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隽一给自己打足了鸡血，一直肝到凌晨。材料中能反映出的问题他也基本上都捋清楚了，但事关重大，他还是想转天拿给白雪看过之后，再做定论。

熄了灯，程隽一却发现有微弱的光线从门缝下面透进来，他推开卧室门，外面一片昏暗，唯有沙发一角还闪着光亮。

客厅的顶灯已经熄了，江唯留了一盏落地灯还亮着，他人倚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抓着那本《经济法基础》。

看着江唯睡得不舒服，程隽一蹑手蹑脚走过去，轻轻抽走江唯手中的书，放在茶几上。他帮江唯铺好了被子，不想把人叫醒，就打算把江唯抱起来平放在沙发床上让他躺下睡。

江唯睡觉轻，程隽一一碰到他，人就醒了。

江唯揉揉眼睛，低头避开灯光，不太清醒地说：“我睡着了？几点了？你怎么还没睡？”

程隽一直起腰，把胳膊收回来，在旁边站直了，说：“刚看完材料，也准备睡觉了。”

江唯把手放下，眯着眼睛看向程隽一：“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嫌麻烦……不是，你没给我添麻烦，这点工作量也不算个事，我以前还在山上数过鸡呢……”

“……唉，其实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也别总跟我说【对不起】【谢谢】什么的……”

程隽一有些别扭地看着江唯说：“你……你跟梁鸣升，也这么生分吗？”

“为什么提他？”

江唯下意识蹙起了眉头，他扬起脸，十分不悦地看着程隽一。

“对不起，江唯，我不是故意要提他，我……我只是不想你跟我太生分了。”

“我知道，你放不下他……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提他了。”

“我……我没有放不下他，我只是……”

“好了，快点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程隽一心里难过得到了顶点，艰难地挤出一点儿笑容，跟江唯说了晚安，就直接转身回了卧室。

虽然江唯一再否认，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对梁鸣升的感情不可能这么快就淡化消失，他们朝夕相处多年，数不清有多少值得珍藏回味的美好记忆，这是自己永远比不过梁鸣升的地方。

躺在床上的程隽一此时睡意全无，刚才发生的事让他清醒地认识到，江唯只是轮到了他，并不是真正的属于他。

江唯是爱梁鸣升的，但他又做不到纯粹地爱那个人，他的爱中充满隐忍与顾虑，他怕影响梁鸣升的仕途，总是瞻前顾后小心翼翼，随时都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

在这段感情中，江唯是被动的、无助的，就像被困在海上的漂流者一样孤立无援。

梁鸣升是浮木，是江唯的救命稻草，可这些都成为了过去时，现在，梁鸣升犯了“重罪”，被判处了“无妻徒刑”，可选择权还在江唯手中，一旦他心软了，回心转意了，梁鸣升就有可能获得缓行的机会。

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幸福还是要靠自己去争取，而眼下，正是一个好机会。程隽一重新闭上眼睛，尽力催眠自己入睡。

当太阳终于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来的时候，江唯第一个醒了。他睡得很不好，昨晚程隽一的话像是幽灵一般，萦绕在他耳边，纠缠了他一晚上。

他最近忙着和程隽一一起加班，他的生活也慢慢走上正轨，梁鸣升再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在短时间内把人忘掉，但程隽一的话提醒了他，在听见“梁鸣升”这三个字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里还是会难过，还是会一抽一抽地疼，眼眶里还会发酸。

他迁怒于程隽一提那个人的名字，也只是他在气自己的无能罢了。

江唯从沙发床上坐起来，没急着整理床铺，他径直走到落地窗前，霍地把窗帘拉开，柔和的阳光倾泻进来，他还不太适应明亮的光线，眯起眼睛向外看过去。

此时，红日正从东方缓缓升起，数道霞光穿过云层给世界镀了层金子，天是橙红的，建筑物都反射着金灿灿的光。

霞光万丈，普照大地。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顿时睁大了眼睛，心里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江唯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那震撼人心的景象消失不见，他仍然呆呆着望着外面。

“早啊，啊……哈……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吗？”

程隽一打着哈欠，顶着一头鸟窝似的乱发从卧室里出来，看见江唯一大早就站在窗户跟前发呆，就走过来看他在看什么。

城区开始热闹起来，最先只有寥寥无几的车辆与行人的路上，渐渐汇集起了车流，早高峰已经开启了序幕。

“日出，我看见了日出。我从没想过，日出是这么壮丽的景象。”江唯慢慢回过神来，他想不出该怎样和程隽一形容那样瑰丽的景象，但转念一想，程隽一就住在这里，要是想看的话，他每天都能看到，大概已经看得厌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每天都看，已经习惯了，我是第一次看，所以有些兴奋。”

程隽一眨巴着眼睛，看看窗外，又看看江唯，遗憾地说道：“我还没看过日出呢，真可惜，我错过了这么美的景色。”

“你还会看吗？到时叫上我，我们一起看吧。”

“好啊。”

江唯也转头看向程隽一，他眼下也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两个人相视一笑，昨晚的一点不愉快也烟消云散，就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早饭是程隽一做的三明治和热牛奶，吃完后，还是江唯负责刷杯子和盘子。这是他们两个一早就商量好的，做饭的人不刷碗，刷碗的人不做饭。

程隽一说，他是江唯的室友，不是房东，家务要一起分担。江唯笑他，他就借住在这几天而已，干嘛这么认真，好像两个人在同居一样。

程隽一难得的绷着脸没说话，可心里却咕嘟咕嘟的，像烧开的沸水一样闹腾，他心想这就是同居啊！他这么想的，可也就是这么跟白女士说的，不管白女士信不信，反正他自己是信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