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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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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渊一走又是数日没有音讯。

盛伯把心思都放在萧岚身上,各种补汤药膳都往她面前送,像是立志要在秦渊回来前将她养胖十斤。

盛伯做得东西好吃是真好吃,可惜她饭量少,胖是没怎么胖,腿上伤倒是好得飞快。

或许是被上次吴家那场意外吓到,盛伯看她看得死紧,萧岚在他面前能跑能跳,依旧不放心她出门,最后受不住她一连几日多番请求,终于妥协了一步,让府中护院小方跟着,才千叮咛万嘱咐地放她走。

小方年纪不大,却也是在王府呆了多年的老人,虽说人比较憨,但忠心耿耿,功夫不错力气又大,深受盛伯信任。

小方的确恪尽职守,从出门开始便目光如炬,谁靠得离萧岚近了点便被行注目礼,非瞪得人家敬而远之不可。在小方长安东市画室中瞪走了第六个来买彩墨的客人后,萧岚叹了口气,在画室掌柜感激的目光中喊来了小方。

“今日天气晴好,我们不买画材了,去游湖吧。”

曲江池中已停不少画舫,几乎都属于临江楼所有。这临江楼老板也算个慧眼如炬的,当年早早看好行情,在曲江池畔修了这座临江楼,不仅提供酒菜茶水,还做花船画舫出租,配备丫鬟船夫,偶尔还会请平康坊中的乐师舞姬前来助兴,生意兴隆得不行。

萧岚不欲高调,小方挑挑拣拣半天,从剩下为数不多的空画舫中订好了一条结实又不那么扎眼的,跟着萧岚和青盏上了船。

凉风习习吹去盛夏暑意,隔帘望去,池中莲叶亭亭,波光粼粼,好不惬意。不知哪艘船上传来若有若无的丝竹声,宛转悠扬,倒也不嫌吵闹。

萧岚坐在舱内窗边,回头对正卖力摇船的小方道:“小方哥,此处风景不错,我们停一停,你也休息片刻,过来喝杯茶吧。”

他们的船不大,萧岚便没要临江楼配的丫鬟船夫,直接让小方摇船。小方本就牢记盛伯的叮嘱,但凡有个陌生人都警惕得像个嗅到老鼠味道的猫,萧岚不让外人上船正合他意,反正他力气多,摇个船乐意之至。

小方擦了擦汗,憨笑道:“回殿下,我不累!”

青盏端了杯茶,撩开竹帘走上甲板:“外面日头毒,方大哥还是休息一下吧。今日曲江池中船多人多,一时半会儿咱们也回不去,你若是中暑了,殿下怎么办?”

小方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放下船桨,接过青盏手里的茶,露出一口白牙,“那就多谢青盏姑娘,多谢殿下!”

小方自是不懂品茶,上好的明前龙井在他手里也就是个解渴的玩意儿,两下就喝个底朝天。

青盏接过空杯,引着他进船舱,跨过舱门的时候小方踉跄了一下。

“怎么回事……”

小方甩了甩脑袋,试图赶走眼前突如其来的发黑,耳边是青盏关切的声音。

“怎么了方大哥,可是中暑了……”

后面的话小方听不清了,更无法回答,青盏架着他的胳膊,在他倒下之前把他扶到一旁角落的毯子上。

确认小方已无知觉,青盏抬眼望向萧岚,见萧岚点头,她起身重新走出船舱,回到甲板上。

片刻后,水上传来的丝竹乐声大了些,一艘雕金饰银的游船慢吞吞飘着,时近时远地浮在萧岚的这艘画舫旁边。

船身微微一动,一枚白玉扇骨掀开门口的竹帘,有人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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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沛摇着扇子,大大咧咧地到萧岚面前坐下。萧岚半点眼色没分给他,反倒出神地望着窗外某个方向。

