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露娜

第二天，素描课教室。

娜娜刚下课，还没来得及把画架上这节课的稿子收到画袋里。

［娜娜~我来雪城了~］娜娜忽然收到了许久不见的露娜的信息。

露娜是娜娜在语言中心时最要好的同学，语言考试结束以后，露娜就去了米兰，而娜娜来了雪城，两个人虽说没有隔的很远，但是毕竟不在同一个城市，所以也就少了许多联系。

［你怎么突然来了？你预订住宿了吗？要不要住我家呀？］娜娜觉得非常的惊喜，终于有熟悉的朋友来了。

［好呀，刚好我还没来得及订住宿，因为本来想当天往返的，但是想到好久没见你，干脆决定多留几天好了。］露娜回复的很快。

［好的，你晚上就住我家吧，反正我家就我一个人，晚上给你做好吃的！］娜娜开心极了，当即收拾画袋，准备去超市采购食物。

［嗯嗯，那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们晚饭见~］露娜还回了个笑脸。

*

娜娜开心的飞奔回家，收拾了一下公寓，准备了一副洗刷用具，然后在小厨房预备做个三菜一汤。

平时娜娜做饭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也没有特别中国胃非吃米饭不可，反而是吃面包跟意面的次数更多，就是简单，快，能吃就好，俗称白人饭三件套。

但是露娜不同，她可爱吃美食了，还必须餐餐都煮米饭，妥妥中国胃。

娜娜准备做个煲仔饭，上次妈妈给她寄的腊肠还有一些，还有炖个糖醋小排，做个椒盐虾，再来个青菜和汤收尾。

正准备到一半，忽然发现醋没有了，要去附近的中超买。

娜娜只好赶紧出门去补购，在经过圣卡洛广场附近的巷子里，不巧碰到了几个流里流气的高中生。

他们一口一句bella(美女)，还有空尼几哇的日语调笑，惹的娜娜非常的厌烦。

本来她打算无视他们，直接走掉，结果有个短发小青年居然堵路。

"Che cosa vuoi(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娜娜抬头瞪向他，乌黑的眼睛一沉，吓得小青年顿时不敢吱声。

"Nana(娜娜)！"远方传来娜娜熟悉的声音，居然是露娜。

小青年们看到有帮手来，互相之间耳语了几句，还犹豫不决要不要离开。

"他们是谁？"露娜已经跑了过来，挡在娜娜面前，露娜是个极其仗义的女孩子。

"不认识的，我只是想去中超就被他们堵住，有一会了。"娜娜坦言。

"Ma che cazzo vuoi(经典国骂)！Vai a via(滚)！"露娜闻言直接指着领头的小青年破口大骂，嘹亮的嗓门能划破两条街，娜娜被震的耳朵嗡嗡的。

几个小年轻眼看到露娜不好惹，纷纷后退，然后跑掉了。

"哈哈哈，还好半路遇到你。"娜娜开心的抱了抱许久未见的露娜。

"走吧，我们现在是直接回你家吗？"露娜淡定笑道，小意思，几个小高中生多骂几句就老实了。

"我们去中超买个醋就回去~"

"那就走吧~"

"诶~"

*

两个人手牵着手，不多会就说说笑笑的回到了公寓。

露娜只背了一个背包，没带行李箱，就两身衣服换洗，现在没有那么冷，不用带太多东西。

一到家，娜娜就系上围裙，忙碌了起来，露娜在一旁开心的走走看看，时不时拿出手机，拍一下窗外波河的落日。

夕阳西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一抹残阳。

"你这个公寓找的位置真好，还有这么漂亮的景色，刚好又在河边上。"露娜羡慕的说道。

"运气，哈哈，当时房东看到我是中国人，还有些担心，不敢租给我，怕我弄坏了她的房子。后来熟悉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担心过。"娜娜笑道。

"唉，我在米兰租的那个虽然室内还可以，但是两个街区以外就比较乱，最近还有枪击案在那边出现，听起来都吓人。"露娜坐在了娜娜平时画图的工作台上，发现了娜娜匹诺曹的草图。

"咦，你最近在画这个呀。"

"嗯，插画课的作业。"

"你既然画完了，要不要干脆投比赛试试。"露娜回头对着灶台边的娜娜问道。

"可以呀，什么比赛合适？"娜娜随口应承。起锅烧油，准备给排骨炒个糖色。

"儿童插画的话肯定投博洛尼亚呀。"露娜继续说到。

"好像也可以，等我研究一下。"娜娜应着，手上也没闲着，她一边麻利的炖着煲仔饭，一边给炒好糖色的排骨下提前备好的糖醋酱汁，然后中小火焖煮。

"咦，这个抽屉里是什么？"露娜从抽屉里翻出娜娜之前藏起的一块蚀刻板画，正是马可的那张。

"啧啧啧，你们学校的模特都这么好看的嘛，怎么就我们学校尽找些外星人，害我都不想画。"露娜啧啧称奇。

娜娜闻言，瞬间明白她看到的是哪张，因为担心被她看到那张图背后写着给Marco(马可)的字，她赶紧跑过去把图放回到文件夹里，塞进抽屉。

"没有，其实这个模特，也不常出现的，可能就偶尔替别人的时候出现一次。"娜娜尽量显得自然的解释道。

"是吗？"露娜有些狐疑。

"我这抽屉里还有很多重要的没完成的稿件，你尽量别碰，不然我怕乱了不好收拾。"娜娜举双手拜托道。

"行吧，你赶紧盯着点我的糖醋小排，可别糊锅了。"露娜笑了笑，然后掏出手机自己玩了起来。

娜娜看到后安心的点点头，回去照看糖醋排骨收汁。

*

晚饭后，露娜提出要散步，于是她俩下楼走在了波河的岸边。

"虽然只隔了一小时车程，但是，雪城的天气比米兰舒服多了。"露娜说道。

"是吗？"娜娜附和的问道。

"对啊，米兰经常阴天的，雾霾也比雪城稍微严重些。"

