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看的眼睛。
她们之间的距离在谈话间变得更近，可面对秦铭的坦诚，柊秋竟然一时间不知该问些什么。她只注意到了那双望着她的眼睛。
“好看吗？”那双眼睛眨了眨。
“好看。”她下意识点头。
这是一句发自内心的，客观的赞美。柊秋第一次从某人的眼睛里，看清如星芒状的放射纹路。世界在目光相遇间安静下来，只剩那双眼眸在对她低语。心脏像是被卷进潮汐，虔诚地随着引力起伏，每一次涨落都让情绪一览无遗。
她……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
“但我不喜欢别人这样看我。”秦铭有些冷淡的声音，将柊秋从那种奇怪的氛围里拉了出来。
“抱歉。”柊秋移开目光，重新望向远处。可缀满星星的夜空，现在看起来也像是秦铭的眼睛。如果秦铭不喜欢被别人注视，那为什么又要那样注视她？
“当了那么久的林惊月，还没改掉爱道歉的习惯？”秦铭又驳了柊秋一句，刚才一闪即逝的温柔似乎只是错觉。
原来是因为林惊月。
秦铭讨厌她，或是喜欢她，都是因为林惊月。柊秋不知是该沮丧还是该欣慰，但秦铭对她做的一切都与她本人无关，这一点还挺让人失落的。
“那么能告诉我，你们背后的‘雇主’，那个针对北弥城的人，是谁吗？”她绕过林惊月的话题。“还有你受伤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以，”秦铭似乎思索了一会儿，“但不是现在。”她顿了顿，“第二个问题，我可以先回答你。那天的委托来自惊云商会，我接下了窃取卡罗莱随身空间戒指的任务。如你所见，我就像符协声明说的那样，被爆炸所伤，任务也失败了。”
又是林惊月，该说她矢志不渝，还是执迷不悟？柊秋忍不住看了秦铭一眼，但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明明那么讨厌林惊月，还能为了她的命令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这种事让人听着就来气。
“所以，你跟那些杀人案没关系？”柊秋小心翼翼问。
她打心底里希望秦铭是个好人，这至少这证明她救下秦铭是正确的，她也不必面临杀人犯和救命恩人之间的道德抉择。可就算秦铭在这个时候摇摇头，说自己也是这场猎杀行动中的一员，柊秋也拿她没办法。难道要她在接受秦铭的信任之后，正义地将她送进监狱？或是劝她回头是岸？
“嗯。”秦铭低低应了一声，“安心了？”
她还是说出了她最想听的答案。
柊秋也嗯了一声，话题突兀地中断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继续下去，十八区依然流光溢彩，北弥城看起来还是那个美好的，属于常律者的乌托邦。
好半晌，柊秋才问。“不是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想什么时候知道？”秦铭反问。
真奇怪，难道这还能由她说了算？
“明天。”柊秋干脆说了个最近的时间。
“好。”出乎柊秋意料，秦铭答应得很爽快，语气里听不出丝毫为难。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现在就告诉她？反正现在距离明天也没几个小时。
不过怎样都好，秦铭没有参与进那些事情里，这就足够了。
“最后一个问题，”柊秋问，“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别说什么因为我好奇这种话，我还没那么傻。是因为我和莉莉娅的关系吗？”
秦铭又不明显弯了眼角，今天是柊秋见她笑过次数最多的一天，她的笑好像在明晃晃地说‘你也不聪明’。
“就当作是我对雇主的忠诚吧。”她说。
埃洛温的休假结束，但整整两天都没有出现在北地天文台，也没有任何同事能联系上她。尽管埃洛温的住处没有任何异常，甚至比平日里更加整洁，但助手打开报警器的那一刻十分确定，埃洛温遇袭了。
“埃洛温行踪不明。能源塔的资料也丢失了。”助手低着头，向台长伊莉雅汇报。
“你说什么！”伊莉雅拍案而起，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她消失了两周！现在才来汇报！”
“是我的疏忽。”助手在身后紧张地绞着手指，不敢辩驳。
