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余汶轩出去没什么好讲究的,朋友嘛!可跟黎晞辰出去的话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明明都是好朋友,怎么就不一样了?当然不一样了!乔星阑身体里的两个小人儿嘚吧嘚犟起来了。
这会儿坐在公交车上,绿色T恤,浅卡其色裤子,两只脚脚腕交叠着一晃一晃地,细软的头发被风吹得都飞起来了,他也不在意,还哼着小曲儿,像捡了钱。
到了静水路他下车,得再走一段才能到书店他记得,毕竟就跟程洛来了一次。岔路小巷子还挺多,这会儿正热闹着呢,跟上次来的时候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边看店牌子,一边还得看路看人,防止踩了别人或者被别人踩,真够累的,没一会儿鼻尖上额头上就出汗了。正在里边挤呢,胳膊就被一只手抓住了,以为是抢劫的还是变态,赶紧扭过头看想甩开,结果是黎晞辰。。。
乔星阑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没甩开骂人,要不TM的又得丢人!这人还真是出其不意,出我所料,不鸣也惊人啊!
“人这么多差点没看见你!就看见一坨绿色在那一个劲挤”乔星阑被黎晞辰拉到身边一块走。
......
乔星阑心里说道:您可真会说话!一坨绿色?不就是想说我个子低吗。。。
不得不说效率确实提高了,一会儿就挤到书店门口了,一抬头,换店名了,还好碰上黎晞辰了。上次来的时候就叫“旧书店”,简洁明了,就是没啥文化底蕴在里边,这次换的这个,呃,也就仨字儿———“黄金屋”?我们抛开名字,想想里边的书和环境,嗯!挺符合的。
乔星阑先进门的,黎晞辰紧随其后。邱盛看见是黎晞辰,说:“你怎么来了?今天是周二吧?你小子又逃课?”
黎晞辰抿嘴假笑地说:“是的,我出来跟我师父取取经”说着指了指乔星阑“这个就是我师父乔星阑”
邱盛一脸不解:“什么玩意儿?师父?你们现在还兴拜师学艺啊?学什么神功的?还跑我这儿学”
。。。。。。
黎晞辰叹了口气:“小舅,正常点好吗?学个屁的神功啊!是学习上的师父,他学习可好了,我这几次考试都进步了!结对子结的一对!”
乔星阑别的没听进去,就听进去俩字儿“一对”。
“哦哦~这个啊,嗐,我就说嘛,这孩子一看就是正经人,不是,一看就是个好孩子。到我这儿来就对了,我这儿环境好,人少,安静。”邱盛说。
乔星阑礼貌地笑笑,点了点头说:“你好”
“得,就看上你这儿的环境了,我俩去二楼,有冰水吗?给我拿两瓶,太热了!”黎晞辰说着,用右手在颈侧扇风。
“成,等会儿啊,我给你们拿去”
乔星阑一转头就看见黎晞辰因为热而微微泛着红的脖颈和喉结,微微眯起的眼睛,轻轻抿着的薄唇。他看了一眼赶紧把头转回去了,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不知道这是多大的刺激吗?
刚好这时候黎晞辰睁开眼睛问他:“师父,你喝冰水吧?你也很热吗?耳朵好红”
乔星阑干笑了两声,看了他一眼,也举起右手在耳朵旁边扇起了风:“是啊,热,热,挺热的”心里想:能不热吗这位小哥!小小的动作,刺激却那么大!呼~
“没事儿,二楼空调特别凉快,走,咱俩先上去,我小舅待会儿给送上来。”
两个人上了二楼,黎晞辰也挑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座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邱盛上来送了饮料就下去了,二楼就只有他们俩。乔星阑心里越来越把这当成一次约会了,心里这个美啊~黎晞辰也在心里打了算盘的,这会儿准备发功了。
两个人在矮沙发上坐下,一边喝着冰饮料,一边开始准备讲题,黎晞辰在卷子上翻找着自己勾划出来的题目,今天得一箭双雕,一心二用!题是真不会的,有些话也是真想问的。
黎晞辰英语成绩是几科里最差的,所以今天在家做题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就英语卷子做的坑坑洼洼老卡壳,这会儿就先翻英语卷子,让乔星阑给他讲阅读理解和完型填空。你说巧不巧,刚好跟余汶轩做的就是同一套卷子,刚好问的还就是一样的题,乔星阑心想:这俩商量好的吧!
