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

岚箬一回家就直接快步往里走，充耳不闻身后柳亦翎的呼唤。

“急着上厕所啊你。”柳亦翎拖沓着拖鞋，朝管家颔首问好然后跟了上去。

她打开主卧的门，里面并没有岚箬的身影。

“咦？”

“岚箬？”

柳亦翎挨个打开房门。

这间没人。

这间也没人。

她走到尽头最后一间客卧门前停下。

拧了拧房门，打不开。

“岚箬？”

柳亦翎拍着门轻唤。

片刻，里面才传来岚箬似被吵醒后的呢喃，“我睡觉了，你多大了还老跟着大人屁股后面转。”

柳亦翎一噎，“一回家就睡觉？”半晌才转身弱弱嘀咕，“不洗澡吗？真邋遢……”

房间内。

岚箬坐在电脑桌前，直到门外没了声响，才转过头。

她冷着脸从口袋里掏出u盘，插在电脑边上。

很快屏幕上跳出提示框：请输入密码。

岚箬眯了眯眼，蹙起眉，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她盯着屏幕，眼底幽光闪烁。

静谧的房内，只有墙上挂着的时钟随着走动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突然，岚箬直起脊背，眼眶无意识地睁大，瞳孔猛缩。

屏幕右下角，新闻推送标题：许依依案凶手为精神病患者，逃过判罚。

人民医院，病房内。

清风拂过窗帘，带起浅浅的弧度，又迅速潮水般退去。

病床上，宁易正安静地躺着，手背上打着点滴，眼睫软软搭在眼睑上。

李契试探的话语打破病房内的宁静。

“张局，要不还是等队长醒了再说吧。”

病床另一侧的张局长掖了掖宁易身下的被子，不急不缓地开口，语气不怒自威。

“你还知道我是张局啊？”

李契语塞，他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仍在昏迷中的宁易，躬身告退。

小辉在病房门口候着，一见李契出来就迎上去。

“怎么样，副队？”

李契叹了口气往楼梯口走，“宁队还没醒，张局让我们给流浪汉做个精神鉴定，这案子就算结了。”

“什么？”小辉惊呼，被一边路过的护士瞪了一眼。

他忙捂着嘴巴，降低声量，“要不还是等队长醒了再说吧？”

李契闻言，脚步猛然停住，小辉差点撞上他宽厚的背。

他转头怒视小辉，“你以为我不是这样想的吗？这是张局的命令！”

周围寂静了一瞬，开水房倒水的病人家属，扫地的清洁阿姨，刚抽完血摁着胳膊的病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旁边的护士站里，一个护士忍无可忍地站起身。

李契没理她，转头赏了围观群众一个愤怒的背影。

小辉摸摸鼻子，弱弱跟旁边的护士道歉，然后快步跟上前面脾气不太好的副队长。

楼梯口拐角处。

一个戴帽子的男人从阴影里探出头来，他看了眼两人离开的背影，转身离去。

手上提着的药袋子随着手臂的动作而摆动，在空旷的走廊沙沙作响。

*

晨光微明，郁家。

郁希理理衬衫的衣领，在打开房门的下一秒折返，拿起玄关处的雨伞。

今天是去阳光福利院义诊的日子，他想着正好把雨伞带给柳亦翎。

他轻轻关上房门，却在转身的下一瞬愣住。

“爸？”

郁父一愣，缓缓背过手去，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小希啊，你怎么今天这么早。”

郁希摸了摸耳垂，有些不自在，“就…醒的早就早点起来了。”

“那…那快去上班吧。”

郁父靠着墙边，示意郁希离开。

后者颔首，走了两步，突然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脚步停滞不前。

郁父身后的手紧了紧，掌心微微出汗，他佯装自然，疑惑道：“怎么了？”

“爸，你有没有闻到油漆味？”

郁父咽了下口水，轻笑，“没有啊，你是不是感冒了。”

“可能吧。”郁希摸了摸后脑勺，“最近换季，感冒的病人太多了。”

他转头对着郁父关照，“你这几天也多穿点，容易感冒。”

“知道了，臭小子。”

郁父摆摆手，“快走吧。”

直到儿子的背影已然消失在楼道口，郁父才敛下眼底的笑意。

他背着的双手卸下力，露出粗糙的手上浸染的几处纯白。

柳家。

柳家比柳亦翎自己在外面买的房子大多了，床也是两倍大。

她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生物钟都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

不过还好，今天福利院义诊，不用上课，她可以晚点过去。

柳亦翎去衣帽间里翻了翻，都是从前自己喜欢的小清新风格的连衣裙。

她苦恼了片刻，最后挑了条纯白的连衣裙换上。

一旁梳妆台摆放的很整齐，每天都有下人来打扫。

柳亦翎惬意地喟叹一声，久违地化了个淡妆。

她正要起身，视线无意间扫到梳妆台一角的淡绿色发带，很有少女气，是柳桉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柳亦翎柔柔弯唇，用发带编了个侧边发，搭在肩侧。

