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睡半醒间,被子里包裹住全身的温热如同火烧般,裴元序的意识从睡梦中缓缓升起。
她微微皱眉,睁开朦胧的双眼,眼前是一片白花花的皮肤,还有那错落有致的锁骨。
睡意还未完全消散,她本想再次进入梦乡,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一丝不对劲,□□的那块布料似乎有些湿润。
她猛然间清醒,睡意全无,才回想起昨夜那一梦。
还好只是梦,也只能是梦……
一股燥热从脚尖蔓延至全身,整团被子里的火焰似乎愈演愈烈,她深吸一口气,随后把头钻进被子里。
她想要去洗澡,可身旁的人抱她抱得太紧,她也不愿去打扰那人的梦乡,只好静静地依偎在她怀里。
许久过后,那人在她背部的手指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裴元序微仰起头,确认那人确实是醒了,才缓缓开口:“还要睡吗?”
“不睡了……”江礼然揉着眼,还没清醒过来。
裴元序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突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
“我去洗澡。”
“嗯……”江礼然微闭着眼,用手遮住圣诞树透来的微弱的光。在听到浴室里传来哗哗啦啦的水流声后,她才惊醒。
元序……昨晚不是洗过了吗?……为什么那么急?
她想起昨晚裴元序睡觉时的动静,终于是觉过来了——元序做了一场激烈却又无法言说的梦。
可是也不一定就是做了这种梦啊,我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万一元序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江礼然怎么也说不上来。
与此同时,裴元序正用水打湿着自己的身体,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从那份渴望中清醒过来。
她一遍一遍地在想,就算江礼然如她猜测的那样,也不一定就会喜欢上自己。她是一个如此耀眼的人,而自己只是一个窝在地下室手上沾满脏兮兮的颜料的普通美术生而已。
如果艺术也有分别。
那么作画是一种私人创作,灵感只存在画家一个人脑内,再由画家亲自描绘出那些荒诞的画面,最终得到观者的“看不懂”或者过度解读。
前者是不尊重亦或是思维不在一个维度,后者是无法做到真正的共鸣。
而歌曲更像一种联合创作,乐手们就着同一个主题,用多种乐器表达出所想的情感,然后添上符合意境的歌词,最后得到听众的“好听”“不好听”,或者结合歌词联想到的故事。
前者是简单评价,后者是给这份创作画龙点睛。
美术和音乐这两种艺术有相通点,即都要以抽象内容做转化。
可也有不同之处。
在裴元序看来,与她人共同创造出一部作品,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需要大量的沟通协调。
同时,更面向大众。
也就意味着,更容易受到追捧。
况且她是个毫无目标的人,她只是单纯喜欢画画,只是画手,不是画家。
画手怎么能跟即将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贝斯手相比呢?
自己居然还做了那种梦,真是疯了。
可礼然睡觉时还抱着我,她是否也跟我一样,渴求着同一件事。
关掉花洒,裴元序湿着头发从浴室中出来,与床上躺着的江礼然目光交汇,空气中充满了略微的尴尬。
江礼然连忙起身:“我去洗漱。”紧接着朝浴室小跑去。
裴元序拍拍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气,庆幸自己的异常没有被江礼然发现。
她拿起酒店架子上的咖啡豆罐,准备泡两杯热腾腾的咖啡,好缓释一下自己的心情。
洗手间里,江礼然目光呆滞,嘴里塞满了牙膏泡沫,手左右晃动着。
突然间,她瞥见垃圾桶里躺着一条轻微有些穿着痕迹的内裤,瞳孔微微一震。
这证实了她的猜想,裴元序的确做了那种梦。
元序也是人,有那种想法很正常,可为什么叫的是我的名字?难道是我猜的那样吗?她也喜欢我……
不对,也许只是来了月经。
一杯暖暖的咖啡下肚,两人戴上厚厚的围巾后,来到了游乐园的检票口。
林序秋早已安排梁管事叫来了导览,带领她们开启一整天的行程,不到三个小时便刷完了所有游乐项目。
穿过人群拥挤的街道,来到城堡内一家预定的餐厅。
黄蓝相间的天花板悬挂着一盏盏水晶吊灯,墙壁上雕刻着蔷薇花纹,摆放在餐桌上的紫色玻璃高脚杯折射出炫彩的光芒。
三人入座在精美柔软的宫廷椅上,虽是午饭,却像是在参加一场皇室晚宴。
“我第一次知道游乐园居然还能这样玩。”江礼然意犹未尽地感叹道。
林序秋接过服务员满上的热红酒,让她不要大惊小怪:“这不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事情吗?”
