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对她实际上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所以当噩梦里出现名叫威廉·柏金的脸的时候,雪莉是茫然的。
但实际上在当时不管是谁出现,她做出的行为都不会发生太大变化,只是血亲的那张脸让她那份沉寂许久的对亲情的渴望重新浮现到心头之上……父母教给她最大的东西就是时刻保持理性的头脑,不管怎样,都不要让情绪占据了上风。
她需要活下去,所以再害怕也奔向了年轻的“父亲”,僵硬的身躯还带着温暖,真的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了——雪莉比任何人都清楚威廉·柏金已经死去,或者与他最为自豪的造物融为一体而活下去,但那样也不是她的父亲了。
与生前体会到的不同,她在这个年轻的“父亲”身上找到了一丝“亲情”的感觉。跟克莱尔姐姐的不一样,行走在阳光之下的人,给予他人的也是充满感染力的热烈,这似乎是普世下的正常。
她年轻的“父亲”身躯虽然是温暖的,可那也只是相对于被吓到手脚冰凉的她和闪着寒光的指刀而言,他仍旧是那样的冷静,残忍的冷漠。
“克莱尔姐姐……”
她抱着又一次前来探望她的克莱尔·雷德菲尔德的手臂,小猫似地蹭了蹭她,柔软的发丝被克莱尔用手轻轻抚顺,她停下了念故事的声音,轻声地问道:“怎么了,雪莉?”
克莱尔手上拿着的是《绿野仙踪》,才念到胆小的狮子加入了队伍,虽然才听了一点,但雪莉知道这类故事不再适合她了——在更早以前她会喜欢的,只是喜欢不代表合适。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奇怪,铁皮樵夫他分明是有心的,他想要保护别人,但他却说自己没有心。而稻草人他已经具备了思考的能力,甚至比一般人都要聪明,为什么又说自己没有脑子呢?”
多奇怪的问题,克莱尔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哼声,像是在为此惊讶——她也成为了自己以前眼中的大人了,她知道这是个童话故事,所以怎么样都不奇怪,自然也不会再怎么去思考背后的事情。
“我想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拥有了这些,而大脑、心脏和胆量不过是一种象征意义,没有了也不代表他们不拥有这些品质。”
雪莉点点头,“我知道啦,所以玩家姐姐说她并不算个好人,她说她并没有我认为的那样高尚,那么实际上她就是个很高尚的好人?”
“这个问题很难解释,好与坏都要看面对的人是怎么想的,雪莉。”克莱尔能想到的东西很多,“人是很复杂的……不过,我确实认同你说的这一点。”
只是她总觉得自己与玩家之间有着距离感,这是源于玩家内心的。或许在面对雪莉的时候,玩家才会流露出一点自己真实的想法,然后被这个敏感的孩子扑捉到吧。
“玩家也会念书吧?”得到了雪莉肯定的点头,她不乏好奇地问道,“那你们上次读的是哪本?”
“是《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①。”说着,雪莉跑下了坐着的床,去一边的书架上找出了那本书,克莱尔知道这本书,不过是通过电影《查理》了解的。
以为玩家也会挑儿童读物的克莱尔:这就有点意外了。
这本书涉及到人性、伦理、自我认知、孤独等多方面的内容,深刻的主题对这个年纪的孩子并不好理解……不过那是对普通孩子而言。
“我跟玩家姐姐一起把这本读完了。”雪莉的眼角弯了一下,但却因为想到了什么而僵住了,她有了心事却不打算表露出来。
这要让克莱尔忽略掉是很难的,她咽下快要脱口的一声无奈,雪莉若是能理解其中的意味会更让她心痛。这个孩子经历的已经够多了,而她无能为力,只有现在将她搂在怀中,无声的安慰。
我在这里的每一天,就像是阿尔吉侬的一天,我们之间并无区别。查理有艾丽斯那样的女性来包容他,她不是很能理解查理为什么会去再找费伊——尽管费伊确实是一位极具吸引力的艺术家——那有什么关系?玩家姐姐同时兼具了这一切,所以她有玩家姐姐一个就好。
毕竟她是个知足的好姑娘。
手杖点在地上的响声,来访时间结束了,但来拜访雪莉的不只有克莱尔一位。或许不能称之为探望,这对于他而言不过是来看一眼“所有物”的状态。
老狐狸做戏一向做的好,而他又懂得拿捏好分寸——但如果当事人主动提起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真是个好孩子,雪莉。”德雷克·西蒙斯穿戴着象征身份地位的戒指的手放在她的肩上,脸上是少见的真情——就是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我得想想,既然你有这个意愿那就再好不过了。”似乎是觉得太过目的性了,他转而假惺惺地问道:“可是你要知道,特工训练可是很辛苦的,你跟你妈妈和玩家商量过了吗?或者是跟雷德菲尔德女士商量了?”
