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过去,依旧还禁足于屋中的若颜手握失而复得的玉簪,满脸难掩忧心。
“那日,我向他撒了谎…..”
“本以为这数日,他沉溺于悲色…..”
“应未发现端倪。”
…..
“但昨夜…..”
“他却不动声色来我这里,将此物…..交给了我。”
想起那人昨夜踏着夜色走进房中,着实吓了自己一跳。而当自己回过神,正欲行礼,那人却一把握住自己手臂,投来了凝神目光…..
霾色退去,半边凤眸映入斜漏月色,来人扶自己起身,同时也将那遗失之物静悄悄地塞回了手心里。
随着一阵寒颤席卷过身体,疑泪涌上眼眶,胸中呼之欲出的某些辩解,仿佛彻底哽在了喉中…..
粗阔手掌穿过发丝,拂过耳边,捧起了泪痕满布的侧脸…..
随着暧昧眸色恍过湿润余光,冰冷话语已然流淌进了耳中…..
….
“狄若颜…..”
“韶华之事,本王…..”
“选择相信你。”
窒息的空气里,他低着头,在女人耳廓边微微平息着百感交集的心绪。
“只是…..”
“自己丢了东西这种小事。”
“以后…..”
“告诉本王即可。”
….
“倒也不必…..”
“藏着掖着。”
….
“你说…..”
“是不是?”
未及点灯的暗夜里,那人狭长的眸子回过微亮,铺上了丝丝疲惫血色。
而若颜的双手不觉覆着那人脊背,仰着的泪光中透过了万般猜疑。
“徽玉…..”
“徽玉如何作想,我并不明知。但是我心中清楚,我…..”
“我只将他当作挚友。”
“而我对…..”
那柔目似有鼓起勇气,抬看去了眼前人。
“自始至终…..并无二心。”
“我….”
“我只是…..”
四目相对时,那些无法阐明的真心话默默想罢….
她叹了口气,目光再无可藏时,那人却打量着自己,陷入了若有所思的沉默…..
…..
“我与他…..”
“似难以放下一切,坦诚相对,推心置腹。”
“唯一能证明彼此爱意的方式…..”
“仿佛、仿佛只剩下了无休止的索求…..”
….
“这一切….”
“到底…..”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是从他娶了茶茶?”
“还是…..”
“韶华的意外离世?”
….
“后来发生的一切…..”
“我似乎也记不清了…..”
“我…..我只依稀记得…..”
“那一夜,他似乎原谅了我…..”
“但自始至终…..”
“他却攥着我的手腕,未让我…..”
“能找到将那簪子收起的…..”
“片刻间隙。”
…..
“徽玉的玉簪…..他究竟在何处寻得?”
“而我与他一事…..”
脑海中,昨夜惶恐羞愤的种种想罢,若颜回过神,战战兢兢走去门前,却与突然闯进的春蛮撞了个满怀。
“蛮、蛮儿?”
“如、如何?”
“宫里头,可有宛乐师的消息?”
若颜颦眉,神色甚是紧张。
“娘、娘娘,不、不好了!”
侍女喘着粗气,停下脚步,一把拉上了若颜的手臂。
“您让奴婢去府外打听宛乐师的消息。听、听说…..”
“司乐大人进宫不过数日,还未被皇后娘娘召见,便染上恶疾被送出了宫。”
“恶、恶疾?”
想起那身手矫捷、意气风发的少年,几日前的灿烂笑容仿佛还恍惚于心中,若颜一时间陷入了不可置信的迷思。
“不、不可能…..”
她想起手中玉簪失而复得的经纬,昨夜发生的种种,不由满是寒心。
“在这时候…..”
她垂下目光,握簪的手心沁出了汗珠。
“一定…..”
“一定事出有因。”
“若是因为我、若是因为我连累了他…..”
“这可如何是好?”
….
“蛮儿,你方才…..可有打听到他被送去了哪里?”
“这…..”
见若颜神色慌张、心急如焚,春蛮亦满是满眼无措。
就在若颜焦急绕行、欲上门前时,一女子迎门而入,将两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娘娘!”
…..
“画、画儿…..?”
若颜抬起了诧异的目光。
“你…..”
“你怎么来了?”
她眼眶泛红,神色诧异,看向眼前人的目光里更透出了生生怯意。
“娘娘…..应还在禁足。”
“您…..您这要去哪里?”
漓画神色凝重,甚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画、画儿…..”
“我…..”
若颜停下脚步,目光不知所措地躲闪起来。
“我…..”
见其话语哽咽,欲言又止,漓画看去一旁坐立难安的春蛮,一瞬间,某些昭然若揭的心事即刻明了在了来人的心中…..
漓画踌躇而立,渐舒开了凝重之色…..
“近日宫中之事,奴婢也略有耳闻。”
“娘娘…..若为了宛乐师一事…..”
“其实…..”
…..
“我知道….”
“我不该替他忧心。”
若颜打断漓画话语,泣声自辩了起来。
“也知道…..该与其保持距离……”
“但…..”
