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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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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岚醒来的时候,已经艳阳高照。

她是被热醒的,背后一片潮湿。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晒进来,晒得窗棂也染上几分灼热。室内气温本就偏高,而她发现自己的蚕丝被外面还裹了一件不算薄的玄色披风,难怪梦里也觉得异常闷热。

她想开口喊青盏,喉咙却干得涩疼。

掀开被子,热气霎时间散发出去,微凉的风扫进来,萧岚的脑子恢复清明,这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她的房间。

她懵了一瞬,昨夜的记忆纷至沓来。

萧岚:“……”

她好像调戏了秦渊?

尴尬不尴尬的还是次要的,问题是……调戏完以后她好像还认错了人?

她仔细回忆,而那些记忆在自己念出江清然的名字以后戛然而止——她睡着了。

……好吧。

难怪秦渊把她捂得这么严实,可能是想闷死她。

她料到吴夫人会用春风软对付她,所以提前做了准备,却没想到她们竟敢下这么多。

她起身下床,腿一动,剧烈的痛瞬间拉扯住她,身子一绊,差点摔下床去。

腿伤倒是已经被包扎完好,敷的药里大约有止疼的成分,才让她睡了个好觉,只是一夜过去,药性似乎已在减弱。

房中没有别人在,除了几个负责日常洒扫的小厮,秦渊不喜欢有人服侍,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会有人进来,她发愁的盯着自己的伤腿,盘算着从这里一瘸一拐地回房需要多久,门忽然开了。

进来的是盛伯,盛伯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天青瓷罐走进来,萧岚一眼就认出是林倦常用来盛放药品的。

“殿下醒啦?”盛伯惊喜道,“别动别动,小心伤——醒了就好,饿了吧?锅上热着小米粥,就等着你呢!我去端来……哦对了,这是林太医托人送来的,说是解毒的……你不知道,昨天少爷抱你回来的时候那脸色黑得,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受伤呢?”

盛伯不知道原委,只道她在城外出了意外,萧岚无视过这个问题,无意识地绞着蚕丝被,问道:“……小叔叔呢?”

“半夜就走了。”想起以前秦渊许多次出征也是半夜走,怕她误会,盛伯连忙又补充:“没走远,好像是去军器监吴家处理事务,应该快回来了。”

事实上,秦渊一连两日都没有回来。

第一日,匆匆返回的吴显对自己老婆儿子犯下的滔天大祸震惊无比,迅速处理了连同奶妈刘嬷嬷在内的府兵家仆四十余人,夫人吴赵氏被休,儿子吴正德本要被送往刑部,被玄甲军拦下,暂被软禁。

第二日,朝中户部、吏部、刑部联名上书,弹劾吴显公款私用、买官卖官、欺上瞒下,御史台还挖出他以权谋私,皆是铁证如山,皇帝震怒,当即将其罢官下狱。

与此同时,后宫吴美人被陈贤妃、徐昭仪联合查出私通朝臣、贿赂宦官,被降为采女,念在怀有龙胎的份上幽居寝宫,无诏不得擅出。

两天里,过得最痛苦的人是陆辞。

得知萧岚失踪的当日,陆辞就与秦渊分头寻人,在秦渊带走萧岚后又赶到吴府镇场子,两个日夜不眠不休,熬得两眼全是血丝。

疲累是小事,可秦渊好似中了邪一般,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部挤在两日内撒开手做,全然不顾忌皇帝是否会因此治他个私自调兵又拉帮结派之罪,动作雷厉风行到陆辞拦都拦不住。

陆辞刚从吴家撤回人,一看见秦渊独自一人背靠着兵部议事厅的桌沿不知在想什么,忍不住上前,一巴掌拍在桌上。

“我知道你一肚子火,可这次为对付一个吴家就耗上这么大手笔,你是生怕金殿上那位看不出你这边有哪些人?”

秦渊脸色从那夜起就没好过,冷声道:“他要看就让他看,正好让他们都看看,敢把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是个什么下场!”

