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铭……你在这里对不对，秦铭！”

子弹上膛的声音近在咫尺，柊秋退到房间死角，声音颤抖。

……

……

粘稠的阴影终于从天花板滴落，像是从虚无里析出了墨汁，在光影扭曲间，将柊秋笼罩。

“你的相信，好像比我想象中要稍微少一些。”

熟悉的调侃掠过耳畔，阴影拽着柊秋死死定在墙角，体温从背后传来，一只纤细的手捂上她口鼻。

她赌对了……不，倒不如说一切都在秦铭预料之中。搞这么一出算得上恶劣的捉弄，只是为了看看她有多相信她？躲在阴影庇护之下，柊秋打心底里对秦铭的试探感到不适。

三四名护卫队员举枪破门而入。战术手电刺破黑暗，光束扫过倒塌的书架，躲在角落的柊秋在强光照射下眯了眯眼。有宏力系统的保护，房间不至于遭到太大程度的损坏，只像是经历了一场轻微地震，书房内的物品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

突击手迅速检查每一个角落，其余队员紧随其后。明知她们看不见自己，可暴露在强光下，柊秋还是忍不住紧张。

"队长，是‘瑟琳’。"确认没有埋伏后，一名队员迅速扶起倒地的‘瑟琳’，她的睡袍有些皱巴巴的，嘴唇发紫，已然没了气息。

队长叹了口气，上前为瑟琳整理了一下衣服。尽管对瑟琳的死亡不意外，但气氛到底有些沉重，队员将瑟琳转移到一旁的沙发上。在搜查结束之前，还不能将她带出去。

书桌上显示屏亮着，队长还在恢复数据，痕检员用静电吸附器提取着地面的纤维，桌面被紫外线灯照了又照，可唯独没有人朝墙角瞥上一眼，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有点不对。”

柊秋静静等着这队人完成搜索离开，没想到蹲在面前的技术员突然大喝一声站了起来，几乎要贴到她脸上。幸好技术员只是转了个身，三两步回到瑟琳身边，脱下手套，仔细检查瑟琳的身体。

“怎么了？”

“她死亡的时间还不足以形成尸僵，而且体温也不大对。”

“是被下了毒的缘故吧……”

说话间，瑟琳胸膛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溺水者般的咯咯声。本该死去的瑟琳缓缓睁开眼，几声微弱的咳嗽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秦铭捂住柊秋的手又紧了紧，将她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完全按下。

小队一时忙乱起来，瑟琳存活的情况……并不在计划之内，队伍不但没有配备随行医生，就连法医都没有，这会儿只能申请援助。

向上汇报十几秒后，房间门口突然被撕扯开一道空间裂隙，莉莉娅踏出虚空，脸上满是意外，身后一个不知所措的医生也咚一声滚落到房间里。

“怎么回事。”

柊秋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莉莉娅，那个会和她说说笑笑的师姐，正流露出上位者的威严，一身战甲上满是刀痕，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她目光落在‘瑟琳’——这个被灰羽认证死亡的人身上，瑟琳自己显然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她对上莉莉娅的视线。

“长官，”瑟琳清了清嗓子，环顾一下房间，大概可以猜出在她昏迷之际，已经发生了一场大混战，她只是疑惑自己为什么没死。“行动怎么样了……？”

瑟琳作为能源塔的核心人员，早就被雪狮保护了起来，参与这场计划的，是她在护卫队的同胞妹妹，维拉。每个人都做好了牺牲维拉的准备，包括维拉自己，可一番检查后，维拉除了被书柜顶掉落的摆件砸了下脑门外，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入侵者确认死亡，她既没有跟雪狮碰面，也并非死在护卫队手里。”

维拉闻言，猛地坐直了身体。

“有人想让你活下来，你当时有看到什么吗？”

“我喝完酒就陷入了昏迷，”她摇摇头，“不过监视器也许会拍到。”

“不止这个房间，整栋楼的监视器记录都被删掉了。”旁边有人及时补充。

“所以……我们失败了？”

凭瑟琳本人的权限，当然可以进入能源塔的数据库，可维拉的权限，却只能让入侵者收获一份通往地狱的指引。

防御塔几乎和能源塔构造相同，只是如果按照地图一路往下，敌人遇不到除了陷阱以外的任何东西。突破重重保护后，来到核心区域的入侵者会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能源，只有一座从未启动过的，可以歼灭红级灵能者的宏力阵法。

入侵者死了……假消息成功传递出去了吗？入侵者为什么会死，自己又为什么活着？维拉心里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满脑子只有北弥城和姐姐瑟琳的安危。

“别担心，你做得很好，行动不会失败。”莉莉娅笑了笑，扶着她躺到担架上，温和道：“最后一个任务。在所有事情了结之前，和瑟琳一起暂时留在十六区，别让任何人知道你还活着。”

