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隅一口气还没松下来,一低头,不知何时醒来的解之说眨着迷离的眼睛,眼角周围红彤彤的,就连他呼出的气,好似都透着严重的绯色。
“我不想……医院……”
解之说的话语断断续续的,加上他的脸色实在太差,金隅根本没有听进去,反而握住他发热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别着急,马上带你去医院。”
解之说听得真切,他勉强抬起眼,一直摇头,“我想……在这里睡觉……我不想……去医院……”
这下金隅总算听清楚了,捏了捏他的手,“不可以,你必须……”
没等她说完,解之说挣脱被握住的那只手,往床中间挪了挪,“我不去,医院。”
可能是被气清醒了,金隅听着他说话中气十足,也稍稍放下心。
金岸回到解之说的房间,看着一个呆呆地站在床头,一个十分惊慌的样子往被子里钻,便问:“去不去医院?”
解之说抓着被子一角,晃着笨重的脑袋。
金岸无奈地干笑了几声,“行,行,不去就不去吧,金隅,拿药给他吃。”
金隅“哦”了一声,立即跑到楼下找药。
解之说大口喘着气,慢慢睡下,自己盖好被子,然后眼睛一闭头一歪,没给金岸问问题的机会。
给解之说喂了药,金隅又联系了在医院做完检查的游弋。
游弋在电话那头傻傻笑着,原来被凉鞋打到后背的那时候,是心理作用,他还以为自己伤到了内脏命不久矣了。
挂了电话,金隅洗了个澡回到自己的房间,面对熟悉的天花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可又说不出来,翻了个身便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朦胧的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片,窗外没有光,却不算太过暗沉沉,金隅坐起身来,一瞬间睡意全无。打开手机,此时还没到五点,她没有在房间里过多停留,穿上薄外套后来到解之说的房间。
落地的窗帘遮住外面的景色,房间里没有一丝光进来,金隅靠着摸索,一路找到解之说的脸。
手背轻轻放在他的额头,金隅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感受着他的温度。
比昨晚正常点。
金隅放开手,却被黑暗中的未知拉住。
“诶?”
金隅顺着攀上她手腕的臂膀摸下去,身前的感应夜灯忽的亮起,她冷不丁地和温和黄光中的那双眼撞上。
“你醒了……”金隅边说边拿下解之说的手,顺便摩挲了几下,确保他的温度降下来了,“是我吵到你了?”
解之说收回手,枕在脸边,“没有。”
他的声音听上去生硬且干哑,金隅转身去找水壶。
“你去哪里。”
解之说撑着无力的手臂勉强坐起来,靠在床头,铺好被子,眼巴巴地等着金隅。
金隅从自己房间端来水壶和杯子,给解之说倒了杯温水。
“喝点水。”
她递上表面弥漫水雾的杯子,思考了片刻,“我是不是该喂你喝?”
“啊……?”
解之说呆住了,双手虔诚地拿过杯子放到嘴边,“我自己喝……”
嘴唇在杯子后面一张一合,水雾飞过干涸的双眸。
金隅坐在床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着解之说喝水。
喝了水,解之说清了清嗓子,身体状态也好了很多,他看了眼窗户,问:“天还没亮吗?”
金隅嘴巴紧闭,摇了摇头。
解之说弯着双腿,将双手放到外面乘凉。
金隅回想起昨天两人有来有往平淡的交流,一时后悔涌上心头,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纠结的手。解之说见状,想都没想,直接去牵她的手。
“对不起。”
他说着,随后浅浅一笑。
金隅回过头,与他对视。
眼眸里温情流转,算不上吵架的吵架很快被两人抛到脑后,不约而同地选择忘记。
天大亮。
直到窗帘遮不住欢腾的太阳,晨光散进房间,金隅站起身,揉了揉久坐的腰板。在她身后,解之说睡得安宁。
“早上好啊哥。”金隅起得早,此刻竟毫无疲意,她看了眼坐在餐桌前对着电脑一顿输出的金岸,去厨房倒了杯热牛奶。
金岸死死盯着电脑屏幕,稍稍抬了抬手表示问好。
“忙什么呢?”
金隅坐到金岸的对面,对着电脑随口一问。
金岸抬眼,拿下眼镜,合上电脑,默不作声。
金隅:?