两座城市同处一片波河平原上，娜娜倒是看不出，除了城市风格以外，有何不同。

不过，米兰的时尚是出了名的，跟它比起来，雪城只能算个汽车修理工，每天只顾埋头造车，低调的不得了。

今天河边的风很舒服，两个女孩的衣着也比较宽松舒适，城区内的雪早已经融尽，路面全都踏实平整的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两人沿着河岸走到维罗利亚桥边，右转过桥就是圣母圆顶大教堂以及通到山上的路，往左转就是维多利亚·威尼托广场，可以沿着主街直达雪城王宫。

维多利亚·威尼托广场两边都有长长的连廊，这些连环的斗拱长廊一路衔接到王宫正面的卡斯特罗广场，娜娜很喜欢这些风雨长廊，在天气不好，下雨或者下雪的时候，从连廊去任何地方都十分方便。

站在维多利亚桥边，露娜望着波河的夜景发呆，她看到了山上的圣母圆顶大教堂的灯光，波河平静的水面中也透出圣母大教堂的倒影，一正一反的光影交相辉映相映成趣。

"你最近过的怎样？我发现，米兰太大了，我经常会想起我们还在语言中心的时候。"露娜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还好，跟学校的同学们虽说大多只是点头之交，但是我在兼职的咖啡bar认识了罗琳，还算是比较适应雪城这边了。"娜娜想了想，微微一笑道。

"真好，我们那边的教授特别冷漠，同学也是，遇不到几个肯跟你交流的，我快孤单死了，每天除了赶课程作业，感觉自己好像被放逐。"露娜瘪了瘪嘴，本来北部的人性格就比中部冷漠，再加上米兰的外来人口多，大家互相之间防备心更重。

"嗯嗯。"娜娜默默倾听，时不时盯着暗黄路灯下自己的小短靴发呆。

"对了，你在雪城呆了这么久，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明天带我逛逛呗。"露娜提起游玩，忽然有了兴致。

"……嗯，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王宫博物馆你去过了吗？"娜娜思忖了一下。

"没有呢，雪城的Palazzo(王宫)好像更偏法式风格，据说以前还被法国国王统治过。正好这几天可以去看看~"露娜说着说着，就沿着马路走到了维多利亚·威尼托广场的边上。

广场上还有三三两两的咖啡bar，一般这个点还开门的都会做aperitivo(餐前酒+小食)，因为当地人晚上基本不喝咖啡了，偶尔有但是比较少。

"喝一杯吗？"露娜问。

"……嗯。"娜娜没有特别喜欢喝酒，但是可以陪她去喝点不带酒精的，只要是点了一杯aperitivo都会有提供的小食和座位。

露娜当即坐到了一家bar室外摆好的椅子上，这家的桌子很独特，是个酒桶，看起来就很有酒馆的氛围。

露娜要了一杯Negroni(诞生于佛罗伦萨的经典开胃酒)，娜娜要了一杯Mojito senza Rum(莫吉托无酒精版)。

浅浅的夜色下，维多利亚广场很空旷，广阔的空间里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河边的风吹拂，沿岸的树木时不时发出"哗哗"的响声，露娜撑着脸望着古老的城区，可能在联想其他的一些什么。

看她有些忧虑的样子，娜娜也没作声。两个女孩就这样安静的感受静谧的当下。

娜娜喝了几口Mojito(莫吉托)觉得有些甜，心想还是等冰块融化后可能好一点。

正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的时候，娜娜好像看到广场尽头走来个熟悉的高挑身影。

待那个身影从夜色中缓缓走近，果然是马可。他的脸庞冷峻白皙，五官深邃眉眼端方，一双湛蓝的眸子尤为出挑，他今天穿了身学院风的套装，手上还拿着文件包和外套，更显的他长身玉立，英姿挺拔。

娜娜觉得他应该只是路过这里，当下转身朝向室内坐，不希望被他看到自己晚上出来喝酒。

这个突然的举动引起了露娜的注意，她沿着娜娜刚刚的方向探过去，看到了马可。

"咦，这不就是你画上的帅哥模特吗？真人更好看了。"露娜的嗓门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调。

娜娜赶紧给她把嘴捂上，做嘘声状，提醒她不要太大声说话，引起马可的注意。

"你别这么大声，嘘！"娜娜的反应太大，让露娜品出一丝不同寻常。

"哦~"露娜露出诡异的微笑。

过了会，马可完全经过了维多利亚广场，看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处，娜娜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回事，你跟这小帅哥绝对有事。快老实交代。"露娜一副看好戏的的八卦样。

"也……没……没什么。"娜娜支吾道。

"你说不说，不说我把他喊回来，我现在就去。"露娜莽的很，娜娜怕她真去冲撞别人，赶紧交代。

"有一点接触吧，算是朋友……"娜娜不想说太多。

"朋友？朋友你还这么紧张？"露娜一眼看穿她但是不戳破。

"不过有个帅哥在身边整天看着也是蛮好的，至少赏心悦目。"露娜大喇喇的笑道。

"……"娜娜无言以对。

波河里不知何时游来几只鸭子，成双成对的，平静的河水被划出横波，水波漾开，击碎了路灯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