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戌时末
李柏听从纪清风的吩咐带了五六个弟兄守在后山一条小路上,其余两人则是在通往文国的主路上守着。此时几人已经在草丛里趴了起码一个半时辰,眼睁睁看着日头落下到月亮高挂,愣是连只兔子都没见到更别提什么人了。
时间久了不免有人耐性不够,便小声说:“咱们会不会猜错了啊?”
李柏闻言没出声,其他人也无法回答。反而是在李柏身旁的用胳膊肘捅了捅他,问:“哎,你怎么知道这条小路的。”
这条路很隐秘,隐秘程度已经达到他们几个在南黎厮杀过这么多场战役,却没一个知道的。当然李柏在昨天前也不知道,因为这是纪清风告诉他的。
他张张口刚想说出,但转念一想人多口杂,不能暴露两位公子已经回南黎的消息,便随口胡诌了句。
“有次巡查溜号,无意间发现的。”
“嘿,真有你小子的...”顿时几人都低笑出声。
“嘘。”
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机敏高于常人,饶是刚刚在打闹此时也均听到了不远处有马蹄震荡声。
李柏与几人交换了下眼神,皆不动声色的将自己身边的草丛扒楞了下,确定掩的严实后屏息凝神。
仅片刻,一人身着夜袭衣骑马驰来,李柏几人瞅准时机对准前马蹄出手,连人带马摔落在地。
“我去你个通奸叛国的孙子!!!”“吃老子一拳!”“俺非得好好看看是哪个瘪犊子!”....
随着叫骂声几人跳出草丛将人按倒在地,连踢再揍好一会儿才将人翻过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几人皆是一愣。
李柏惊呼出口:“曹将军!”
曹延闻言强行扭转脑袋,怎么说也是重骑兵的将领自然认识手底下的人,遂即扭转身体挣扎道:“李柏,你们这是做什么?!”
李柏原本捆绑他的手一顿,虽说早就预料到曹延与这事脱不了干系,但亲眼所见后却依旧不肯相信。他心里顿时起了挣扎,可又想起往昔征战沙场的兄弟们,心中一横手下动作利落不少。
见到是他其余人也同李柏一样,一时无人回话寂静的只剩李柏将人连手带脚捆绑起来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李柏把人绑的结结实实后,这才有人出声怒问道:“曹将军,你为何要这样做?!”
曹延看着几人满含怒气的眼眸,垂眸叹气道:“对不起。”
曹延此番反应在几人眼里便是认下了,李柏心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爆发,一拳打在曹延的脸上硬生生给他打下两颗牙。
曹延吐了吐血水,却没再说什么。
见此几人皆是忍不下去,撸起袖子就要将人再次暴打一顿,李柏担心把人打死连忙伸手拦下:“兄弟们,他还有用。”
一人闻言立刻道:“提他去见阳王!”
阳王淳于景,皇上的第二个儿子,此次援军便是阳王亲自带兵来的南黎。
“不妥。”
还不待李柏反驳,头顶上便传来慵懒的声音,几人皆是一惊顿时抬头看去,只见树杈上坐着个人,好似刚睡醒般打了个哈欠。
颜昱见他们都仰头看自己便从树上跳下来,看了眼曹延后说道:“辛苦各位了。”
他们看着眼前的人面面相觑,皆是不知道人是何时出现在自己头顶的。过了片刻,有人如梦初醒般震惊道:“兰雪公子!你...你...”
颜昱看着他活见鬼般的神情,不禁摸摸自己的脸:“虽然这两天睡得少些也不至于吓人吧。”
“兰雪公子,你居然还活着?!”刚那嗓子将他们拉回来,顿时又有一人大叫道。
颜昱见在场只有曹延和李柏最淡定,不禁问道:“我死过?”
“嗯。”李柏点头,“我上次忘了说,在军营里传闻你和大公子都死了。”
颜昱哦了一声,言归正传道:“若诸位信得过在下,那便将曹将军交给在下吧。”
比起那个从未在军营露过面的阳王,颜昱要值得信任的多,几人当下一合计,二话不说便将曹延交给了他。
为了避免一会儿拖着曹延走,颜昱蹲下将他脚上的麻绳解开,说道:“至于回去,还麻烦几位在军营大肆传言一下曹将军的所作所为。你说是不是,曹将军?”
曹延没说话,其余人倒是连忙应下,并说要禀告阳王。
“阳王若是问起人在哪,就说受伤逃去了文国。”颜昱闻言倒是没反对,只是说道,“至于我的出现...”