收拾完毕，柳亦翎下楼准备吃饭，楼梯走到拐角处，她就看见岚箬已经坐在餐桌旁吃饭了。

岚箬今天又恢复了往日的装扮，一袭艳红的大衣，长发被烫卷。

听到脚步声，岚箬微挑的眼一抬，和柳亦翎对视了一秒后，面无表情地移开。

柳亦翎迈步走到餐桌旁，下人上前给她移开凳子，她莞尔，“谢谢。”

下人受宠若惊地摆摆手，“小姐客气了。”

柳亦翎没再说话，自顾自吃着早饭。

吃完早饭，岚箬拎着包就要出门。

“你干嘛去？”

柳亦翎今天第一次对岚箬开口。

后者脚步都没停，“去美容院。”

柳亦翎努努嘴，往沙发上一躺，拿起手机给顾冉打了个电话。

顾冉接到电话时，医生们刚进来查房。

她愣了几秒，抬头看了领头的郁希一眼。

后者咽下话语，抬手示意她接听。

顾冉划开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柳亦翎拖得很长的音调，“顾冉，来接我上班。”

“我在医院照顾小可呢，你家那边不是挺好打车的吗？”

柳亦翎撇撇嘴，“我昨晚在柳家住的，别墅区不让出租进来，司机也去送岚箬了，我怎么这么可怜啊。”

柳亦翎越说声音越大，到后面逐渐演变成哀嚎。

顾冉右手握拳抵着嘴边咳嗽两声，她小心翼翼地抬首看了看面前的医生们。

后排的几个实习生已经开始低着头憋笑了。

她正准备赶紧挂掉这通电话，离得近些的郁希开口了。

“要不，我去接吧。”他眼睫轻扇，语气淡淡，“正好等会我也要去福利院了。”

电话那头的柳亦翎懵了一下，“你旁边有人？”

顾冉也懵了，她半晌才反应过来般回答：“对，是郁医生。”

她话音刚落，突然有点害怕柳亦翎又冒出一句“谁”。

好在柳亦翎记性还没那么差，她只是反应慢半拍地“哦”了一声，然后直接报上了地址。

郁希没什么表情，和缓应声。

查完房，一旁的小许突然从后面亦步亦趋地跟上，逐渐和郁希并排。

“郁医生，那是谁啊。”

郁希翻看着报告，指尖的动作一滞：“以前的一个病人家属”。

小许愣了一下，脚步顿住，他注视着郁希的背影，喃喃到：“病人家属。”

儿童医院的病人的家属，不就是孩子的母亲吗？

他瞪圆了眼睛，拍了拍自己的头。

真是太八卦了，郁医生明明只是好心，自己竟然连这么纯粹的善意都要曲解。

*

等待郁希的这段时间，柳亦翎去自己房间转悠了一圈，之前气头上离开，什么都没带。

她抚过橱窗里的玩偶，专辑，目光在某处顿住。

柳亦翎俯下身，轻轻打开橱窗，露出里面的精致盒子。

她取出来，轻轻打开，露出里面的cd机。

是她之前心血来潮买的，还从来没用过。

柳亦翎捣鼓了半天，才让它开机。

“咚咚咚。”

房门被轻叩，门外的女仆柔声道：“小姐，外面有人找您。”

看来是郁希到了。

柳亦翎看了眼手上的cd机，直接拿着走了出去。

她换上c家的新款小皮鞋，打开大门。

开门的那瞬间，外面也同时有人用了力。

柳亦翎一踉跄，本以为是郁希，抬头却有些惊讶，“爸。”

柳桉惊讶地张了张嘴，“小翎，你怎么在家？”

柳亦翎没回答，视线落在柳桉破了的额角，“你这脸怎么了？”

柳桉讪笑一瞬，眼神躲闪，“摔了，爸爸困了，先进去睡觉了啊。”

柳亦翎扭头看向被关上的大门，微动的眸子晦暗一瞬。

“滴滴——”

柳亦翎闻声望去，郁希从车窗口探出头来。

他本来长的就嫩，今天还穿了件白衬衫，活脱脱一副男大学生的模样。

柳亦翎走上前去，郁希已经下了车，很绅士地拉开副驾驶的门。

“谢谢。”柳亦翎淡笑着坐上车，郁希没出声，掌心已经微微出汗。

他突然想起来后座的雨伞，瞥了眼身旁的柳亦翎，正准备开口，却见她眉头轻皱。

郁希愣了下，下意识降下副驾驶的车窗。

柳亦翎感受到微风的吹拂，喉头的痒意渐渐压下。

她有些狐疑地转头，郁希却是也被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吓了一跳。

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觉得她皱眉是因为晕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