“普通吗?你挥霍习惯了吧。”江礼然皱眉,眼里是无奈。
林序秋戳了戳一旁的裴元序,把问题转到她身上:“圆圆,你说呢?”
“emmmm……还好吧,从小到大确实都是这样玩的。”裴元序云淡风轻地说,随即优雅地叉起一块牛肉放入嘴里。
看两人对这件事的如此习以为常,江礼然下意识摇头:“果然,有钱人的世界跟我们就是不一样。”
林序秋轻笑道:“你这回也是知道有钱的好处了吧?”
“不用你说我都知道。”
“怎么样?有人给你花钱的滋味。”林序秋那股“装”劲又冲上来了。
江礼然瞥她一眼,原本是没想理她的,但还是勉强顺着她的话夸着:“我谢谢你,你人真好。”
林序秋满意地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江礼然白了她一眼,转头对裴元序吐槽:“你说这人是不是就是想让别人夸她啊?”
裴元序发出一声短促的干笑,似乎对她们有些无可奈何,“她就喜欢这样。”
江礼然又把头转回去,看向林序秋。
“你这么多朋友没人夸你吗?”
林序秋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我哪来的‘这么多’朋友?”
“你不是经常出去玩吗?”
“对啊,我一个人。”
这句话瞬间提起了江礼然的兴趣,她一直以为林序秋出门玩,打个电话发个消息的功夫就能聚齐一大.波人。
“为什么一个人去啊?”她问。
林序秋满不在乎地说:“单纯的除了你们没有其他朋友。”
“怎么可能?!”
林序秋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一团无名之火从她头上燃起。
“本来就是,那些人烦死了。”
“怎么说?”
“跟我玩就只是图钱呗。”林序秋语气阴阳,说完恶狠狠地把手上的叉子戳进意面里。
见她这样江礼然立马挺直了腰板,斟酌了一下字句,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你会不会觉得,我跟你做朋友也是为了钱?”
对面的人脸上立刻又恢复了微笑:“不会,你比较特殊。”
“什么意思?”江礼然疑惑。
林序秋沉思了会,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散漫地开着玩笑:“你比较傻,哪有那么多小心思。”
江礼然顿时起了应激反应:“你欠揍了是吧?!”
“来来来,我们打一架。”林序秋拿起刀叉,勾了勾手指,作势要来一场绝世斗争。
江礼然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拿起盘子边的餐具,打算不再搭理她这种幼稚的行为。
“吃完饭再说。”
林序秋用叉子指着江礼然:“你怂了是不是?”
那股胜负欲又上来了,江礼然赶忙用十指抄起几把刀叉:“谁说的?”
桌上开启了一场刀叉大战,银色的餐具在空中飞舞击打着,发出叮零当啷的声响,引得隔壁的顾客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砰!”
一声沉重的桌响打断了她们的战斗,裴元序实在忍无可忍,厉声呵斥:“够了!好好吃饭!”
