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慕乐和都没见到融旭。
慕乐和难得主动联系、发消息问,融旭都回复说忙。
但融旭每次都会及时回他消息,所以慕乐和觉得他并没有多忙,至少休息时分心看个手机的时间还是有的,慢慢的,慕乐和从“难得主动”的状态转变为开始频繁地给融旭发消息,发些无聊的无用的东西——
例如今天画的画,例如之前某幅还未完成的画现在的进度,或者窗外紫色的鳞片云,又或者食堂座椅上捡到的蓝宝石项链。
慕乐和通常只发一张照片,像是放鱼饵一样,吊出融旭这条憋不住吐泡泡的鱼。
在他发了那张蓝宝石项链的照片后,融旭回复得十分迅速,问:「是有人送你礼物吗?」
两秒后,融旭又发来一句:「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
慕乐和回道:「捡的」
融旭问:「哪里捡的?」
慕乐和说:「食堂」
然后融旭给他发了一串类似于文字版的地图攻略给他,告诉他在食堂一楼门口从左数起第三根柱子往里走,看到七号窗口后往右转,再右转,最后穿过一小段走廊,就会发现一个食堂专门的失物招领窗口兼监控室。
对此,慕乐和话更少了,只回了六个点儿。
不过在五分钟后,融旭拿起屏幕忽闪的手机,解锁后便看到慕乐和发来了一张新照片——照片中拍了食堂失物招领处的三角牌子。
又过了一周,融旭依旧没有到访画室。
慕乐和猜想过:融旭会不会偷偷来过?
他尝试学习一些蹩脚的“防小偷”方法,在门缝塞纸条。但自己推着门实验了几次,玩儿了几次,最后一次看纸条飘到地上,慕乐和弯腰捡起纸条的瞬间,他忽然发觉这有点太低能了。
不是说夹纸条的方法不好,而是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及想法有多幼稚。
融旭连想要看自己的画都要向他询问,怎么可能做在其他时间段偷摸溜进画室这种行为呢?这太不合理了。
而且我都不在画室,他溜进去又能干嘛……慕乐和想。
没过多久,有关学生会的传言终于进到了慕乐和耳朵里。
学生会好像出事了,还是财务方面的漏洞,可大可小。
据说学生会财务部翻查上个月的账目时发现有几笔社团经费的流向有问题,也不知是哪些人走漏了风声,很快,整个学校的学生几乎都知道了这事儿。虽然并非人人关注,但七嘴八舌的讨论渐渐把原本的资金小窟窿传成了无底洞,更甚者变着花样猜测学生会内有内鬼,信口胡诌自上而下给“可疑目标”们排了大小王。
融旭这个不讨喜的学生会长当属“大王”,看不惯他的人煞有介事地说出他小人心好贪赃的合理性、隐蔽作案的手段、自以为瞒天过海的高傲。因着附和者的声音不小,几乎压下了所有理智的犹疑和不知名小辈蠢蠢欲动为其辩驳的心,仅仅三天,这无须有的罪名与矛头已经不止是指向融旭,简直快要扎到他眼前。
慕乐和不清楚融旭的状况如何,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有许多天没跟融旭待在一起,并因此而“逃过一劫”。同班同学即便对他投来探求的目光,但不会像之前那样直白地询问。
夜晚,慕乐和登上学校的一个非官方花边论坛,里头有关学生会内部的舆情传得沸沸扬扬,从正经的讨论,到无理地抵制私生子上位,再到毫无依据的秘闻:【惊!财务部新人omega是否与会长竟有此等秘不可言的关系!】……无不透露出这群有钱人家的孩子确实都挺有闲的。
慕乐和眼睛看得累了都没从中淘出一点儿能说得上板上钉钉的真料,他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手指一滑退出屏幕上的论坛页面,随后切进融旭的聊天窗。
准备入睡之前的房间黑灯瞎火,慕乐和面上映着荧光。
他刚给融旭发了一条信息,马上就收到了回复,融旭说他没事。
慕乐和困了,盯着屏幕看时眼皮渐渐连抬起都困难,但他不想就这么结束对话,睡意侵蚀大脑,迷糊之下他直接发问:「不是你偷的吧?」
结果这话刚一发出,融旭直接响了他电话,慕乐和惊得一下坐了起身,原本已经钻进慕脑袋的瞌睡虫全被吓得升了天。
慕乐和扫了眼来电显示,接下电话时心脏还砰砰狂眺。
电话的另一端,融旭问:“你在怀疑我吗?”