“没有…只是我想这么做。”手捏着书的封面有些用力,雪莉板着一张脸,严肃而又稚嫩,她努力让自己不要那么紧张,“克莱尔姐姐和…玩家姐姐我…觉得她们不会答应的,妈妈那边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帮上忙。”
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几声笑声,西蒙斯对此很满意,他夸奖道:“哦雪莉,这是好事,没必要这么紧张。只要你发话,我就会帮你的,毕竟玩家也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她一定很‘开心’,给她一个惊喜怎么样?”
克莱尔大跨步地走出这压抑的空间,重复的色调不含一点暖意,白色的灯光刺眼极了,就连路过的人员都身穿着白大褂,而穿着后背还印着花体样式的“Made in heaven”的红夹克的她似乎是这里唯一的暖色。
她匆匆路过一位左边脸庞扎着小辫的金发女性,脖颈上戴着一个黑色的有着标识的颈圈,长长的袖子只露出来一点指尖。因为格格不入的气质,克莱尔注意到了这名女性,不过不等她搭话,那名女性身边就出现了卡拉——西蒙斯这里的首席研究员。
“探访时间已经结束了。”
毫无波澜的,跟机器人差不了多少,克莱尔眉头皱了起来,不过她仍旧平淡地回复她:“我知道,而我正在往外走。”
同在政府机关部门工作,玩家还能跟她有些联系,而里昂跟消失了差不多。不过玩家联系也不多,一个月不忙的话也就联系那么一次,甚至两三个月都联系不上,一般也只有她找自己的份。
走出去,就连外面的空气都轻松了不少,同样穿着夹克的红棕色头发的小伙靠在大门的墙旁边昏昏欲睡。
“醒醒,史蒂夫,我们走了。”
半眯着眼的史蒂夫打了个哈欠,而后又旁若无人的伸展了一些僵硬的腰身,不乏埋怨道:“你要不要看看过了多久?”
他边说边跟着克莱尔离开,还不忘转头对着拦下他的守卫做了个鬼脸,如果可以打分,他一定会给这里的服务打负五星,甚至连个椅子都不肯给他。
“所以怎么样?你说的那个孩子状态都还好吧?”抱怨一两句也够了,经过这几年的洗礼,他早就不是那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了,不过少年气性仍在——今年他也不过二十二岁。
史蒂夫还是对素未谋面的雪莉还是非常的感同身受,他在洛克福特岛被关押的那几个月的经历无法磨灭,这种看起来保护实则不乏监禁的行为让他嗤之以鼻。
“一般,可能玩家在的时候情况会好一些,但她又有任务了。”如果不是有任务,也不会联系她就是了。
“……貌似我们从洛克福特岛事件结束之后就没见过她了吧?”史蒂夫掰着指头数了数,“现在都03年了,差不多四年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都忙得够呛。”她抿了抿唇,那个西蒙斯有问题,她得提醒玩家多留意一些。
“啊嘁…!呃……”玩家身子一个激灵,俄罗斯高加索地区这边的气候对她来讲还是太冷了,手和脚就没暖起来过。
“你这样只会让我怀疑环境会先把你击垮的。”俄罗斯反生化危害小组的指挥官坐在她的对面,与她的个头相比,他真的很像一位巨人。
“不影响。”玩家或许发出了“嘁”的一声,直升机的外面是呼啸的寒风,他们正处在夺取视野的暴风雪的高空中,雪花像粉末一样舞动,“或许你更应该担心你们的驾驶员的技术。”
“家常便饭罢了。”
“等一下去到工厂可就不会觉得冷了。”吉尔坐在她的身旁,玩家咽下了想要脱口而出的“冷下来了就变尸体”的不恰当的话,点头用行为赞同她的话。
克里斯透过直升机上的玻璃盯着窗外,他隐约能看到夹杂在白色当中的黑色——他希望那不是什么不好的迹象。
风雪渐渐小了下来,雪花仍在飞舞,两架低空飞行的运输直升机在平原上空低空飞翔,而在显示屏幕上变成了两个显眼的小点。
