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无岁月,只原本如净水流淌的日子里多了独孤信的一意孤行。悟明原本不太理解他所谓“对你好”是何意,毕竟独孤信长久给他的印象就是刻薄和独断专行的,他甚至在独孤信第一次外出询问自己意见时,表现了很大的惊讶。而独孤信只是静静等着他,那份耐心一反常态。
.
竹林亭内,笛声悠然。
飒飒竹林掩映下,独孤信手指在翠笛上灵活按压,仿佛白鸟在竹枝上腾挪跳跃。他一缕黑发扫在额间,随着乐声晃动轻摇,与微眯的眼睫呼应。投入演奏的独孤信看起来没有那么强的压迫感,甚至有些清雅.
悟明就站在他身旁。他目光落在独孤信分明的五官上。独孤信全神吹奏,没有注意到悟明的眼神。
耳畔笛声婉转成曲,独孤信回望他,悟明就收回目光,低头笑了一下,他皮肤一贯苍白,这一笑仿佛苍茫白雪中绽出了一树之花……意外而惊艳。
悟明应和着笛声唱出了歌词:
“一城烟雨一楼台,
一花只为一树开,
一颦一笑一知己,
一点一滴一情怀……”
虽只是乡音小调,但二人配合极为默契,悟明声音清朗干净,宛若灵台滴水,独孤信的笛声婉转悠扬,声笛相和,格外清越。
半晌,曲声稍歇。
独孤信笑着放下笛子,手指灵活地转动一圈,挑眉问对方:“怎样?”
悟明怔怔看着他手中笛子:“一个月?”
独孤信自得地点点头。
尽管不想迎合他的得意,但悟明确实很惊讶:“短短一个月能吹成这样……还以为师傅在剑术心法上已经算难得的天资,没想到在音律上也这样有天赋。”
显然他的说法大大取悦了独孤信,他笑得更为恣意。“所以说,”独孤信状似随意的耸耸肩,语气颇为无奈:“真不怪我惯于贬损他人,是无法啊——我实在过于超群出众了。”
悟明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特别是脸皮?”
独孤信嘴角一抽,佯怒举手抽他,悟明连忙抬手抵挡躲避。独孤信趁机抓住他胳膊拽到身前,另一手伸进他腋下,冲着敏感软肉挠他痒处。
悟明被他挠得痒笑不停,身体挣动,慌忙求饶:“别、别闹!”
独孤信却不放手:“不出众么?嗯?”
悟明简直要笑出眼泪:“哈哈哈,出众,特别好!”
独孤信却箍他更紧:“哦?哪里好?”
“哈哈,哪都好,都好!”
“挨个说!”
“别,别,饶了我……”
两人身材有差,悟明挣扎间,简直被箍得双脚离地,还在大笑不止……
竹林清风依旧,竹叶飘动,彼此擦蹭出飒飒声响,仿佛笑声传远。
.
一条游鱼突然跃出水面,随后落回,涟漪晃动着撞到船舷上……一艘小船浮在溪流面上,无人划桨,船只是顺流而动。水质极为清澈,河岸青山和山间桃树照应河面,小船竟好似浮在空中,人间仙境。
顺着船舷往上,悟明坐于船尾,正整理衣服,抚平下衫的一道皱褶。他坐姿略显拘谨,是不得不让出一半多的位置给边上的一双脚。
顺着脚看过去,一双长腿非常惬意舒适交叠,独孤信长身斜靠在船舷上,衣衫半开,露着胸口一些皮肤,神情颇为餍足闲适。
“此处‘秘境’如何?”独孤信眼睑未睁,语气慵懒。
“……未见,秘境踪迹。”悟明仿佛答不出先生提问的学生,言语里有些紧绷的不确定。
独孤信静了一瞬,半睁眼瞥了他一眼,“愚钝如斯。”
“请师傅恕罪。”
“……”独孤信嘴角微抽,眼神里似乎有丝窘迫,转瞬被愤懑替代。他抬腿一脚,当胸踹在悟明身上。
扑通一声,悟明被踹进水里。他沉浮几下,浮水稳住身形,水流顺着头脸留下,发丝湿淋淋贴在脸上,涟漪在他周围散开。
独孤信已经坐直身,手搭在船舷上,看水中人狼狈无比,神情又松懒了,“再看。”
悟明在水里载浮载沉,无奈看去。四周一池碧水,水如镜面,倒映青山如画,落英片片……而眼前,独孤信倚在船上探出手,伸进水中撩起些河水,他本就衣衫未系,这一动带得更松散,锁骨清晰地折出阴影,修长的脖颈在阳光下些微反光。
独孤信线条凌厉的五官在此刻清晰柔和——原本注目手中溪水的独孤信突然抬起眼,眸中倒影碧波,目光都显得波光粼粼起来。
“看出什么?”独孤信问道,手掌翻转,水顺着突出的腕骨滑出去。
悟明脸上一瞬间泛起丝红晕,他又沉了沉,水漫过口鼻,咕噜噜夹着声音吐出些水泡。
“嗯?”独孤信表示自己没听清。
悟明复又浮出一些:“觅得美景,便是‘觅景’。”
独孤信笑了,手掌按在他后脖颈处,把人从水里半拉出来,靠近自己。“这世间‘觅景’可愿都与我同往?”
碧溪春色,耳畔清风,悟明听得自己心跳如鼓,他侧开目光:“……帮你探水底么?”
“呵呵呵。”独孤信敛了笑容,“下次去业火湖,你可以去赤浆里滚一圈。”
悟明不搭话,抬手去拨他按在脖颈的手掌,独孤信却不松,硬把人又拉近半分,一声颇有些无奈地叹息声隐在两人相抵的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