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推半就进了地道，没想到那条通道比想象中还要长，简直把街市下方都给挖穿了，四通八达的道路若是一般人误入准要迷失方向，但孱弱男子就像进了自家后院，迟疑都不带有，不多时推开扇不起眼的铁门，满面笑容的邀请他们进了一家看上去格外不靠谱的店。
玫粉色的外部装修加上足以闪瞎人眼的霓虹灯，勾勒出暧昧氛围，夏油杰第一眼看见店面时脚下已经调转了个方向，僵着脸背着像软体生物一样趴在自己肩上的五条悟离开。
“等等等等，做什么这么着急走，话还没说完。”孱弱男子手上的折扇勾住夏油杰后衣摆。
夏油杰静默了会儿，仔细斟酌语言：“我们还是未成年。”
孱弱男子挑起眉，“那又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到底谁会进这种进去了好像就要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可疑店啊，他都看见门口的人妖大叔朝这边招手了。
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孱弱男子看着夏油杰来回变化的脸色，心有感应似的回头，对上自家穿衣品味独特的员工。
孱弱男子拉开折扇挡住半张脸，脚下步伐加快，靠近穿着露肩和服、露出健硕胸肌的员工抬起脚狠狠往下踩去。
“今天又是什么play？！”男子咬牙切齿道。
被踩的人妖面不改色，镇静自若回答：“因为少爷您说要有客人光临，我特意找出了接待用服装。”
“这只是你的特殊兴趣吧！”
人妖的脸可疑的红了红。
孱弱男子无奈咳嗽两声，面向两人解释道：“这个是因为那个，嗯，店内活动，为了吸引更多顾客的话也是可以理解的。”
夏油杰眼里写满了不信。
男子虚弱辩解：“起码先进店解决一下你背上那位同伴身上的药性，你也觉得他的状态很不正常吧。”
听见这话，夏油杰默默扭头盯着肩上脑袋，游走在地道里的时间足以淡化五条悟堪称有病的状态，但此时依然称不上恢复正常。
智商清空后的结果，夏油杰只能被迫扛着不知为何变成狗皮膏药的五条悟行动，即便再三拒绝也依然毫无作用。
“快点从我背上下去。”夏油杰无奈重复着不知多少次的话。
忽然被点了名，五条悟拔起埋在夏油杰颈边的头，半阖的眼眸内空无一物，停顿了一会儿后又把头埋了回去。
这个状态确实有些不妙，简直人格都被修改了，为了自己尖叫的颈部肌肉，只能听从眼前始作俑者的建议。
见夏油杰绝望点头，孱弱男子总算顺心了些，但对自家手下的态度依然没好转多少，啧了声，“去准备解药。”
花枝招展的人妖低眉顺眼应下，裹在紫色和服下的身躯一动，布料便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但他本人就像不知道一样，大步流星的推开大门往里走去。
…………
孱弱男子给的药效果好到异常，肿成紫色法棍的手臂很快消了下去，除了还有些没愈合完毕的疤痕外，连同毒素带来的后遗症都一并去除。
没想到真的如男子所说，他所经营的只是家平常药屋，整间店面弥漫着药草的苦涩，而靠内的那面墙上，多到数不清的药草整齐收纳在木箱中，其中甚至存在夏油杰听都没听过的种类。
夏油杰握紧手掌又松开，确认力气回来后彻底放下了心，坐直甩掉五条悟倒来的身体，“这位先生……”
“叫我‘鸩’就行。”
幽幽轻烟钻出烟斗，自称‘鸩’的男人懒散地依靠在柔软沙发上，似要睡过去一般。
这个名字不算陌生，甚至在夏油杰之前的初中多少也流传着妖怪的故事，特别是一些背景特殊的类别。
这种鸟妖的羽毛中包含剧毒，植物接触当即枯死，倘若将之浸泡在酒中，饮酒者的五脏六腑都会迅速腐烂。
而如此充满毒性的妖怪却在经营一家药屋？
鸩敲敲烟管，敏锐地察觉到夏油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了，转瞬明白了其中含义，“药毒自古不分家，精通毒药的鸩妖一族擅长药理很奇怪吗？”
夏油杰笑了笑，“毕竟是传说中存在的妖怪，不了解也很正常吧。”
鸩哼了一声，不再细究，反之朝彻底变成软体动物的五条悟抬抬下巴：“他原本就是这种性格？”
闻言夏油杰咳嗽两声，偏头痛都要犯了：“当然不是，我也想问那些烟雾到底是什么。”
“一些安神的药物而已。”
当然是胡说的，虽然有一定安神效果，但药粉开发的初期目的是镇定狂暴妖物，自然某种层面效果过于好了些，被他当做迷药的场合也不在少数。
他承认这次下手过狠，满大街妖怪无一例外起码要睡个一天一夜，但唯有这个白发少年还保持清醒，不过这个情况大概只有一种解释。
鸩叼着烟管后仰起头，瞥着自从被夏油杰掰开后木桩般坐在旁边的五条悟摸了摸下巴道：“不经过大脑控制的行动只能是本能吧。”
夏油杰立即严肃断言：“绝对不可能。”
鸩眨眨眼，来了兴趣，“欸~居然这么肯定。”
过去的回忆一同涌上，夏油杰两手交叉放在额头前，深沉道：“你会一直粘着非常讨厌的人吗？”
虽然嘴上说过去的事不再谈，夏油杰多少还是有些心虚，自从进入高专，他和五条悟之间基本没有和谐可言，哪怕见上一面都能以斗嘴结尾。