埃洛温已经三个月没休假，难得休息，再加上天文台的工作也忙碌，自然没有不识趣的人打扰。在埃洛温本该返回岗位而没有出现那天，助手就已经向埃洛温的亲属问了个遍，第二天更是直接经过重重阻拦从北地回到北弥城确认，能在这个时候汇报，真尽力了。
“雪狮那边知道了吗？”伊莉雅很快冷静下来，助手摇摇头，她叹了口气，命令道：“现在去向雪狮汇报，立刻！”助手走到门口，又被伊莉雅叫住，“慢着，跟奥娜一起去，让她保护你。”
不能再折损人手了，再这么下去，不等被攻击，天文台就要先停摆了。等埃洛温的助手离开，伊莉雅抬抬手，背后闪烁着大片数据的全息投影熄灭，她取下书柜上的三本书，书柜竟从中间向两边滑开，露出隐藏的电梯间。
最高权限认证通过，电梯迅速降落到最底层。天文台位于北弥最高峰，戈里山脉的山顶，从下降时间来看，电梯至少垂直贯穿了山脉，甚至深入到地底。电梯金属门再次打开的瞬间，外面恍若另一个世界。
入目是百米高的宽敞空间，无数冒着赤红光芒的管道插向山体内部，中央是由透明墙体构成的圆柱，像是个巨型玻璃罩，其中悬浮着一个直径几十米的暗红能量球，如心脏般缓缓搏动着，由管道向外输送的能量，正源自这个‘心脏’。
下方是一大群在能量球衬托下渺小如蝼蚁的研究员，小小的人们绕着无数小小的机器走来走去，处理着无比庞大的数据。见伊莉雅出现，研究员们朝她行礼问好，但也仅此而已，大家很快又继续投入工作之中。尽管红光让这个空间看起来有些压抑，但这里的氛围却是截然相反的热情。
伊莉雅走近‘心脏’，抬头仰望，在透明墙壁的另一边，是无比庞大的宏力能量。数以亿万计的暗红游丝从地面飘起，融入‘心脏’，而制造这些游丝的，正是地面上那个极其复杂而庞大的宏力阵法。她用指尖触碰墙壁，痴迷地看了一会儿这个精妙的阵法，像是面对自己精心呵护的孩子。
这可不是卡罗莱用来封印文件的那个脆弱的小阵法，而是由好几个阵法组成的连锁阵法，看起来几乎有一个篮球场大。若是被外界得知，宏力阵法不但存在，而且技术已经成熟到如此地步，必会掀起轩然大波。
谁能想到平平无奇的北地天文台之下，隐藏的竟是支撑着整个北弥城运转的核心——宏力能源塔。这就是北弥国从建立之始，隐瞒至今的最大秘密。
可它还是被发现了。在北弥成长到足以和其它势力抗衡之前。
伊莉雅缓缓放下手，眼里露出愤怒和哀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外界纷传的，不过是卡罗莱得罪仇家这样的谣言，可知晓能源塔存在的每一个人都清楚，这是一场针对宏力能源塔，甚至于整个北弥城的袭击。
“埃洛温失踪，你们怎么看？”雪狮基地中，七个人分散在训练室里，发问的正是将军赫尔，几人皆是参与了雪狮创建的核心成员，除了刚加入雪狮不久的莉莉娅。
不过莉莉娅对于这几位来说，也算是老相识了。
亚麻短发的副官坐在角落，分析几人的战斗数据，她似乎早有推断，“埃洛温被带走，目的不外乎是为了破解她手里的资料，或是严刑拷问能源塔具体情况和布防。”
“但显然，他们从埃洛温嘴里什么都没问到。”赫尔左侧的淡金色长发男人单手插兜，另一只手举枪瞄准标靶，很是随意地扣动扳机。“否则在埃洛温的失踪引起我们警觉之前，就该发动进攻。”
砰砰砰——几枚连发的子弹正中靶心。
“这么说，埃洛温已经死了，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搜救。”莱拉手里长刀耍出一片残影，直到她面无表情说完，引来一群人的注视，她有些疑惑。“不对吗？她没有利用价值了，如果是我，会再找一个识相的俘虏。”
“你的推测是合理的，”副官笑了笑，“但我们不能轻易放弃任何一位民众的生命，莱拉。这样的话不可以再说了，会给雪狮惹上大麻烦的。”
“哦。”莱拉又默默闭上嘴。
“在多起袭击事件中，这是第一起失踪案。如果不是埃洛温从追杀中侥幸活了下来，就只有一个可能——躲在灰羽背后的那群人，为了能源塔的资料不泄露，亲自出手了。”赫尔轻轻抬手一握，十几米外的战斗人偶轰然爆裂，是跟莉莉娅一样暴力的战斗风格。“这是我们反击的机会。”
“跟埃洛温同级，并且在灰羽被悬赏的目标只有五个。”灰羽暗网的页面，就这么出现在副官眼前的屏幕上。虽然雪狮没能和星野美咲达成合作，不过为了灰羽在北弥的可持续发展，星野美咲还是交出了‘鸦’级权限。
“研究员提斯特、米伦，技术员伯恩、罗温，还有分析师瑟琳。”副官点开委托详情，“提斯特和米伦的住所分别在六区和七区，两位技术员则是在二十二区的研究所。”
“最后一位瑟琳女士，为了取订购的新材料，目前在……第十八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