金岸认真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金隅瞥到墙上挂着一抹红色,没有多加考虑,“番茄汤面。”
金岸听罢,不管自己会不会做,直接进了厨房。
无所事事的金隅顺便看了会墙面,装饰似乎比第一次看到时不太一样,没等她再仔细看看,旁边的杂物室里传来不小的动静。
不用猜,一定是凉鞋。
被关了一晚上的小可怜,此刻以自己微不足道的力气敲打着锁紧的门,让它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金隅心里怜惜表面无害的凉鞋,看金岸一心专注眼前的锅,放心地打开杂物室的门。凉鞋坚持不懈地敲门,突然鞋底板一空,拍在了金隅的鞋面上。
金隅:……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凉鞋呜哇哇地趴在地上,一个劲地“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怪你。”金隅蹲下来,拎起鞋子。
凉鞋任她吊起自己的身体,半响,金隅歪着头,疑惑地问它:“你有什么心愿需要我们帮助你完成?”
凉鞋愣了一下,“我……没有心愿……吧……?”
金隅不解,“你没有心愿,又怎么会拥有情感波动呢?”
凉鞋觉得她问的问题非常有意义,想来想去想得鞋带从魔术贴上掉下来都没想到原因,许久,它张开自己的鞋带,“可能是我成精了吧!”
金隅笑了两声,“你真有趣。”
凉鞋受到夸赞,一时得意起来,从金隅的手指间落下,“啪嗒”声响起后,它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现在,这里,只有一半的自己。
“另一个我呢?”
凉鞋惶恐地叫出声,引得金岸往厨房门口看了几眼。
“什么什么?”金隅抓住四下乱跑的凉鞋,“还有一个你吗?”
凉鞋快要哭出来了,“我说……怎么……休息的时候没有东西和我聊天,原来……另一个我不见了……”
金隅这下心里了然,凉鞋少了一只。
“那么,你的心愿就是找到另一半你喽?”
她想不出凉鞋还会有其他心愿,一边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凉鞋。
“嗯嗯……呜呜呜呜呜……”
有了目标,金隅算是动力满满,火速吃完早饭后站在宿舍门口等着游弋。
游弋还要几天才能住进宿舍,什么原因他也没讲明白,金隅就当他舍不得自己的家,需要适应的时间。双手放在矮墙上,耐心地欣赏着坡下的情景,吹着舒适的晨风,金隅心情大好,凉鞋跟着她焦急早已消失,在她的斜挎包里哼着儿歌。
一丝风卷起碎发,挡住视线,金隅将头发拨到耳后,一转身,差点没扶稳墙。
“解、解之说?”
金隅喉间一顿,勉强挤出几个字。
解之说穿着工作服,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神奇的气场,平静的一张脸上,看不出发过烧的印记。
“你,不再休息休息?”
金隅走到他跟前,问:“着急上班?”
解之说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金隅撇了撇嘴,“行吧,不过我们还不知道去哪里,可能要花费很多的时间才能完成这次的任务。”
她说完,等着解之说反应。
解之说的眼里渐渐漫上生气,他咽了咽喉咙,在金隅关切的注视下缓缓开口,“还有谁?”
“啊?”金隅摸不着头脑,“什么还有谁?”
没等她再次开口,景非苍慌慌张张地推开门,“抱歉抱歉,我起迟了……”
“没事啊,”金隅走到她面前,帮她整理好工作服。
解之说迟钝地转过身,眼睛眨了两下,又听金隅说道:“游弋来了,我们走吧。”
金隅打算先跑下坡,不过看到解之说那神奇的样子,难免不放心,让景非苍先走别管她。
解之说的脚下似乎有什么努力的精灵,帮助他抬起脚,又费力地落下。
“解之说,你真的没事吗?”
解之说实在不对劲,金隅担心他还没痊愈,脑子烧傻了。
“我,真的没事。”
解之说朝坡下走去,金隅站在他身后看着,不知该笑还是该担心。
“你怎么同手同脚了。”金隅不忍心继续看下去,走两步就到他的身边,拉住他的衣袖。
“嗯?”见一只手向自己靠近,解之说下意识闪躲,却被金隅拦住。
“也没发烧啊……”金隅一只手放在解之说脑门上,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额头,仔细地比着两人的体温。
“我没事。”解之说伸出手,环住金隅向上的手腕。
他的眼里透着股认真,暗自用力的手和金隅较量着。
僵持了一分钟,金隅终于放下手,推着解之说的身体,“行行行,你没事你没事,反正到时候倒路上了我们也能给你送医院去。”
解之说顺着金隅的力往前走,一个不留神踢到了一块比他手掌还大的石头。
“好痛。”
金隅一脚踢飞石头,石头沿着坡道咕噜咕噜滚到路上。
“现在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