想到这里夏油杰痛苦地闭上眼，他当然知道开学没两天和同学交恶不像他的风格，但他又能怎么办，五条悟一张嘴，他就好像点开了什么开关，智商直线下降80%。
“那确实不可能。”鸩吐出烟圈，注意到一旁白毛的小动作，嘴角弯起，故作理解道：“那看你的样子一定是非常讨厌旁边这位咯？毕竟你好像不太喜欢和他接触。”
哇，死亡视线一下就投过来了。
夏油杰没注意到暗流涌动，自顾自思考着鸩的问题。
常理来说，夏油杰自觉不是什么明知被讨厌还硬要搞好好同学情表象的人，甚至感受到排斥的第一时间就会主动保持距离。
但对于五条悟，夏油杰抿抿唇，颓然承认自己确实不讨厌，甚至怎么说，
他居然觉得这种相处模式还不错。
夏油杰垂下头，整个人颜色都灰败了下去，反思自己是不是潜移默化中有了受虐倾向。
而话题中的另一位主角，不知不觉间换了个坐姿，整个人陷进沙发里，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盯着鸩看，意思是打算多久拿出解药。
拜安神秘药所赐，五条悟消化了好久才找回智商，回过神自己像树懒一样挂在夏油杰身上，这种情形下醒了也不敢动，而且身上也使不上力，最终抱着不明不白的心思一直装到现在，静静听完黄毛妖怪编排他的全程。
五条悟将夏油杰的沉默尽收眼底，不爽地啧了声。
接下来也该进入正题了，鸩懒懒起身朝女装大叔喊道：“犬神，药怎么准备的这么慢，客人们都等急了。”
犬神应声放下研磨杵，将磨到快起白沫的药汤倒了出来，动作平稳不乱，外观与绿茶无二的茶汤底还沉着细小药渣，夏油杰仔细闻了闻，确认里面没加奇怪的东西才接过。
好，现在问题又来了，怎么让自理能力为零的五条悟主动喝药。
夏油杰端着药碗迟疑，好在一只手伸了过来，端起碗一饮而尽。
舌头接触到药汤的一瞬间，五条悟整张脸都皱起，硬是哽着脖子咽下，感觉跟咒灵舌吻都不如这药来的刺激。
在夏油杰期待的眼神里，五条悟干呕着斜眼望着他道：“这么看着我干嘛？”
是熟悉的感觉，夏油杰欣慰的笑了，当很快那点高兴消失，恢复如初的五条悟两条长腿交叠翘上茶几，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夏油杰：……
五条悟：“现在来说说把我们俩带来的理由吧。”
被如此对待鸩面色不改，反而将烟管丢给了犬神，眸中锐利一片：“废话不多说，想必你们在狐狸那听到不少。”
“我需要你们赢下牛鬼的比赛，得到他的珍藏。”
不出意料的答案，特意等他们将妖怪处理的差不多时才跳出来装好人，不用想幕后人在试探他们的实力。
五条悟兴味索然，重新窝回沙发将场地让给夏油杰。
一到自己没兴趣的话题就会丢给他，夏油杰额头蹦出十字，半晌无奈接替问话工作。
“我们需要理由。”
“我才不想被不知哪里来的妖怪操控。”鸩摊开手无奈道，“至于为什么找你们，第一如你们所见，我是个走两步就喘的技术型妖材，打斗那种事根本不适合我，而且要是犬神被我命令参赛而丢了命，我的衣食起居怎么办？”
这家伙各个方面都很废柴。
犬神反而满脸感动，泪眼模糊的看着鸩，鸩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所以把这种危险活动交给其他人吗。”夏油杰叹息，想了想单刀直入，“鸩先生的意思是只要不让珍宝被其他妖怪得到就行没错吧。”
鸩利索点头。
五条悟嗤笑，“你还真是信任我们，难道不怕我们操纵吗？”
“说的也有道理。”鸩双手揣进和服袖子，勾起笑，“不过别看我这样，我看人可是相当准的，你们二人是我观察范围里最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店里的空气寂静了许久，厨房里炖着的东西咕嘟咕嘟冒着泡，肉的香气悄然探了出来。
最后夏油杰败在鸩的话上，没有利益冲突，合作不失为最佳选择。
“既然如此，你有办法帮我们混进比赛吗？”
鸩晃晃脑袋，“差点忘了你们是非正常入口进来的，手上没有参赛者的印记。”
每一个有望参赛的妖怪都会在进入街市前得到特殊印记，红狐狸观察到这一点，不多想就猜到两人的身份。
“犬神。”
鸩打了个响指，犬神会意掏出只毛笔交给他。
鸩不由分说在夏油杰的手背上挥舞起笔杆，不多会儿一只格外滑稽的牛头章便出现在夏油杰手上，五条悟也是如此。
“不愧是我，简直完美。”鸩满意收笔。
夏油杰嘴角抽搐，难以用言语形容鸩的画技，其水平犹如小二学生，“这真的能有效？”
“我可是被誉为家族中的天才画手的妖。”
五条悟：“你们家族几个人。”
鸩：“我和犬神，其他都死了。”
五条悟、夏油杰：……
事到如今反悔还来得及吗。
“就这样吧。”夏油杰无奈道，和五条悟交换了个眼神。
鸩拍拍手，“那么，合作愉快。”
“在那之前我们还有个问题。”夏油杰垂眸望着皮肤上鲜红的疤痕突然道，扭头问五条悟：“刚刚追杀我们的妖怪好像一直说着什么。”
五条悟竖起根手指画圈：“好像是心啊，肝啊什么的，听起来好可怕哦。”
刹那间难以计数的咒灵从店内各个角落缓缓钻出，将中间沙发区围到密不透风，黑蓝色的咒力蠢蠢欲动。
鸩的嘴角下拉，金色兽瞳散出异彩，犬神袖中的刀鞘轻启。
“厨房里究竟在煮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