莉莉娅是雪狮来的长官，她既然都这么说，想必计划依然在顺利推进。维拉松了口气，点点头，她闭上眼躺好，伪装成尸体被抬出房间。

“维拉运气不错。”个子最小的队员一边鉴定墙上模糊的血痕，一边说道：“虽然暂时还不知道那个入侵者怎么死的，那家伙被炸得稀碎，根本没留下什么线索。不过牺牲了那么多精英才夺走的情报，看起来更真实。”

“不是运气。”莉莉娅摇摇头，“几个小时前，失踪的埃洛温重新出现在了十六区的雪狮基地里。和维拉一样，她遇袭当天只是昏迷。”

“有人在暗中帮我们？”小队长摸了摸下巴，“那人倒阴差阳错地把战争提前了。”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对方是帮助雪狮，还是和那个神秘势力一样，想窥探北弥的秘密，还不得而知。

“其它小队的任务成功了吗，小长官？”发问的是个资历很老的队员，也是小队的副队长。

埃洛温事件后，敌人会在短时间内连续攻击其它目标已成必然。五个被悬赏的目标人物都已经早早被换成了替身，分别由五支小队负责，‘瑟琳’是最后被攻击的一位，在此之前，只有‘罗温’和‘提斯特’的账号被成功入侵，十一名敌人死亡，一名被俘，六名逃脱。

“总的来说，成功了。其余细节留到明天的作战会议上讨论。”莉莉娅顿了顿，语气严肃，“还有，卡尔前辈，您应该称呼我为长官。”

经过这一次大规模袭击，对方的攻击大概也会告一段落，转而派探子进入北地探探虚实。主动泄露信息，不只是为了误导，也是为了减少人员伤亡。

等到了北地……那里可是北弥的主场。

“你们俩挺会挑时候偷懒啊。”米娅气得上来就是两巴掌，可还没落到柊秋的肩膀上，又都被秦铭抬手挡下。“还挡，不把我这个前辈放眼里了？”

“平时看着你挺老实，关键时候人影都不见，说吧，干嘛去了。”米娅也不问秦铭，只是叉腰看着柊秋。

秦铭本身实力够强，又老是神出鬼没的，她没出现米娅倒是不怎么担心。可柊秋人不怎么灵活，打架的水平估计也一般，突然没了音讯，可不把米娅吓一跳。要是这两人再晚出现一点，米娅都要怀疑柊秋遇上敌袭英勇殉职了。

“前辈……”

柊秋正准备态度诚恳地道歉，秦铭直接替她答了。“追查可疑人员。”

“没问你。”米娅瞪了一眼秦铭，又像是被气到，忍不住拍她一下，“你是不是偷听我讲话了？我帮你俩糊弄组长，你就真敢用这个理由糊弄老娘？别以为你修为高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你的实习成绩还在我手里！”

“对不起，前辈！”柊秋赶紧顺毛，“我们……真的是去追查可疑人员了，我们一直都在奥里斯区。”

“那‘可疑人员’呢？”

哪有什么可疑人员。柊秋抿唇，要论可疑，刚从瑟琳的公寓逃出来的她和秦铭，才是可疑人员吧。

“身高172，中等体型，短发女性。”秦铭答得很快，神色自若，完全不像是在撒谎。

“真的？”米娅有些狐疑地盯着秦铭，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可任凭她怎么打量，秦铭都是一脸平静，米娅也不得不信了几分。

“嗯。”

“目标丢失了？”

“嗯。”

“信你们一次，”米娅哼了一声，语气缓和下来。“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别自己冲上去，得先上报，知道吗？小虾米就少逞能，别老做什么孤胆英雄的梦。”

柊秋赶紧点头应是，态度诚恳地检讨了一番，这才让米娅脸色好看不少。秦铭也嗯了一声。

“行了行了，你俩赶紧回学校去，奥里斯区附近危险分子不少，自己注意点，别出事了还要我收拾。”米娅挥挥手，嫌弃地赶走两人。

奥里斯区边缘，莉莉娅和一头金色长发的狙击手杰斯正站在高处。

虽然莉莉娅在雪狮中排名末位，但实力仅次于赫尔和莱拉，一个人负责整个行动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杰斯之所以出现在这儿，完全是他主动请缨的结果，而这个提议也得到了雪狮内除赫尔以外所有人的认同，实在拗不过这帮长辈的好意，小队里这才出现了两名雪狮。

“看什么呢？莉莉。”

“嗯，没什么，走神而已。”

“被吓到了吧，今天实在是太危险了，幸好我跟队长汇报得及时……”

莉莉娅收回目光，下方密密麻麻的人影之间，柊秋正迈步离开奥里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