“但即便我觉察到这一切,与他做了最后一别,元俨也…..”
“也还是不愿放过他。”
若颜涌上泪光,孤注一掷地倾出了肺腑之言。
“画儿…..”
女人的簌簌泪落让侍女微垂下了柔目。
“徽玉行事虽脱逸常规,但他为人善良,耿直不阿。”
“你曾在元俨身边多年,而这多年我对王爷的情意,你与蛮儿一样,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我可否拜托你…..”
“拜托你替宛乐师求求情,求元俨…..”
“放过徽玉?”
心中的无奈与悲戚满斥胸膛,若颜只一味握上漓画的双臂,向这曾主事务的女人低声下气地恳求起来。
“娘娘…..”
漓画回握过若颜双臂,泛红的眼中扩开了些许踌躇。
“关于此事…..”
“画儿正有话与您说。”
她目光凝滞了片刻,只将若颜扶去榻前桌边落坐,又令春蛮递来手绢,小心翼翼地替其擦拭了起来……片刻后,见这美人儿的情绪渐趋于平稳,侍女方又开了口。
“娘娘…..”
“其实今日…..”
“奴婢与范大人…..”
…..
“偶有…..照过面。”
一语既出,若颜瞬间抬起了目光。
“在聊起司乐大人被逐宫一事时,范大人言辞模糊,未多提及。”
“所以此事…..”
“怕是….另有隐情。”
“隐情?”
若颜圆睁泪目,不解地扩开了瞳色。
“嗯……”
漓画思虑再三,与那明眸相视而合。
“乐师与娘娘一事,王爷应是早有察觉。”
…..
“这、这我知道…..”
若颜喃喃而道。
“王爷最初隐忍不发,只因他…..”
“相信您会处理好与宛乐师的这段关系。”
“但韶华出事那日,范大人…..”
“却在千鲤池边……”
“捡到了…..一枚玉簪。”
一时间,既成事实摊于两人心中,使得某些释明陷入了难言。
“后王爷在苍南斋的试探中,没有得到您的实言,故而生出了无名怒火…..”
…..
“而后不久,不知为何,王爷突寻去了雍华殿。”
“又与王妃娘娘,为当初举荐乐师入宫一事而起了争执。”
“质疑中,娘娘不堪辩解。”
“而墨兰姑娘一心护主,争辩中…..无意中将您与乐师大人宫门外冒雨相见一事抖落了出来。”
一瞬间,若颜悲戚的目光更似跌进了谷底。漓画停顿了片刻,又甚为无奈地说了下去。
“所以….王爷无法再坐视不管…..”
“便令人…..”
…..
“但…..”
“但就算…..就算我与徽玉走得亲密…..让他心生猜忌。”
“但、但此事我亦有责任。”
“徽玉…..”
“徽玉他罪不致死。”
“他…..”
“他怎能…..”
若颜难耐这般决断,不禁愤然含泪、有口难辩。而侍女凝望着面前自责悔恨的女子,心中满怀同情,却又只能竭尽深思远虑道:
“只是娘娘,这件事,奴婢觉得甚为蹊跷…..”
“若…..”
“若只因您与宛大人之事,王爷并无寻去王妃娘娘处质疑的理由。”
“而且…..而且奴婢听说…..”
女人的疑问让若颜再次抬起了泪目。
“乐师大人…..”
“乐师大人虽于水清宫受刑,王爷…..”
“王爷中途却突然收回了成命……”
霎时,女人浑圆的瞳芯凝固了泛光。
“这人…..”
“已被太子殿下一早悄悄送回了府里…..”
…..
覆手下,肩头的衣物滑落去脚下…..若颜满目愁疑,不觉缓站起了身….
“他…..”
“他在哪儿?”
湿润的目光痴凝着眼前人,而一旁默默整理着床铺的春蛮亦满心在意地回过了头…..
漓画起身,向眼前人微以俯首,又恭敬道:
“奴婢今日此番前来、只为告知娘娘事情经由。”
“而娘娘知道了乐师大人如今平安…..”
“那这件事情,奴婢…..”
“奴婢希望娘娘就此置身事外,勿再过问了。”
…..
“但是,但是我…..”
见若颜依旧难解,漓画又道:
“乐师大人归府养伤一事,本为极密。”
“若是娘娘一时冲动,闹得人尽皆知。”
“您这…..”
“您这可是要让王爷…..”
“将向您吐露此事的奴婢性命…..”
“也一并拿去?”
…
“我…..”
听罢侍女的苦劝字字戳心,若颜一时语塞,陷入了进退两难的悲戚。
“此事…..怕是没有我们想得那般简单。”
两人目光紧紧相凝间,空气陷入了许久沉默…..
待若颜的愁眸稍加缓和,侍女方覆其手,向其轻点了点头…..
待眼前人目光渐写领会之意,漓画方舒展开笑意,向一旁察言观色的春蛮回过了头,蛮儿读懂其示意,赶忙放下手中活,上前向侧妃俯下身。
“小姐,奴婢瞧您累了一早上,早膳可都没好好用…..”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