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唱歌吗？”悟明问道。

他一向安静，突然提这个，桌上人都有些惊讶。

“可以啊，当然。”桃天阴笑得眉眼弯弯，“我帮道友伴奏。”

悟明选了不常见的小调。

“啧，这首可不好唱啊，我还从未听人完整唱下来过。”桃天阴说。

悟明走上台中，嘴带轻笑：“何妨试试？”

桃天阴起手，乐器响起，悟明声音缓缓流出。只听唱词：

捻过雪，惹了白，

抬头举杯邀苍海。

盼晴来，

凄风冷雨东窗外。

情有终，恨无穷，

红尘长苦水长东。

空欢喜，

繁华落尽终是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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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明嗓音中蕴含丰富的情感，与他平和淡然的外表形成巨大反差。

桃天阴见惯各色美人佳曲，从未听过这样能穿透人心的歌声，他真真惊愕了一瞬，才重新跟上节奏开始配合。天籁啊，太不可思议了。桃天阴看着悟明的眼神都变了——这没以乐入道，可惜了啊。

同桌的几个师兄弟都愣愣听着，仿佛摄住了心神。

独孤信看着杯中酒，圈圈涟漪。他放下酒杯，突然想起以前两人一起吹奏唱曲的时候——他面上没有变化，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正这时候，酒馆门开，走进一位女修，环佩叮当，清秀面容。她停在了他与赤炼这一桌前。

“筱雨仙子才来。等你半天了。”赤炼为人一向大气，朋友众多，他笑着招呼女修坐下，给独孤信介绍道，“这是散修天成仙姑的亲传弟子筱雨仙子，一手微雨金针，防不胜防。如今是金丹初期修为。”

言罢，又指着独孤信要给给筱雨介绍：“此位便是快剑门的……”

“我知道，”筱雨声音与她面容一样清雅，“快剑独孤信。”

赤炼话一顿，眼中划过一丝了然，嗬，原来是奔着这位来的。

独孤信举举酒杯，算是招呼过了。

筱雨仙子撩了一下头发：“明日大战将至，难料生死，便托赤炼前辈出面，约快剑一同饮酒结识。”她丝毫不掩饰地转向独孤信，“我仰慕快剑已久，独孤前辈大概不记得我了吧？”

独孤信眼神终于瞟了过来：“见过？”

筱雨仙子笑了：“当年广陵境，我借家师的人脉混进去了，遇险之际是独孤前辈救了我。”

独孤信点头，又收回眼神去喝酒了。当时他是去救悟明和几个门人的，顺便救了一些小修士，具体哪些人，早忘了。

看他浑不在意，便知只是随手为之，筱雨却执意继续说：“独孤前辈那时的风姿，我到现在都记得。实在，无以为报。”

这句的意思就比较明显了，赤炼低头喝口酒，从酒杯上沿瞥了两人几眼，然后不由自主地望向台上，悟明的歌声依然在继续。

那歌声一直缭绕耳边，独孤信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重新看向女修的眼神有些散漫了：“生死战前，想了结此恩情？”

筱雨脸上有丝羞赧，她点点头：“是。听闻独孤前辈已经……断了情缘，不知是真是假。”

“消息传挺快啊。”独孤信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不知以我浅薄境界，可否与前辈闲聊少叙片刻。”女修士面上似乎很是随意，声音却微颤。

独孤信轻挑一笑：“浅薄与否犹未可知，不如，以吾之长短试汝之深浅。”

“噗！”赤炼喷了酒，捂着嘴咳嗽起来，“撩骚都他妈能这么酸腐？你怎么做到的？”

独孤信懒得理他，只看着脸色羞红的女修：“何如？”

筱雨脸上冒热气，强装镇定地笑着：“好哇。”

这番话一点没收声，酒馆里修士耳聪目明，一个个听得清清楚楚。

独孤信在悠扬的歌声里喝干酒水起身：“走吧。”随后带着人出了酒馆。

“狗男女。”赤炼啐一句。一个个说是找自己喝酒，其实拿他当鹊桥。

歌声终于是停了。悟明看着酒馆门，门扉随着两人出去，惯性地来回开关两下，最终停住了。他低头，轻轻笑了起来，笑得都有些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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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信与人同行，行至筱雨仙子住处，女修开门，男人却停住步：“就到这里吧。”

筱雨回头，似乎没明白：“连门都不进？可有点对不起‘随便’二字了。”

独孤信看着她：“我可以随便，但道友并无‘随便’之名。”

听他此话，筱雨便知他只是假意与自己示好：“这是拿我当吃醋的由头呢？”

独孤信无所谓地笑笑：“你不是要还恩情吗，如此足矣。”

筱雨脸红，此时是气得。她一甩手，关门进屋了。

月光清浅，独孤信孑然站在盟城街道上。片刻后，随意找个方向走了下去。

不知明日生死之时，他只盼片刻宁静。于是避开修士居住的内城，来到了外城。这里有很多凡人居所，他们负责处理一些世俗事务。

似乎也是知道城外情形不好了，居所基本都闭了户。

独孤信只找到一处酒家还有灯，他随意坐下。开店老板已经在门口抽了一袋子烟叶，此时见人来，在鞋底磕了磕烟锅：“这夜深了，小店已经没什么酒水给仙师了。”他认出对方修士身份，态度却并不局促。

“无所谓。”独孤信看着寂静的街道，听着城外魔兽偶尔的嘶吼。明日此时不知有几成修士活下来，而这群凡人更如蝼蚁一般了。他突然想起那石室中，悟明闭灵后曾吃过很多凡人食物，“可有食物？”

老板回屋，端出来一个夹着肉的饼子：“吃的也卖完了，这是我的晚饭。”

独孤信拿起来咬两口，味道意外的不错：“魔族围城，你们为何不走？”

“去哪里？”老板苦笑，“有仙师在的城都不安全，哪里能安稳呢？”

“修仙者受凡人供奉，却护不住你们。如此说来，反倒是修士无用。”独孤信略带嘲讽。

“可不敢，可不敢！”老板连忙摆手，“我到这个岁数，早看开了。只可惜，我孙子还年少……”他突然看向独孤信。“仙师，那个，老朽有个不情之请，仙师可否将我孙子带走……”

“不能，”独孤信直接打断他，“我门派不要凡人。”

“他有灵根的！”老板脸上显出急切，“他有灵根的，只是资质不好。仙师，我家祖上也是修仙世家，可惜好几代没有灵根出现了。如果仙师能收下小孙……”

独孤信依然摇摇头：“门派收徒严格，一般灵根不要。”

老板一咬牙：“仙师，我有一个家传之物，可献给仙师。您先看看。”说罢他回店里，半晌带着一个长盒，拉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出现。对着独孤信双手奉上盒子。

独孤信灵力一扫，盒子开了，里面一张符箓，灵光闪闪：“这是……万里符？还是随机的？”他看向老板，“这东西确实不常见了。但我是不收徒的，倒是可以替你催动灵符，把你们一家传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