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想要劝阻她，却被她瞪了一眼。

一个鸡蛋砸中了苏溪的额头，黏液顺着鬓角划了下来。

翠花连忙掏出手帕给他擦拭。

“够了！”

张叔护在了苏溪面前，皱眉说道。

“你们怎么回事，村长当年问的时候，你们不是说不用还的吗，怎么现在又来翻账？”

“谁知道他们真的还不起！早知道便不借了。”

一个围着头巾的女人提着菜说道，指着苏溪，“你要是不还，我每天就去你家门口蹲着，看你怎么办！”

旁人劝阻她道：“王婶你少说两句吧。”

张叔还想反驳，被两人护在身后的苏溪却叫住了他：“张叔，还是我来吧。”

苏溪走到众人面前，她一身布衣，身上挂着几片菜叶子，脸上的鸡蛋液还在流淌，基本用狼狈来形容。

可她站得极直，眼睛微垂下来，倒是莫明让王婶安静了下来。

“此次我便是为此事过来，先父曾有一账本专门用来记录他所欠之债，事无巨细，笔笔分明，当时村长给我们提供的每一笔都被记下来了。”

她看着眼前几人。

“你是王氏，所欠银子五两，我说得对吗？”

见王婶点头，她又看向另外两个：“你们两个呢？”

“我们两个是林家的，总共欠了六两银子。”

“最迟一个月内，我会把当年向村里所有人借的钱全都还完，这样子可以吗？”

她轻声细语地同他们商量着。

“本来你就应该这样子，”王婶得意洋洋，感觉自己的菜没被浪费，“另外你们做生意的，是不是还讲究着利息，都借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应该再多还点。”

苏溪的笑容愈发柔和：“您觉得多少合适呢？”

“自然是......”

她还认真想了，旁边的媳妇模样的人似乎要拉住她，“婆婆，你就别为难苏姑娘了。”

“关键时刻帮着外人，”她朝着媳妇便是一唾，“我们家开销钱你出啊。”

那媳妇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垂着头不敢说话。

“苏家姑娘，五两银子，三年利息我们要的也不多，加起来只要六两就可以了。”

“六两是吧。”

苏溪笑着应下了。

“苏娘子你......”

苏溪笑容不变，止住张叔话头。

“好，既然王婶你算完了，那现在便到我了。”

“你有什么帐要算？”

王婶皱着眉头，嘴角下撇，露出嫌恶之色，“我可不记得欠过你们什么？”

“自然便是我们村门口那条路喽，这条路是我们苏家全资出建设的，既然如此收个过路费不过分吧。”

苏溪笑了一下，“假设一天只要一次，三里路按常规家算便是五十文，那么三年下来，不过不少，正好十两银子。”

“你放屁！”

王婶气得连篮子都砸了过来，“那是你们苏家上赶着自己建的，为什么要收我们的钱，又不是我们求着你们建的！”

“说错了，王婶，”苏溪笑着，“不是你们，是你和这两位林氏要还我钱。”

“啊对了，”她像是刚反应过来，“错了，不是十两银子。”

“算上利息的话，是十三两呢。”

“这边建议今天就还清哦，毕竟我们这种要被扔烂白菜的人建的路，可请不起你这尊大佛呢~~”

波浪线的威力果然大，王婶气得面皮都在抖：“苏溪你个小猪蹄子！我跟你拼了！”

眼见着王婶这架势，就是就要起冲突，大家连忙把王婶给拦住。

“住手。”

慢悠悠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木杖点地的声音传来，张叔率先问好：“村长好。”

“村长好。”

村长鬓边半白，面容和善，但他在村中威信极高，眼下他看着这场闹剧连连叹气：“我来的时候也都听说得差不多了。”

“王婶你以后就不要再提钱的事情了，”他木杖点点地，“你要是真把钱讨到手了，我这老脸啊，也不想要了。”

王婶还在哇哇叫着：“我王家怎么这么命苦，整日吃了上顿没下顿，连欠债还钱这种事都要有人欺负我这把老骨头。”

“我说，够了！”

村长气得将拐杖一甩，差点打到王婶，把她吓得禁了声。

“王婶，既然我说了没用，要不这村长之位给你坐吧？”

“村长，我哪是这个意思？”

她这才闭上嘴，可脸上还是怨恨着朝苏溪投来视线。

村长朝旁边看了一眼：“王大，劝劝你娘。”

“是。”

站在他旁边的人应了一声便去劝他娘去了。

只是苏溪看到他走过来的时候瞪了自己一眼。

膝盖平白中了一箭，恐怕这个儿子也是不省心的。

“苏溪，你同我过来一下。”

村长接过张叔递过来的木杖，草草擦了一下上面沾上的草木灰，随即便往一旁走去。

“村长，你可还是要同我谈当年那笔债的事情？”

苏溪问道。

“是的，”尽管坐着，此刻村长的脸上露出点疲倦，“其实之前你来的之前，我们已经说好这笔钱不必退还给我们的，只是没想到王婶竟然会连着另外两个村民，对你做出那些事情。”

苏溪摇摇头：“其实就算不说，我也会还给你们的，父亲既然已经记在本子上，便必然存了要还钱的心思，那我这个当女儿的又怎么能假装什么都不知晓？”

“那是你父亲还在世的事情，”村长摇头，“你没有必要全揽到自己身上去。”

“可是......"

村长沉默了一会儿：“是我的问题，是我这个村长没有做好，这几年村子里的收益愈发不好，大家的日子也都过得紧巴巴的，这才连累了你。”

收益不好？

苏溪回忆起自己刚回村那个时候。

除去一开始的新鲜感后，她仔细又想了会，才记起来被她忽视掉的荒废农田，后山那大片黄土，就连她以前就读的书堂也没有了，大半建筑拆掉如今只剩下农舍，村里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

“可是村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溪轻声问道。

村长这次沉默了更久，可最终他也只是摇摇头：“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村里的人，陆陆续续在外做些别的活了，也有赚了钱就把亲人接出去住的，久而久之就只剩下我们了。”

“可......”

她想要说话，却又开始咳嗽。

好在桌上备了茶水，村长将倒了一杯。

她喝起来便感觉身体好了不少，就是舌根发苦，似乎是药味。

可茶水里头怎么会有药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