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情和秋庭夜听了莫无垢的话,对视了一眼,随即相继低下头,默不作声。
莫无垢见他俩这般,哈哈笑道:“既然你俩不说话,那我就当你们答应我了。既如此,那我就做你们的主婚人,如何?”
秋庭夜听到这里,忙道:“莫大夫,你于我俩有救命之恩,你要我们做任何事报答,我们都绝不迟疑,只是……”说到这里,瞧了风无情一眼,续道:“唯独让我俩今晚成亲一事,请恕我们实在难以答应。”
风无情听如此说,只当秋庭夜是不愿意与自己成亲,心中不免伤心难过。
莫无垢见风无情黯然神伤,便向秋庭夜怒道:“怎么,姓秋的,听你的口气,你是觉得委屈,所以不愿意是罢?”
秋庭夜忙道:“当然不是!只是……”说到这里,又瞧了风无情一眼,嘴角微扬,柔声道:“我只是不想成亲得如此仓促和草率,这样太委屈他了。”
风无情听了这话,心里登时转悲为喜,嘴角止不住上扬。
莫无垢却冷冷道:“不行!你可以等,但——”
风无情不待莫无垢说完,急忙打断道:“莫大夫,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们还有好多事未办,的确还不能成亲。况且有他这些话,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话毕,便给莫无垢递了个眼色。
莫无垢心下会意,无奈叹道:“我本是好心为你着想,既然你不领情,那就当我多管闲事了。”顿了一顿,又道:“今日天色已晚,我就让你们多留一晚,明天一早,你们就给我走!”话毕,一径离去。
这里秋庭夜和风无情见莫无垢突然变得冷淡,均是微微一怔,茫然不解。
半响过后,秋庭夜才开口说道:“这位莫大夫的性情还真是古怪。”
风无情沉吟不语。
秋庭夜又道:“我们离开了成都,不知道青峰他们怎么样了。还有张子复他们没有抢到藏宝图,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还是得小心提防。”
风无情听到这里,骤然想起了过去一直被张子复欺骗和戏耍,心里又气又恼,又想到自己身上的毒不久便会发作,渐渐成为废人,不免又感到忧急,暗道:“我一定要在成为废人之前把该办的事都尽快办了,以免留下遗憾和祸端。”想必,遂向秋庭夜说道:“若想要防止张子复他们抢去藏宝图,然后谋反复国,最好的办法是我们尽快去杭州找到宝藏所在,然后回京城把藏宝图交给皇上,求他把所有财宝分还给百姓。只要宝藏没了,张子复他们便无可奈何,也无力谋反复国,这样我们便可一举两得,如何?”
秋庭夜诧道:“你不是不愿把藏宝图交给皇上么,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风无情见问,低头叹道:“我本来是不想交给他的。但我怕你没有拿到藏宝图回去交差,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怒,然后责罚你。”
秋庭夜听了这话,嘴角扬了扬,柔声道:“好,就听你的。”又道:“那我们明天一早,便启程赶往杭州,如何?”
风无情微笑道:“好。”
翌日,风无情和秋庭夜刚收拾妥当,正要去向莫无垢辞行,忽然听到屋外传来悠悠琴声。
风无情和秋庭夜走出竹屋一看,只见莫无垢正坐院中抚琴。琴音缕缕,悠扬动声。
风无情静静听了半响,向秋庭夜说道:“这首曲子真好听。”
秋庭夜嘴角一扬,柔声道:“这首曲子叫《淇奥》。”说着,一面耳聆琴音,一面嘴里吟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莫无垢听到这里,便停下琴声,望着秋庭夜说笑道:“没想到你看着像个武夫,竟然还懂诗词和音律。”语声既惊讶,又是带着赞赏之意。
秋庭夜道:“略懂一点,让莫大夫见笑了。”
莫无垢哈哈笑了两声,道:“你还挺谦虚的,嗯,的确不错!”说着,望了风无情一眼。
风无情深知莫无垢的心意,只低头不语。
莫无垢见他这般,又笑道:“这首《淇奥》是我最喜欢的曲子,我特意弹来为你们饯行。”
风无情和秋庭夜听了这话,当即深深一揖,齐声道:“多谢莫大夫!”
莫无垢道:“行了,这些虚礼就免了。趁天色还早,你们赶紧走罢。”
风无情和秋庭夜听了,又拱手齐声道:“那我们便告辞了,莫大夫请多保重!”话毕,便一起沿着竹林中的小径缓缓离去。
莫无垢待他俩身影消失不见后,才低声叹道:“希望你们能白头偕老。”话毕,转身望着眼前的几间竹屋,久久凝望,然后点燃一支火把,顷刻间便将几间竹屋烧成灰烬。
......
秋庭夜和风无情出了竹林,见触目所及皆无人烟,心中不免诧异。
秋庭夜道:“看来这个地方人迹罕至,甚是偏僻。”
风无情点头“嗯”了一声,道:“莫大夫一个人住在这里,难道不会觉得凄凉和寂寞?”
秋庭夜沉吟道:“我想他有自己的难言之隐罢。不然也不会总是戴着慕篱,不让人看见他的脸。”
风无情听了有理,便沉默不再说话。
两人又向北走了好一会儿,只见前方古道上有一个赶着牛车的老叟,秋庭夜便上前施礼问道:“老伯,请问这是哪里?附近可有何村镇?”