作为伞公司宝贵的资产之一的人工智能红皇后自然勤勤恳恳地执行刻在它体内的运行程序,忠实地向使用者汇报着情况,而它的使用者正盯着不请自来的“客人”。
监控摄像头记录下来了阿尔伯特轻松地移开挡路的铁杆,来到了一个类似车站的地方。然后他发现了自己的目光,那是熟悉的。
“可怕的小老鼠。”阿尔伯特可以顺着深入到对方的感知当中,他能感受到对方强烈又反常的愿望,希望看到恶意、敌意和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期待。
他参与了他的感知,用他的眼睛看到,用他的耳朵听到。阿尔伯特看到的是放置着计算机的房间。而在他的面前,有好几台显示器一字排开,阿尔伯特可以在一个屏幕上面看到自己。
而同样的,谢尔盖·弗拉基米尔也可以参与到他的感知当中。
“你这只腐烂的小老鼠居然偷偷溜进来了。”
“哦,你刚刚才注意到?”阿尔伯特嘲笑道,同时嘲笑着安布雷拉如今的惨状。他选择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只是因为他暂时不想跟克里斯一行人碰上而已。
“你认为我没有这个能力?你的傲慢令人生厌。”
“那我可能低估了你。”阿尔伯特能从背景里面听到计算机“红皇后”正汇报着情况。
“4级生物危害污染正在发展。”
“损坏?”然而弗拉基米尔并不是那么在乎。
“超过90%的实验室工作人员已经死亡。在受污染的大气中存活的概率是2%。”
“显然,这个机构的管理让你不堪重负。”阿尔伯特讽刺地评论道。
弗拉基米尔哼了一声:“这个底座很容易更换。毕竟,我拥有红皇后和T.A.L.O.S。现在,我就是保护伞。”
“我明白了,那我很容易就能毁掉保护伞了。”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威斯克。”弗拉基米尔站起来,摄像机跟着他,他对着镜头说。“加速 T.A.L.O.S. 的激活,他必须在俄罗斯政府到来之前被激活。”
“重新激活的开始日期已被重新定义。”
“T.A.L.O.S.?”阿尔伯特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买了个漂亮的新玩具吗?”
“你想深入其中。不幸的是,T.A.L.O.S. 系统只能由红皇后控制,你自己没有机会侵入它。”
”将死。②”弗拉基米尔给这一事件落下了定音锤,然而这一切并不是由他决定的。
“我正在记录两个从东北方向高速接近的空中物体,”红皇后再次开口。
弗拉基米尔皱起眉头。
“各方面都有麻烦吗?”他们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关心,阿尔伯特正在为此幸灾乐祸。
“一点点痛苦是令人舒适的,威斯克。”
尽管知道这个苏联人是什么做派,但阿尔伯特还是很难不对他无语,“我告诉你是谁,谁正在去见你,谢尔盖。”
“不用,我已经可以想象了。顺便说一句,我几乎等不及要和你决斗了。”
“The honour is mine.”③
“希望我能和你一起玩得很开心,威斯克。”
“我怀疑你是否有足够的时间。”说罢,他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眼前的道路。
“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你乞求饶命。”突然间,阿尔伯特从弗拉基米尔的内心意识中消失了。
“不可能是真的,所有的生物武器都已经被释放了......我想知道你是否能弥补我。“谢尔盖咕哝道,他听起来真的很担心。
随着一声呼呼声,直升机的货舱门打开了。工厂现在几乎就在他们的正下方:铅灰色的坦克,交叉线和横线,一座带有裸露的锈色钢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