耐心地给黎晞辰又讲了一遍,结果这人说他一遍听不懂,好吧,再来一遍,于是乎又讲了两遍这几道题才过去。期间黎晞辰一边听题,一边等待时机。讲了大概快两个小时,这人终于开口:“那个,师父,我会了”
“真会了?你刚刚不是说没懂吗?这才讲了一半”乔星阑不解,刚刚还皱眉说真的没听懂,现在又突然说会了。
“会了会了,你刚刚一点,我开窍了,灵光一闪,灵机一动!”黎晞辰笑着说。
“行吧,会了就行”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乔星阑等着黎晞辰说回家还是干嘛,抬头一看,这人一个劲地用拇指和食指转着喝空的玻璃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乔星阑开口,结果黎晞辰与他同时开口:“那个———”
乔星阑挠了挠后脑勺:“你先说吧”
“其实,其实我想...我说了你别生气啊...”黎晞辰也挠了挠后脑勺,扭扭捏捏的。
“你是想问,我爸的事吗?”乔星阑看着他,与他对视,眼神很温柔,很平静。
“嗯嗯,你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黎晞辰看着乔星阑的眼神总觉得自己有点强人所难了。
一分钟的空白之后,乔星阑深呼吸一下开口了:“我爸是个工程师,很优秀的工程师,至少在我眼里是。”黎晞辰放下玻璃杯安静听着。
“他对待每一次的工程都特别认真,他说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儿,马虎不得,而且每个工程都像他的孩子,他得好好养大了才行,几乎每天都是凌晨才会结束工作回家,每次回来都带着满身的疲惫。他是在我中考完的那个暑假里出车祸去世的,也是凌晨,可我和我妈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当场就死亡了,还是在比较偏的一处开发区,出租车司机也是当场死亡,撞过来的那辆车里的人还在坐牢。”乔星阑有些哽咽
“可是你能相信吗?一夜之间,我爸就成了因为贪污受贿偷工减料购买劣质建筑材料,导致新楼盘出现了问题,被不理智的寻仇者寻仇给撞死的罪犯了!谁能相信啊?当时那个工程我记得我爸告诉我他一直监督着,而且才刚刚封顶,怎么可能有住户受伤?可是我和我妈又能找到什么证据呢?仅凭我爸的朋友作证他不是这样的人吗?”乔星阑无奈地摇摇头:“我和我妈之后的一年都在寻找证据,可是根本无从下手,那个所谓寻仇者也已经坐牢了,我妈还去找过他,可他一口咬定就是这样,而且有证据!人证物证都有,可我不可能相信,我爸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你知道吗?钱对他来说,就排在最后一位,更何况是这种脏钱!”
黎晞辰没想到这其中这么复杂,看着乔星阑颤抖着哽咽着,咬着唇憋着眼泪说不出话的样子,只有难过,或者说是心疼。他没有为谁感到心疼过,乔星阑是第一个。黎晞辰站起身绕过小圆桌走到乔星阑面前蹲下,看着他头顶被灯光照成暖黄色的小发旋,很可怜,很无助,很孤单。片刻后他伸出右手,放在乔星阑的头顶,轻轻揉着他的头发,然后用着从小到大最温柔的语气说:“星星,晞哥知道,都知道,别哭,也别害怕”
也许是太久没哭过了,太久没有把这些事情向谁倾诉,乔星阑突然就无法忍受了,情绪快把他的心脏和大脑撑爆了,他需要说出来,他想说出来,告诉面前这个人,他一直在撑:“晞哥,你做过噩梦吗?”
黎晞辰一边安抚着他一边回答:“做过”
“两年多了,我一直就做一个梦,我爸每次都在我的梦里,满脸满身是血,反反复复,一直停不下来,整晚整晚的不让我睡好觉,我想他想跟他说话,可我也怨他,他让我痛苦害怕,他以前可是对我最好的,他是,是最好的爸爸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黎晞辰倾身慢慢抱住乔星阑的肩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但是他想安慰这个人,他想抱抱他,让他别害怕,想护着他。
黎晞辰把乔星阑送到家,往回走的时候他没有坐公交车,也没有打车,他想走回去,虽然有点远。
晚风就这么吹着他的头发,脸颊,胳膊,却吹不散堵在心口的那股情绪,乔星阑的话就这么放在他心口了。就像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上,无法缓解,为了让他和乔星阑一同感受着这份无法驱散的沉重心情。
他想象乔星阑或许以前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样子,可经历了最痛苦的事情之后又怎么会跟以前一样呢?没有亲身经历过一个人所经历的,那么谁也无法要求这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更没有立场劝他放下什么,让他忘记什么,要他改变什么。
所以黎晞辰今晚只能抱抱他,也只想抱抱他,给予他一点点安慰,哪怕只能缓解一点他的痛苦。至于以后,有点想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