陆辞默然。

吴家这次胆大包天到敢动云阳公主,偏偏为了公主的名节着想,又不宜把这事挑开,平白吃这么大一个暗亏,秦渊这次是动了真怒。此番阵仗并非仅仅是针对吴家,更为杀鸡儆猴。

至于儆的是哪只猴,只有他自己知道。

“吴显是谯国公的马前卒,这次吴家之事谯国公一点风都没动,不知道是没来得及还是已把吴显当成了弃子……否则你这鸡杀得也不会如此顺利。”

秦渊像是根本没听他说什么,抱臂往墙壁上一靠:“吴家那儿子还关着?”

“关着。”陆辞顿了顿,想到什么,嘴角微不可觉地抽了抽,“大夫已经走了,说那小子以后怕是……不能人道。”

秦渊皱眉,良久之后吐出几个字:“便宜他了。”

之前,陆辞去见吴正德的时候正逢他要死要活的,辣眼睛得很。

没有大夫来诊治,他拖着血流不止的下身爬过来,扯着陆辞的衣角,“军爷、军爷……救救我,救我……”

陆辞嫌恶地扯出自己的衣服。

这浪荡子罪有应得,只是他这伤……陆辞看着都疼。

……公主下手还真是稳准狠。

若说这次吴显还有方式严惩,而吴正德一无官职二无品爵,又不能把他作的这个死公之于众,一时间还真不好处理。可若让他全身而退,只怕秦渊会第一个弄死他。

弄死他容易,但他怎么说也算世家吴氏的单传,若真死在秦渊手里,就怕谯国公那边借题发挥。

如今他落下这个结局,算是合情合理,还免去了许多麻烦。

如今手头上的事都告一段落,陆辞问:“此次公主遭此横祸,定是吓着了,你还不回去哄哄?”

秦渊神色一僵,眼中似有情绪一闪而过,不动声色道:“是你想回家了吧?也罢,陪我熬了两日,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陆辞没发现异常,也不同他客气,“还知道我辛苦,算你有良心……那我先走了,抓紧时间睡一觉,过几日还得为我家老头准备寿宴,到时候记得来!”

自从三年前鸿嘉之乱战火彻底结束,陆辞被从玄甲军中调出,现供职于兵部。这几日秦渊都是借了陆辞的地盘,此刻陆辞离开,兵部正堂安静下来,空旷得瘆人,两天前被刻意抛之身后的一些东西此刻不可抑制地重新涌入脑海。

当那个陌生的名字从她唇齿之间溢出,他觉得像有什么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脏,一寸寸碾压捏碎。

他有一瞬间的后悔,他想,若是没有那么逼问她就好了。

但这种逃避式的想法只在一闪念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纵横世间数十年,即便是在当年最凶险的濮川战场上,玄甲卫突击营杀得只剩他一人,面对荒漠沙丘上的十万大军,他也从未想过退后半步。

萧岚是他一手带大,他最清楚她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那年在南疆她说喜欢他,他更多是出于自责与懊恼不敢有所回应,而并非不相信她。

就像那一日在琢玉楼听见她对临阳吐露的所谓“旧情郎”,虽然听着不怎么舒服,却更像是姐妹之间随口而出的玩笑,听不出多走心,也无需太过在意。

但前天夜里她口中念出“清然”两个字的时候,神情中的恍惚与怕戳破什么的那种小心翼翼,在他眼中成了最尖锐的荆棘,刺得人鲜血淋漓,不知所措又狼狈不堪。

这么多年来,他其实清楚萧岚有多依赖他。在她戳破那层窗户纸以前,他甚至一直在有意无意地享受甚至培养着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亲近……想想真是够卑鄙。

他霸占了她的前十余年人生,所以从来没有去想过另一种可能——若有朝一日她真心实意地喜欢上别人,若她把曾经花在他身上的心力尽数交付给另一个男人……不知他还能不能如自己以为的那样轻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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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岚的腿上伤口虽然深,但她下手前控制了角度和力度,因此就是疼了些,但没有伤到筋骨,只要养一段日子就好。

在盛伯的监管下在床上躺了两日,她便躺不住了。盛伯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楠木做的轮椅,铺上一层软垫推到她面前。

“这是少爷让人送回来的,还是少爷了解殿下,知道你在房里待不住……小心,慢点,哎……”

萧岚被盛伯扶着坐上轮椅,顺口问道:“他回来了吗?”