李柏立刻心领神会道:“我们一定守好这张嘴。”
颜昱点头道别后便拽着曹延消失在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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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盏茶功夫左右,颜昱这才停下将曹延手上的绳索解开,说道:“曹将军,多有得罪。”
“无妨。”曹延有些惊讶不禁感叹少年人聪慧,片刻后问道,“你兄长他?”
“他在等我们。”颜昱脚下步伐加快。
大概在酉时,颜昱和纪清风在瑀玬军营附近打下一只鸽子,上面传递的便是明日的作战策略,而字迹刚好纪清风认识。
纸上苍劲的字迹便出自四皇子——淳于轩之手。
四皇子和二皇子素来交好,能指使动他的全瑀玬也找不出几个,外加二皇子现下就在南黎,这便不难猜了。
看来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了。
随着颜昱思绪飘荡,两人已然到了同纪清风说好的汇合点。
纪清风见到两人,目光先是在颜昱身上流淌了遍确认人没事,这才看向曹延作揖单膝跪地郑重道:“多谢曹将军。”
“纪公子快快请起。”曹延连忙一瘸一拐的走到跟前将人扶起,打量了一番后问,“公子的伤如何了?”
“无碍。”纪清风并不诧异他为何知道,想必丁茂廷就是他指使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曹延颇为激动,叹道,“纪元帅果然所料不错,二位公子这么快就来了。”
听到曹延提起纪弘远,纪清风无法维持稳重,连忙问:“父亲他...”
“活着。”
听到曹延肯定的答复后,纪清风心中巨石骤然落地,这些天胸口混杂的感觉也松了许多。不仅仅是他,就连颜昱也受纪兰雪的影响心里松快不少。
纪清风追问道:“父亲如今在哪里?”
“文国。”曹延看着两人急迫的神情,将纪弘远的情形和盘托出,“军营中有内鬼这事儿纪元帅一早便知道,只是无法确定是谁且有多少。二位公子离开当晚敌军夜袭,纪元帅索性将计就计假意被敌军打伤,然后从小路逃至文国,而我则留下散播纪元帅重伤身亡的消息,等二位公子回来。”
闻言颜昱若有所思道:“曹将军早就料到我们会回来?”
“不是我。”曹延摇摇头,“是元帅,你们是他此番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纪弘远不可谓是不相信他们,居然如此坚信两人会如时赶回来。
颜昱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摩擦,思量一会儿开口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曹延刚刚挨揍的不轻有些站不住,扶着树慢吞吞坐下后缓了口气才说:“想必二位公子也猜到了此次祸端出自谁的手笔。”
纪清风拉着颜昱坐下,与曹延平视:“自然。”
曹延叹道:“阳王是皇子我们根本无可奈何。”
“倒也不是。”谁知纪清风笑道,“曹将军虽然常年征战,却也应该听过些风声吧?”
闻言曹延一时未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不确定缓缓问道:“你指的是当今圣上有意立宣王为储君的事?”
宣王是三皇子淳于樟,最会左右逢源,不少大臣都受了他的好处,如今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鹬蚌相争。”纪清风点点头并未拐弯抹角,直言道,“也不知道远在京城的宣王听闻此事的话,还能不能坐得住。”
曹延顿时一喜,大笑道:“秒啊!”
纪清风随即话锋一转,“曹将军,如果可以我想见见父亲。”
曹延点点头应下:“明日去镇上租借身行头买三匹马。”
见他答应,纪清风呼出口气,眸中有些许歉意:“让曹将军背负骂名,此举...”
“无妨。”曹延摆摆手,不以为然道,“纪元帅对我不仅有知遇之恩,更是多次救过我的性命。只要能将这几个老鼠逮出来,豁出我这条命也在所不辞。”
颜昱闻言不禁对曹延心生敬佩,顿时想起自己之前的怀疑,连忙道:“先前未分清局势便对曹将军产生质疑,在下深表歉意。”
曹延闻言连忙大笑:“兰雪公子年仅十八便有此成就,已然是实属不易了。”
颜昱被这句“年仅十八”说的老脸一红,要知道他实际年龄还得在上面加个十岁,更加感觉自己先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纪清风看着他红透的脸颊伸手轻捏颜昱的手指,轻笑道:“兰雪鲜少出府对朝廷诸事尚且不清,还望曹将军海涵。”
这一个两个都道歉,倒是让曹延手足无措了:“不提这些了,二位公子还是抓紧歇歇,天未亮咱们便要动身。”
颜昱和纪清风闻言皆是点头应下,不再过多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