贺兰沛顺着她的目光往外望去,见那是湖上最大的一艘画舫,足有两三层高,最顶上一层竟还修了个莲台,用藤萝架搭作顶棚遮阳,又悬了几面影影绰绰的水晶帘,奢侈又雅致。

贺兰沛记得,这艘画舫应是被长安城中某个世家子弟包下了,此刻正在莲台上起舞之人他先前路过时看了眼,应该是琢玉楼的依眉。

那艘画舫离他们这里不算近,却仍然听得见船上的琵琶阵阵以及富家子弟们的推杯换盏。

“别看了,你跳得比她好。”

贺兰沛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然自得地品了品,“我也觉得奇怪,看起来秦渊对你并非无意,但为何始终与这个依眉藕断丝连。除非,这个依眉还有别的身份。”

萧岚收回目光,看他一眼,“你昙阁掌管情报分理,可是山海会的心脏,还查不出一个舞姬的身份?”

贺兰沛泰然自若,“山海会取‘山海’之名,意在山高海阔,无所不知。可事实上山高海深,你如何能踏遍每一座山顶?又如何能数遍海底砂砾?人不是神仙,世间能人众多,山海会也并非无所不能。”

萧岚服了,她第一次见有人推卸责任能推得如此清丽脱俗。

“总之,这个依眉多半是暗桩之类的人。琢玉楼龙蛇混杂,消息多而杂,在此地插个暗桩不稀奇。你们家秦少帅这么多年百战不殆,也不可能闭门造车光靠拳头就能打下来。”

那边的琵琶已奏完一曲,隔着濛濛烟雨般的水晶帘,可以看到跳舞的女子拖着长长的水袖摇曳生姿地走下莲台,似乎是去敬酒。

萧岚轻声道,“为何就不能是秦渊真心喜欢她?”

贺兰沛啧啧两声,“师妹,虽说男人都有劣根性不假,但是一个男人是人是狗,其实男人看得最清楚。”

萧岚莫名觉得好笑,“怎么听着……你竟比我更信他。”

贺兰沛折扇轻摇,“这三年你有真正信过谁吗?”

不知想到什么,萧岚脸上本就浅淡的笑容消失了,视线回到窗外池水的风光中。

“找我什么事?”

“听说你前些日子不慎受伤,于情于理我也该来关怀关怀。”贺兰沛笑意融融,“只是有些事我觉得奇怪,以你的机敏,怎会被落入吴家这种漏洞百出的圈套,多半是你故意的吧?那就更奇怪了,主上虽让你清理朝中之人,可吴家早已被世家边缘化,有什么值得你大费周章去对付的?莫非……是别的什么人让你做的?”

萧岚看着他虚伪的笑脸,缓缓开口:“怎么,盯着我这么久的梢,还没查出我背叛山海会的证据,沦落到开始套我话了?”

贺兰沛浅笑,“解惑而已,师妹多心了。”

萧岚垂目看着手中的青瓷杯,杯中茶汤浅碧,映出湖光山色。

“贺兰沛,”她轻轻开口,“你有没有想过,若我真的背叛了山海会,你又能如何?杀了我还是赶走我?我若死了,你们上哪里去找第二个像我这样心甘情愿任你们摆布的药罐子?”

贺兰沛面容微沉。

“三年前主上救了我,我自愿以命相偿。可是……你若还这样让我不痛快,说不定哪天把我烦到自尽了,那主上花在我身上的心思,可就白费了。”

萧岚舒了口气,推远茶杯,抬眼道,“吴家之事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自可禀报主上,看主上如何定夺。”

贺兰沛难得地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萧岚忽然福至心灵。

“你不会……已经禀报过了吧?”

见他还不开口,萧岚明白了,一时没忍住笑出声。

“我猜,你禀报了主上,可主上什么也没说,或许……还责骂了你?”

看着脸色越来越青的贺兰沛,萧岚心里舒坦了,“你想不通?难怪你上次被秦渊一块碎瓷片吓得至今不敢踏足定平王府,今日却敢送信约我出门见面……你是有多想不通啊?”

萧岚觉得此刻心情是这段时日以来最好的时候,就连语气也仁慈了许多,“告诉你也无妨,吴显当年靠山海会给他的情报起家,作为回报的,给的自然不仅仅是他手里变卖房产的那点碎银子。”

她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月阁把他变成了山海会埋在长安的一颗棋子。可数年过去,这颗棋子开始飘了,妄想脱离执棋人的掌控,你说执棋人会如何做?”