那老叟见秋庭夜气度不凡,非富即贵,于是连忙恭恭敬敬回道:“回大官人,前面不远就是大理城。”说着,手指东北方。
秋庭夜听了,先是施礼道谢,随即回头向风无情道:“原来我们到大理了。”话毕,便与风无情一同往大理城走来。
两人进了城,眼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饭铺,秋庭夜便回头向风无情道:“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一定饿了,我们先去前面吃点东西,然后再找两匹马赶回杭州,如何?”
风无情本来不太饿,又深知自己没过几天就要毒发,一刻也不能耽搁和浪费,但见秋庭夜脸上隐隐带着疲惫之色,便想让他休息一会儿,遂笑回道:“也好,正好我也有些累了。”说着,便与秋庭夜一起进了饭铺。
秋庭夜待店小二擦了桌椅后,又亲自用袖角擦了一遍,才让风无情坐下,然后随意向店小二要了几样酒菜。
店小二说了声“好嘞”,没过一会儿就把酒菜端了上来。
秋庭夜先拿了一个热馒头吹了几下,然后放到风无情面前,之后又给风无情夹菜。
风无情一面笑吟吟地吃,一面低声道:“我们是不是得给青峰和紫檀传个信,让他们知道我们平安无事。”
秋庭夜微笑道:“我也正有此意,顺便让他们也即刻赶去杭州与我们汇聚。”
风无情点头道:“这样也好。”略一思忖,又道:“只是我们从这里去杭州,倘若日夜兼程,至多两天就能到。而青峰和紫檀他们收到了我们的信,然后再赶去杭州,恐怕至少也要三天。那样的话,我们到了杭州还得耽搁一天时日等他们。”
秋庭夜道:“既如此,那我们就慢一点赶路,况且你我重伤刚愈,不宜太过急躁和劳累。”
风无情听了这话,嘴上微笑说“好”,心下却暗自忧虑。
饭后,秋庭夜到柜台借纸笔写信寄给青峰和紫檀。风无情在一旁等候,忽见一个戴着慕篱的红衣男子从饭铺门前走了过去。
风无情吃了一惊,忙走到门口一看,只见那个红衣男子刚好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秋庭夜这时跟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风无情道:“我刚才看到莫大夫了。”说着,便一径跟了上去。秋庭夜忙紧跟其后。
两人跟到一座名叫“莫扰”的幽静山庄,远远看见莫无垢正偷偷伏在高墙上,聚神往庄内观望。
风无情不免惊诧,遂转头向秋庭夜低声道:“你说莫大夫究竟在看甚么?”
秋庭夜想了一想,道:“或许庄内有他的仇人,不然他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风无情皱眉道:“可是大理距莫大夫住的竹屋也不远,他若想复仇,为甚么要等到现在?还有他若是真的想复仇,和敌人同归于尽,那又为甚么要千辛万苦炼药?”
秋庭夜沉吟道:“或许他的仇家武功极高,他不是对手,便炼药来增长功力。”
风无情听了,回想一番自己泡在药炉里时的情形,喃喃道:“莫大夫炼的药的确十分诡异,或许真的能提升功力。”
两人正说着,只见莫无垢突然纵身飞下了高墙,往山庄另一边疾速离去,消失不见。
风无情忙向秋庭夜道:“我们是要跟上去,还是留下来看看庄内情形?”
秋庭夜思忖道:“倘若庄内的人真是莫大夫的仇家,那他就一定还会回来。既如此,我们不如先看看庄内有多少人,以便助莫大夫一臂之力。”
风无情听了,微笑道:“好,就听你的。”顿了一顿,又道:“那我们也到墙上去看看。”说着,便与秋庭夜一径走到墙边,纵身跃上了高墙。
两人放眼望去,只见山庄内铺陈得十分精美别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花草树木,看着甚是和谐宁静。
风无情怔怔望了半响,喃喃道:这个山庄还真像个世外桃源!”
一语未了,只听一阵琴声悠悠传来。
风无情和秋庭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篮衣俊郎公子正坐在凉亭里抚琴。
风无情聚神听了半响,向秋庭夜问道:“这不是莫大夫弹的那首《淇奥》么?”
秋庭夜点头道:“正是。看来莫大夫就是特意来找这个人的。”说着,又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绿衣清秀男子端着一壶茶来到那篮衣男子身旁,先替他倒茶送水,随后又嘱他歇息片刻。
风无情见那二人举止甚是亲密,显然是一对恩爱伴侣,不禁转头望向秋庭夜,却见秋庭夜也正瞧着他。两人对视半响,均笑而不语。
半响过后,风无情才又转头望向庄内的那两个男子,轻叹道:“他们二人似乎在这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真希望莫大夫不是来杀他们的。”
秋庭夜想了一想,道:“莫大夫一定还会回来的,我们就留在这里等候,到时就知道前因后果了。”
风无情点了点头,便与秋庭夜一起纵身飞下了高墙,藏匿在一颗大树后。
待夜色四沉后,两人果然又看到莫无垢来到了山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