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第二天还是坐着陈斯齐的车去的学校。
刚在楼下见面时确实有一点尴尬,不过幸好林呈瑾不在场,他要是在苏雨就不止是尴尬了,只想拿个铲子挖地洞。
等到了学校门口,苏雨从书包里拿出了陈斯齐之前借给她的物理笔记本——里面夹着那封没有拆封的情书。
被藏在里面,递到陈斯齐面前。
少年的表情有点僵。
“我还没有看,把它还给你吧。”苏雨自始自终很平静,语气也非常有礼貌,她很擅长让气氛是平和的,明明是拒绝人的话,却不太会让对方感到难堪,“我的脚好的差不多了,以后就可以自己上学了,班长,这段时间真的很谢谢你,希望以后也有能帮到你的机会。”
陈斯齐没有想过一向温柔的苏雨拒绝起人来会这么不留余地。
安静了三四秒,他才说道:“怎么不看呢?”
即使笔记没被翻开,陈斯齐也已经从对方的言外之意听出来情书是在里面。
它还被苏雨握着,夹杂在两人中间。
苏雨想了一下才说道:“因为…无论里面写的是什么都不重要,现在不是打开它的正确时机,即使打开了结果也不会有变化。”
陈斯齐有一会儿没说话。
苏雨看着他抿嘴笑了笑。
几秒钟后,陈斯齐接过了自己的笔记本。
“我明白了。”
“嗯。”
“别人呢,苏雨?”
“都不会。”
“那以后呢?”陈斯齐说,“还可以问你想考哪儿的大学吗?”
苏雨委婉地拒绝道:“上课要迟到了,班长。”
少女的声音轻盈,温柔,但又坚决。
—
苏雨又拜托了苏柏山送她上了几天学,然后之前的扭伤就好的差不多了。
林呈瑾发现苏雨和陈斯齐来往变少了,或者说,几乎没什么来往。
这只代表一件事——苏雨拒绝了陈斯齐。
最后一节的自习课,林呈瑾在最后一排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等到打了放学铃林呈瑾才再次醒来,人群陆陆续续走出去,苏雨还在位置上做题没有动,他也没有动,撑着脑袋随意地趴在那儿。
值日生要扫地,所以说:“苏雨,要不你去旁边那个位置写吧。”
苏雨说好,她拿起试卷准备平移到最旁边,往后看时发现后排还有人,于是又往后挪到了和他坐在一起的位置。
林呈瑾:“?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干嘛突然和我坐一起?”
“这样同学好打扫卫生啊,不然哪儿哪儿都要挪。”
“哦。”
林呈瑾冷淡着一张脸,扶着脑袋看着苏雨。
“为什么拒绝陈斯齐啊?”
“你为什么这么八卦啊?”
“不能说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你不知道吗?”
真是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苏雨都有点后悔挪过来了。
在他旁边哪能专心做题。
林呈瑾思索了下,肯定她:“你说得对。”
苏雨翻了页教材,随意地说道:“你不写作业吗?”
今天的作业是什么?
林呈瑾迷茫地往抽屉看,然后随意地扯了张最靠外面的空白试卷出来——这张应该是今天要写的吧?
林呈瑾放在桌面上撑着额头敷衍地研究了一会儿——兴趣廖廖。
推过去,推到苏雨面前。
“帮我写个名字和班级。”
“……”
一边扯过试卷一边说道:“最后这张试卷上不会只有名字和班级吧。”
蓝色的水性笔勾勒出气韵流畅的“林呈瑾”三个字,末了一点小蓝点在结尾碰上,显示着下笔人突如其来的思索。
“林…呈…瑾…瑾为美玉,原来是这个意思。给你取名字的人一定是希望你的人生呈现为像美玉一样的美好。”
林呈瑾僵了一下。
不喜欢被人这样剖析,尤其是还涉及到林家的人。
一把扯回自己的试卷,不耐烦地说:“玉玉玉什么美玉,我的名字是翻了两页字典随便翻的好吗?”
苏雨:“……”
把抽屉里看起来疑似是今天作业的东西全部扔进书包,林呈瑾站起来就走。
“懒得跟你在这儿说,你自己写吧,我回去了。”
…
苏雨来到厨房倒了杯水然后准备继续回房间学习,这时候,另一头传来动静,林呈瑾开门也从房间出来。
他身上穿的是苏雨送给他的那套衣服,米色T恤,白色衬衫。
林呈瑾穿的比模特身上穿的还要好看——少年身型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清冷的气质,温暖又蓬松的黑发,优越而矜贵的五官,看人的眼睛总是冷冷的,带着审视与疏离的意味。
他也是出来倒水的,从置物架上取出自己的透明玻璃杯,清洗,甩掉多余水分,再用纸巾胡乱擦干个大概,放到挂壁饮水机上,按下出水键。
苏雨双手握着浅粉水杯,对着杯身一点一点小口喝着杯里的水。
站在厨房中间,看着他的动静。
“林呈瑾,想过什么时候回宜城吗?”
