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7岁的徐藏站在长乐二中校门口喊。
“嗯。”徐白快步跑过来，笑着俯身，把冰柠檬水给他。
徐藏把吸管插进去，把柠檬水递到徐白面前：“哥哥，你先喝一口。”
“我这里有。”徐白笑了一下，晃了晃手里的柠檬水。
“不一样的。”徐藏说。
“好好好！”徐白俯身，喝了一口。
“哥哥，你以后是不是就要到这里读书了？”徐藏扫了眼二中的大门，很气派！
“不知道啊！二中分数线挺高的。”徐白说。
徐藏挽着他的手：“哥哥，你考这里吧！”
“为什么？”徐白蹲下，用手给他擦了擦嘴。
“这里看着高级，适合你。”徐藏说。
“呵……”徐白乐了，望着二中的大门。他估量了一下自己的成绩，要考二中确实有难度。
“哥哥，你考这里吧，这里离家也近，你放学了我来接你。”徐藏说。
“好！考。能真正考上了，我就带你去吃大餐，和爸妈一起去。”
“嗯，那哥哥，这次我先带你去吃大餐。”徐藏拉着徐白，快速往前。
“你带我吃什么？”徐白笑着问。徐藏冲他神秘兮兮地笑着，又眨几下眼睛。他的睫毛很长，眼睛也很大，笑起来很灵动。
“嘻嘻……哥哥，我带你去了你就知道了。”
“不是吧，小藏，跟哥哥也玩神秘啊？！”徐白故作不高兴。
“哥哥，哥哥！”徐藏急忙晃几下徐白的手，“你别不开心，我给你一个惊喜。”
“好好好，”徐白扬眉一笑，“没不开心。”
“嘻嘻……”徐藏一笑，就会露出整齐的牙齿，傻傻的，徐白觉得特别可爱。
可是最终，他也没等到那顿大餐，就已经和徐藏天人永隔。
他再也无法知道那顿大餐是什么了……
记忆里，徐藏永远停在7岁。
“他们就是胡来！”林峰的大吼把徐白的思绪拽回当下。办公室里，林峰和李开华聊得热火朝天，望着他俩，徐白忽然笑了一下，再静静站一边，靠着墙。他看见窗外一根小草被压弯了腰，却又一秒挺直，宁折不弯。
恍惚间，这根草跟他记忆里的那个人重叠，一股酸涩涌上他心头，无数记忆在他脑海奔腾——
“哥哥，我的好哥哥，你在干什么？”
“在写作业。”
“哦……”
“怎么不说话了？”
“哥哥，你写吧，我不说话，你写了陪我玩好不好？”
“好！”
“好！我写完了！”
“哥哥，你不还剩下一点？”
“没了。”
“真的么？”
“嗯。”
“我有一个好哥哥，他叫徐白！”徐藏一边打画片，一边唱。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和他打画片，他总输给我。”徐白跟唱。画片打歪，他再一次输给徐藏。
“哥哥，你怎么好像赢不了我？”
“是啊，好难过，怎么办？”
“哥哥，你别难过！”徐藏手里的画片掉在地上，散了一地。他赶紧爬到徐白那边，给徐白捏肩捶背。
再次拿起画片，徐藏看了眼徐白。徐白一笑：“你在想，怎么输给我我看不出来？”
“嘻嘻……哥哥，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天才。”
……
“哥哥啊！哥哥……”
“哥哥……”
“哥哥……”
“哥哥……我爱你……”
……
忽地，窗外的草再次茁壮“站起”，徐白笑了一下。
二中……
或许……
陈月赶来时，看见徐白孤零零站在一边，顿时眼睛一热：“小白！”
“嗯？”徐白抬眼，看见陈月风尘仆仆，似乎还有点凶。他知道，陈月生气了。
“妈！”他把手搭在陈月肩上，轻声喊。
“哎！小白你受苦了，”陈月拍了他一下，“怪我，没早点来。”
“你确实应该早点来，你儿子毁了我儿子！”林峰说。
“什么我儿子毁了你儿子，两个都是好孩子，谁也没毁掉谁，”陈月吼道，把徐白挡在后面，“你少用手指着我儿子，你不配！！”
徐白知道，他妈是真的生气了。他把陈月往后拉，陈月却把他护得严严实实。
“不配？如果不是你儿子，我儿子怎么可能谈恋爱。”林峰说。
“你胡说！小林都跟我坦白了，是他告的白。还有，你没资格骂我家小白，我家小白一向通情达理，很有分寸，喜欢就答应，不喜欢就拒绝，不会乱来。你少造谣。”陈月抬高下巴，气势汹汹。
“我造什么谣了？”
“你说我家小白强迫小林，说他利用小林，还说小白没出息，成绩不好，就勾搭成绩好的小林，想把对方拉下去，毁了对方。你要点脸吧！我儿子什么样，我比你清楚多了，他就是成绩再差，也不会搞这种肮脏的手段！！”
“妈，妈，”徐白拉了一下陈月，“你先冷静一点。”
他也惊到了，印象里的陈月，永远都是温柔的样子。他头一次见到这么暴躁，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陈月。
“小白，你先别说话。”陈月头也不回地冲他温声说。
“妈……”徐白无法用语言形容这一刻的温暖。
“他不搞肮脏的，那难道咖啡还能自己泼我身上不成？”林峰气恼地反问。
“什么？你还敢泼他。”陈月火上眉梢。徐白毫不意外，不管怎么样，陈月总是向着他的，也总愿意把所有信任、偏爱给他。
“是他泼我？你搞清楚！”林峰说。
“你不先动手泼他他能泼你么？”陈月眼皮也不掀，火气十足。