第一次见平常一向温温柔柔的裴元序发如此大的脾气,江礼然内心不禁有些不寒而栗,默默地跟着林序秋放下那堆刀叉,垂着头吞了吞口水。
“哦……”
场上一片沉寂,只有那窸窸窣窣的咀嚼声。
意识到自己刚刚发了火,裴元序扶着额头,声音柔和地开口:“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江礼然弱弱地打断了她:“对不起……”
裴元序愣怔地看着她,细想再三后解释道:“没关系,我只是怕吵到其他人,你不用道歉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是我刚刚太暴躁了,对不起。”
江礼然连忙摆摆手:“不不不,你没有错,是我们刚才太吵了。”
见状林序秋也插话道:“是的是的,我们太吵了,下次我们小声点。”说完她把桌上的布丁往裴元序面前推了推。
江礼然顺势把勺子递给裴元序,好让她不去在意这个小插曲。
裴元序眼里的笑意渐渐浮现,她挖了一勺布丁送进嘴里,随后又挖了勺放在江礼然嘴边。
“吃吗?”
江礼然迟疑片刻,随即张开口,一口吸入那一坨Q弹的布丁。
一抹清亮从裴元序眼中一闪而过,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见她这样笑,江礼然才醍醐灌醒。
啊啊啊啊!这不就是间接接吻吗?!
她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不敢再去接受之后裴元序给她挖的每一口布丁。
饭后,三人又逛起了步行小镇,游到了射气球的铺子前。
林序秋一把拦住江礼然:“你起开,这是为圆圆所统帅的战场。”
江礼然只好往一旁站,看着裴元序熟练地拿起枪。
装弹、上膛、瞄准目标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沓。
子弹朝着板上的气球飞奔而去,穿透气球的心脏,完美地将它打爆。
裴元序不费任何吹灰之力就揽下了各种战利品,周围的游客都看得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礼然,你要玩吗?”裴元序放下了手中的枪,转头问道。
江礼然连连拒绝,自己肯定很菜,还是不要在元序面前丢脸比较好。
裴元序浅笑,抱起其中一个战利品就往江礼然怀里塞:“那这个熊猫送你~”
江礼然双手抱住那个快跟她半个人一样大的玩偶,鼻尖蹭过稍有凉意的绒毛,窃喜在心里融化。
元序好像小时候邻居家的大姐姐……
没等江礼然从那份喜悦中缓过来,裴元序便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引着她往旁边的甜品店里走,完全忽略掉了林序秋这个人。
空气里馥郁着肉桂、苹果、柑橘的香气,一列列都是外皮金黄酥脆、内里松软的面包,还有那顶部覆盖着肉桂调味酥脆面屑的肉桂苹果酥。
裴元序轻声问道:“礼然,你喜欢吃甜品吗?”
“嗯嗯!喜欢!”江礼然两眼放光,头上那对看不见的猫耳又竖了起来,“可以说是超级喜欢!”
裴元序看着她笑一声,点点头后,旋即对冷藏柜旁边的店员说:“你好,这些请给我每种拿一份。”
“女士,每个都要吗?”
“对的,包起来。”裴元序掏出手机,等店员装袋完付款。
江礼然急忙拦住她:“少买点,这太多了。”
裴元序淡定从容地笑了笑:“没事,我们一起吃。”
见她这样江礼然也只好妥协:“好吧,谢谢。”
就在梁管事将那一堆装进牛皮袋的甜品一一拎起时,一股冰凉的触感鬼鬼祟祟地伸进了江礼然的脖子里,吓得她猛地一颤。
回头定睛一看——原来是林序秋。
江礼然忍不住来了句国骂:“艹,你有病?”
“别管。”林序秋得意地桀桀笑,转而朝裴元序埋怨:“又把我搞丢了?”
裴元序摇摇头:“没有,我们在买面包。”
林序秋看向梁管事手里快要拿不下的甜品,不由得惊叹:“这么多啊……”
“对啊。”
“什么时候变得跟我一样会花钱了?”
裴元序拢了拢耳发,有些难以为情:“就是想吃了。”
她不想被林序秋发现自己是特意给江礼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