听起来好像是生闷气的语气。不知为何,慕乐和就是这样猜的。
所以他激动地喊了起来:“没有!我是在担心你!”
过了好一会儿,对面才又有了回音,融旭简单说了两个字:“谢谢。”
这两个字的语气慕乐和没品出什么意味,但很明显的,它不像刚刚那样沉闷了。
之后两人又稍微寒暄了两句,慕乐和说他每天都有在画室画画,融旭说他最近在学生会脱不开身,总的就是搭不上轨迹,连聊天都没劲。于是这轮电话只通了三分半就匆匆挂了。
其实学生会内部已经查出来那笔被偷天换日窃取的经费所流向的窟窿,并且也查到了给这个窟窿披上遮隐外衣做假账的人。
经过这两天学生会上下通力查找,他们发现棒球社曾接收一笔不符合拨发规定的资金,还找到了伪造发票等报账的单据。那份单据纸质特殊,印有暗纹,整个学生会只有会计组的组长会用这种纸,而组长给人的印象是将严谨负责刻进骨子里的,因此这份伪证轻易就混入了正式拨款流程。
融旭放下手机,望向一尘不染的天花板时,眼前浮现出白天看到的那张单据上所盖的会计组组长的个人印章,印有竹雯二字。
当时刚找到票据便火急火燎把文件送到会长办公室的一共有三个人,都是今年新加入的小干事。一开始融旭还觉得他们太浮躁了,不太可靠,进他办公室后连门都不关就直接脱口而出:“犯人是竹雯学姐!”
所以融旭是不信的。如果他们说是竹雯就是竹雯的话,那感觉跟闹着玩似的,跟外面传他是“贪污大王”的家伙没两样。
但当他把递上来的“证据”拿到手,浮躁的情绪便转移到了他身上。
那一瞬间,融旭脑子痛得要用手去用力揉搓太阳穴,一个小干好像还显出担心的愁容,但融旭却还想:他到底是担心我还是担心竹雯?想着想着,头更疼了。
融旭没有第一时间将学生会成员召集,摊开所有人证物证,可能是因为竹雯正好不在,也可能是有多余的猜想,他想弄清楚再公布。
他把那三位小干劝走,承诺自己会在这周之内查明真相,在此之前请他们先忍一忍,等一等。
随后他也一直在等,等当事人到来。可直到放学后竹雯似乎都没有来学生会的意思,发的消息也没回,于是融旭决定主动出击,到三年级那边去拦人。
三年级的学长学姐看到他时脸色都不太好,他们都有一个更为熟悉的融姓朋友叫融瑛,在他们眼里,融旭比冒牌货还卑贱。
但嘲讽不会当面直来,只会融入一道道与他擦肩而过的目光。
融旭多少有些习惯了,他面不改色,面无表情。
终于,在走廊里的人渐渐散去许多之后,他守到了正和朋友有说有笑地走出教室的竹雯。
竹雯身边的朋友看到他时愣了一愣,转头看去竹雯,竹雯没有回看她,而是径直走向那个在等她的人。
她站在融旭面前,还没等融旭开口,她便说:“不用担心,等到了明天就好了。”
融旭张了张嘴,心里有很多疑问,结果问出口却问不明白,只有半句:“为什么?”
“真相大白。”竹雯笑了下,说。说完便同朋友绕过融旭走了。
融旭感觉很怪,这不像竹雯会对着他露出的笑,一点针对性没有,还十分有礼貌。等他回过头再想追问些什么,竹雯的那位朋友已经抢先一步把人拽跑了。
在学生会内他跟竹雯一直不太搭调,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竹雯的那位朋友估计是把自己当成上门寻仇的仇人了吧。融旭无奈又好笑地想。
——竹雯说明天就会真相大白。
一直到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到四个零之前,融旭都在想:为什么是明天?
直到他留意到时间下面对应的日期变更,他突然发现:今天已经是星期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