“没呢,应该快了,吴家那边听说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啦。”

这次还真是快了。

午时不到,秦渊终于回了府。

彼时萧岚正坐在花园里的小池塘边喂鱼,忽然就听见身旁青盏喊了声:“王爷。”

她手一抖,一把饵料全都洒在了鱼塘里。

池塘里又是那几条最肥的鱼横扫一大片同伴,吞了饵料就跑,她拍掉手上残留的饵渣,回过头。

那夜自己干了什么还历历在目,她拿不准秦渊会是个什么态度,心里多少有些尴尬和心虚。脑子里打好腹稿,计划先发制人地哭一哭,她抬头时,他却恰好移开目光。

“莫桐,来见过你的主子。”

萧岚这才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那女子一身沉暗的藏青,服饰偏紧,头发干净利落地束起,标准的暗卫营装扮。

莫桐上前,跪地行礼:“莫桐见过殿下!”

片刻之前的不安一点一点消退,萧岚坐在轮椅上,低头看着跪在前方几步开外的莫桐,眸光渐沉。

秦渊的声音听不出异常,仿佛全然忘却几日前发生过什么,淡淡道:“这段时间我不能时刻待在长安……我不在的时候,出门带上莫桐。”

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僵持了一会儿,秦渊的目光回到她身上,“怎么了?”

她声音很轻却坚决,“我不需要暗卫。”

秦渊蹙眉:“长安没那么安全,听话——”

“你是希望我身边多出一个疏雨,还是多出一个流烟?”

她曾经的两个暗卫,一个未有善始,一个未得善终,如今她对暗卫这两个字都会有油然而生的不适,即使知道一切都与眼前的这个莫桐无关,但她始终无法毫无芥蒂。

听她提起这两个名字,秦渊不知想起什么,神色也冷了冷。

他抬手示意莫桐退下,莫桐领命离去,他往萧岚的方向走了两步,没有靠近,声音却放软了些:“我查过莫桐的背景,没有问题,她不会是第二个疏雨……也不会成为第二个流烟。”

萧岚忽然抬眼:“当初你把疏雨带到我面前,也是这么说的。”

当年疏雨消失,他给的说辞是疏雨母亲急病。可萧樾既然已经把疏雨推她下太液池的事告诉过他,他就该知道那些年她过得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无忧无虑。

自从把她找回来后,他没有提及疏雨,她便也不提,两人仿佛都把这件事忘了。

此刻骤然提及这个消失了许久的人,果然秦渊的脸色变了变,低眉沉默,片刻后低声道:“是我不好。”

萧岚别过头不去看他,他咬了咬后槽牙,“那时候……那时候,太液池边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

听到这话,萧岚反而微微勾起嘴角,“你有几天在家啊?再说了,你亲自挑的人,你是会信她,还是信我一个孩子?”

他愣了愣,“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当然是信你——”

话没说完,他忽然想起以前。

那时她还小,他紧赶慢赶赶在了冬月凯旋,想好好在家过一个年。然而腊月未尽,流窜的叛军便纠结了一帮北境势力意图反扑,消息传来,在家还未过连夜点兵出征。

当时她已睡下,他本不愿惊醒她,想悄悄赶往城西大营领了兵就走,她却还是醒了,外衣都没披就冒着夜雪匆匆赶来,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扯他未被玄甲覆盖的衣角,问:“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当时他只道是小孩子任性,全然没有细想一向懂事的她为何会忽然任性,随口哄了两句就让人去叫疏雨来。

疏雨来得很快,先是拉过她的手,轻言细语:“殿下,城外将士们等着王爷呢,咱们不要让他为难好不好?”

然后才是对秦渊道歉:“未能照看好公主,属下失职!”

疏雨太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否则不会瞒天过海这么多年。

一个是自己亲自精挑细选,从未有半分行差踏错的暗卫营精英,一个是在他眼中长不大的孩子,下意识便会更信任谁,一目了然。

而就是在那一年,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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