“不回。”
“为什么?”
…
林呈瑾被送来临城这件事不算是完全的被迫,在此之前他和林家那些人的关系就已经很拧巴了,又正逢林呈瑾的叛逆期,近一年里他和林翰阳周令仪发生过数次的口头争执与矛盾,关系达到了紧绷的冰点。
“林呈瑾,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别人做梦都不敢想的?”
这是每次争吵以后林翰阳林家人最常说的一句话,林呈瑾不想反驳,反驳不了,更觉得没有反驳的必要。
林翰阳动气,林呈瑾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两父子在偌大的别墅一楼对峙,好半天,都没人退让或说和。
林翰阳拿他没办法,就说了气话,告诉他如果他在继续这样下去,就别在林家待了,让他滚到临城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去,那里就没人管他,想怎样就怎样。
“好啊,去就去,我去!”
林呈瑾几乎没有犹疑,立刻就答应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话赶话赶在那儿了,只为了跟自己的父亲抬杠。
但不是的,只有林呈瑾自己知道,待在林家的每一刻他都觉得很窒息,林翰阳当时无论说要把他丢去哪儿,林呈瑾都会说好。
因为没有区别。
去哪儿都一样。
…
“没有为什么。”
林呈瑾淡声说。
苏雨觉得以林家那样的背景,林呈瑾又是独子,即使再叛逆也会被人哄着,至少不应该说扔到陌生城市就扔到陌生城市。
他们不会担心林呈瑾的安危吗?或是他过的好不好。
苏雨低头喝水,半张脸埋进杯里,清晰看见杯里水的清澈明亮,又单调乏味。
“苏雨,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被送到这儿吗?”
苏雨看向他。
“学校的成绩单送到了他们手上,老师希望能和他们谈一下关于我的事情,当时他们正在忙一笔关键的生意,为了不让我的事情打扰到他们,于是干脆把我送走眼不见为净。”
水杯被握着放了下来,苏雨无意识地摸索着它,注意力却集中在林呈瑾的眼睛上。
“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了他们迟迟没有出现说接我回去吗?”林呈瑾太了解自己的父母,“因为他们的生意还没谈完。”
不能说林翰阳和周令仪不好,只能说他们处理事情和关系的方式太过成人化——直接,效率,没有人情味,不考虑当事人的感受,只考虑事件的结果。
林呈瑾知道他们的想法,却并不能真正的让自己不被影响,不受伤害。
…
半晌,苏雨不知道该怎么为这个局面打圆场。
“抱歉。”
“不知道是这样,我不该提的。”
苏雨道了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这句话苏雨刚对林呈瑾说过。
有的不怕被触及,有的不想被提及,显然她不小心问到的是林呈瑾的后者。
沉默了下,林呈瑾端着水杯离开厨房,轻哼一声,说:“知道就好。”
…
苏柏山的生日在十一月二号,那天是周三。
苏雨和许明歌像往年一样在日子临近的时候会开始筹备生日。
苏柏山出差了,许明歌告诉苏雨爸爸会在生日当天回来,目前来看因为最近公司事务比较多,所以苏柏山似乎忘记了自己生日临近这件事,准备生日这件事要偷偷进行,如果他真的忘记了,就刚好当做惊喜。
周日,许明歌把定生日蛋糕的任务交给了苏雨。
苏雨收拾完毕正挎上自己的白色针织小包包。
林呈瑾在沙发上无聊地坐着。
于是许明歌说:“呈瑾也跟着一起去吧。”
林呈瑾回头还没搞清楚状况:“?”
许明歌温柔地说:“看到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可以买点回来,钱我已经给过苏雨了,苏雨,照顾好哥哥。”
“好的妈妈。”
“…”
苏雨又想到一件事:“爸爸周三真的赶得回来吗?”
“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现在正在收尾阶段的,我问过你爸爸,可以回来的。”
“好。”
苏雨和林呈瑾一起出了门。
…
坐了十个站点的公交车,半小时后,林呈瑾和苏雨在东山街口站下车。
苏雨打开手机埋头认真地研究着去往店铺的导航,林呈瑾站她旁边,双手插兜,只负责等待。
两人在原地待了没有一分种,一份五颜六色的宣传纸递到了他们面前,同时伴随着一道热情洋溢的声音:
——“临城游乐场新开业,一人只需88即可畅玩园内所有项目,二位小哥哥小姐姐有兴趣看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