“……”
“我儿子我自己清楚，他不会无缘无故泼一个人。”
“我也没泼到他。他还泼我好几次，裤子都湿了。”
“你说什么了，把我家小白惹那么难过？向他道歉。今天你不道歉，这事儿没完！”
“……”
“泼妇！”
“操！”徐白站上前，“给我妈道歉。你没资格这么说我妈。”
望着这母子俩一心的样子，林峰的眼神微不可查地变了一下。
“道歉？没门儿，”林峰说，“是你们先挑的事！”
“我们先？是你先污蔑我家小白。”
“污蔑？不是你儿子叫我儿子去你家，能发生后来的事么？”
徐白挑了一下眉梢:“你搞清楚了？我叫林藏去我家，是因为他被一群混混缠上，我担心他回家的路上又遇到麻烦，才让他去的我家。”
陈月怔了一下。她想不通，小藏那么好的孩子，怎么会被混混缠上！她对混混无比憎恶。
“意外么？”徐白望着林峰，“本来这些我不想说，林藏应该也没想过让你知道，但我如果不说出来，你怕是又要给我和林藏造什么谣了。”
林峰眼神微变，又很快眯缝一下眼睛：“造谣？谁有这个心思，有这闲工夫抹黑我，不如先提一下成绩。”
“你又拿成绩说什么事？这是道德问题，和成绩没有关系，而且我家小白成绩也不差。”陈月说。
“是啊，不差，但和小藏比，还差得远！小藏能去什么学校，徐白又能去什么学校，我想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林峰趾高气扬道。
“一切都还没定，你说这些，未免也太早了。”徐白呛道。
“早？你觉得早，那高考还早么？？”林峰总算扳回一城，顿时心里爽快许多，“我的意思很明确，包括李校的意思也很明确，必须分，我家小藏是考顶尖高校的，不能毁在徐白手上。”
几人看着李开华。咳了一下，李开华说：“我也是这个意思。二中自建校以来，就严厉打击早恋。现在你们不仅早恋，还搞同性恋，有损学校风气。”
“所以，还是我走？”徐白问，“你们是这个意思吧？”
“嗯。”李开华点头。
徐白突然下铺出声，谦卑地自嘲:“……不好意思，我没有考上清华的本事，留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什么意思？？”李开华眼色大变，脸一下垮掉。
“字面上的意思，”徐白笑了一下，“你们表面上说要走一个、走一个，让我和林藏自己决定去留，林藏真要走，你们却又拼命挽留；我想留，你们却又赶我走。我承认自己不聪明，但我还没傻到什么人都能玩弄我智商的程度。”
“……”李开华不再镇静。
徐白继续说:“我知道的，如果我也具备林藏的实力，我肯定会被护着、捧着。请家长也好，让我走也好，都只是我成绩差，只是因为我考不上清华，只是因为你们担心我把林藏这个预备清华生拉下神坛。”
李开华脸色铁青：“闭嘴！谁允许你胡说了？！”
“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
“清华不清华的我不清楚，我只想说，我不允许自己儿子和同性恋搞在一起！陈女士，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知道啊！如果这俩孩子愿意，我当然会劝。但事实是，这俩孩子根本不想分开，难道我得强迫他俩分开么？”
“早恋害人！不然你拿校规当什么？”李开华插了一句。
“也不是所有早恋都害人！至少在我的印象中，小林每次去我家都和小白一起学习、一起进步，而且一模成绩我也看了，两人都进步了很多。”
“你只看到了表象。”
“那实质是什么？”
“是我儿子被你儿子毁了！！！”
“毁？我怎么没看见。”
“陈女士，请你先搞清楚，我家小藏，是一定不能和男生搞一起的。”
“那你也搞清楚，我家小白，他喜欢什么我支持什么。”
“同性恋你也支持？”
“支持啊！只要对方真心对他，我支持。我只要他幸福。”
“妈……”
“我不同意！我就两个儿子，大儿子不结婚，二儿子同性恋，传出去得多丢人！”
“丢人？小林成绩又好、品行也好，哪儿都好，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孩子，巴不得到处夸他。哪儿丢人了？！”
“同性恋。而且你知道我儿子现在在学校里经历些什么吗？”
“所以呢？所以你的做法是什么？不管小林的想法，一味坚持让这俩孩子分手。这样真的对么？”
“……”
乍地，陈月、李开华、林峰三人激烈的争吵在徐白耳中变成静音。徐白再次想到记忆里的那个纯真善良的小朋友、那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小朋友，又想到……
他心里一梗，凄楚地笑了一下。
二中，也许……你就该是一场梦！
……
“你们没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要求我家小白干这干那！小白，我们走。”陈月说。
“好，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