背微微酥麻……
可真是刺激。
看来徐娜身上的鬼竟不止一个。
就这短短工夫,是哪位倒霉鬼别出心裁来这里探险的?
蘸蘸作好来一个抓一个,来一双抓一双攒功德的准备,就见一只尖叫的小姑娘突然闭上眼睛念出一串咒语,随即便要从怀中掏出符咒来,还没等她动手,那鬼魂就像见了阎王一样,飞一般的逃窜开来。
蘸蘸皱眉,这些鬼魂怎么这么害怕这个叫小姑娘的女孩子?
司昭雪脸捂在路易斯肩头,呜呜咽咽的落泪:“不是我攒的局,是阮烟说好奇想来看看,她出自驱鬼世家不怕这些,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蘸蘸明白原因了,原来从始至终始作俑者居然是这个不断尖叫的渲染气氛的小丫头。
阮烟眨眨眼睛:“我这也是第一次撞见这种情况嘛,家里人一直让我学,却空有屠龙技,所以才想试一试啊。”
在众人白眼中,阮烟拍着自己的胸脯:“哎呀,刚刚那鬼跑出来了,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蘸蘸别有一番滋味的看着这个一惊一乍的小姑娘,她子上带着一个发光的金色饰件,那是一件开过光的老佛牌,来历不小,蕴有强大法力。
被驱完鬼的徐娜脆弱不堪的萎顿在地上,没有人敢搀扶她,胆小的不断催促着快走,快报警,阮烟踢踏起腿,往楼梯间雄赳赳的带路。
被遗忘最后的蘸蘸看了眼徐娜,徐娜歪着头一破布娃娃似一动不动,蘸蘸微微叹口气,蹲身搀扶起她:“还能走吧?”
没成想手被扒拉开,司昭雪额头上密布一层细细汗珠:“她是我闺蜜,我来吧。”
蘸蘸被呛了一道,不可思议的望着这个倔强的女孩子,司昭雪半边脸上坟起红掌印子,像这种漂亮女孩子是最爱美的,她却好似有些不在意的说道;“蘸蘸,其实你不应该如此算计我们。”
蘸蘸冷不丁没防:“什么?”
司昭雪:“这旧教学楼根本就没有后门,你究竟想要带我们去哪儿?”
蘸蘸一愣,天,她怎么知道这破楼有几道门。
司昭雪:“所有人都知道,你家是驱鬼世家,所以大家才信任你跟着你走,可是徐娜却没经历这样的事,”她用很沉稳很伤心的语气说着话,吃力的搀扶着晕过去的徐娜,极慢挤慢的走着。
“即便是让你去买瓶水,你也不应该拿大家的性命来开玩笑。”
蘸蘸无语了。
我不是。
我没有。
别瞎说。
但司昭雪似乎很心疼闺蜜受伤,变得有些变本加厉:“平日里跟你开玩笑是我们对不起你,这次找到机会报复我们,伤害了大家,现在你满意了?”
司昭雪说话铿锵有力,落地成锤,锤得蘸蘸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话音落处,除路易斯,所有人都用嫌恶眼神望向她。没一个帮她说话想,一个都没有。
蘸蘸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到路易斯身上。
路易斯却像被咬了一口,怯懦的垂下眼睫。
“既然你们这么猜忌我,那后面的路你们自己走吧,我不送了。”蘸蘸说。
路易斯顿时流露出一丝慌忙:“那我们又遇见那些东西怎么办?徐娜还伤着,得立马出去报警。”
那关我什么事?
蘸蘸想开口道,想了想,摇了摇头,故作委屈:“我继续一路,再出事,还有人会埋怨到我身上。”
被挑了刺的司昭雪正将徐娜扶上路易斯背上,闻言昂头,银牙紧咬:“难道我说的不对?”
“好了好了,别吵了,”阮烟作和事佬,“鬼屋探个险,至于吗你们。”
阮烟站在蘸蘸与司昭雪中间隔开,面对面向蘸蘸,细长的眼睛里满是狡黠:“既然姐姐愿意待在这里,那就一直待下去好了。”
说着一抬手,猝不及防推了把蘸蘸的胳膊,蘸蘸顿时视线翻转,整个人往后跌进一间空屋子。
积年沉积的灰骤起,腾起微微烟雾,蘸蘸摔得七荤八素,尾椎骨生疼,就见阮烟的脸在门口一闪而没。
“反正我知道姐姐从小历练都与鬼有关,说不定宗家还要表扬我又给姐姐找了个机会呢。”
“卡哒”一声锁上了门。
紧跟着响起路易斯的叫声:“你们又在做什么!”
他背后抗着徐娜,嗓音低沉,气喘吁吁,很是疲累。
蘸蘸想起他在一群人中独一分的样子,讪笑着摇摇头,轻声道:“没事儿的,你们先走吧。”
“可是——”路易斯还想说什么,被蘸蘸横加打断,“谢谢你,真的没事。我一会儿一个人走。”
“好啦,你可别自作多情了,”有男声嘲笑路易斯,他后半截话吞进了肚子里。不一会儿,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嬉笑打闹声也越来越远,蘸蘸盘腿坐在地上,继续琢磨芥子空间。
好半天,终于弄明白了绑定腰间的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