萧岚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睛,“吴显既然已经栽了,这些事已不是秘密,可在此之前,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贺兰沛在听到“外人”两个字时,额角狠狠一抽。

外人……这么多年生死同渡,他在那人心里,竟还是一个外人么?

杀人诛心完毕,萧岚简直是心旷神怡。

一旁红泥小炉上的水开了,她自顾自温杯置茶,送客之意显而易见。

贺兰沛面无表情收了扇子,起身离开。走出两步忽又停下,回头道:“主上传信,命你尽快处理好长安诸般事务,年底之前动身去往南疆图纳。”

萧岚拿着茶匙的手顿了一瞬。

贺兰沛看得清楚,脸上总算又恢复了些压抑着恶意的笑。

“师妹,恭喜你,就快解脱了。”

舱口竹帘被大力掀开又重重垂落,船身沉了几寸又抬起,如同贺兰沛来时一样。

并排而行的画舫慢慢飘远,守在外面的青盏才进来。

青盏跟随萧岚已久,即使萧岚习惯于喜怒不形于色,她却依然可以从中看出端倪。

“主子,怎么了?”

萧岚把茶匙放回盘中,拂去身上洒落的茶叶渣,“叫醒小方,我们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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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沛回到自己的船上。

舱内同样雕金镶玉,竹帘全部被放下,将整个船舱掩得严丝合缝。船上放有冰鉴,即使盛夏烈日当空,船中也无半分暑意。

舱中铺了西域绣花茸毯,摆了几个矮几,置备着文房四宝,宣纸上似乎画着什么,随着他走进船舱带入的风,张张凌乱地从矮几上落下,无声散落一地。

贺兰沛捡起一张,看着画中人,目光沉郁。

船上乐师仍在吹奏丝竹,曲调悠扬,却无法吹散他心头放烦闷。

上好花雕从白玉壶中淌成一条细线,落入玉杯,酒水很快盛满,溢出边缘。贺兰沛端起酒杯,并未送到嘴边,而是端详片刻,忽然狠狠摔碎在堂前。

乐师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退后,不知所措。

贺兰沛面色阴沉,沉默不语,恰逢此时有下属来报。

“阁主,月阁那边送来了山海会新进人员名单,阁主是否过目?”

贺兰沛重新拿了个玉杯,重复着之前的动作缓缓倒酒,神色却平静了些。

“月阁?呵,顾一秋这个老狐狸选人是有一套,谅他也不敢做手脚。”贺兰沛抬手饮酒,“今日少主也在,你拿去给她——”

他忽然停住。

沉吟片刻,贺兰沛招了招手,下属会意,屏退其他人,自己倾身上前,凝神静听。

“这些新人中,你筛选一下,找个可用的,划去他的名字,再把名单交给少主。”

按照规矩,新人都是由月阁遴选,经昙阁复审后交于少主过目。贺兰沛的意思很清楚,选出一人为他自己所用,那么此人便不再是山海会之人,而是贺兰沛自己的人。

无需担心选出之人不服管,贺兰沛有的是办法让人心服口服。

山海会虽下设四阁,互相制衡,但最高的权力仍在宗主手中,底下人一举一动皆在宗主眼中,有些事贺兰沛做起来不方便。

这已经不是下属第一次干这种事,领了命便熟门熟路去办了。

三日后,远在雍州的李骞接到了一封密令。

传令之人以黑布覆面,声音古井无波。

“你已是我昙阁一员。这是你第一个任务,请务必完成。”

他说完,身影便一跃而起,消失在房上。

李骞抬头看了一眼,低头打开密令。

密令中只寥寥数字,外加一幅画。

画中是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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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天气善变,自从萧岚游湖回来,便连下了数日阴雨。天气不好,萧岚没再出去,盛伯省了不少心。

时间一日一日往前推移,很快到了十八,正是陆老爷子大寿。

寿宴定在晚上,秦渊原说会在陆家寿宴前回来,可直到当日,不仅没见人,也没有传回任何消息,萧岚犹豫了一下,决定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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