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时节了,天黑得一天比一天早,猫一年的打烊时间也提前了半个小时,九点一过就准备结束今日份营业了。
但眼下有个棘手的问题。
店员郑凡、甜品师何润雨、咖啡师茶饮师孔晨曦,三人挤在收银台前,远远地望着坐在老位置上的祁平安,有绿植遮挡看不真切,但对方的情绪能明显感受到。
疑惑的、难过的、焦躁的、无措的。
让人担心。
祁平安说晚上不等到他们店长不走,可元瑞确实已经一周多没来店里了,就……店长是很反常。
要知道自从祁平安成了猫一年的常驻人员,他们店长露面的次数都翻了好几倍,要说跟这位顾客没关系,他们没法信呀。
所以,是闹矛盾了?
看着也不太像。
齐宥安坐在晚间快变成他专属座位的位置上,小蛋糕也不吃了,更没心情跟金豆豆银豆豆玩儿闹,盯着放在桌上的手机愣神,心不在焉的。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想失去现在的一切。
因为少,更值得分外分外的珍惜。
时间分秒流失,他坐得都有点僵硬麻木了,要不直接给元瑞打个电话?
他正想着,手机突然响起来,他一下回过神,恍惚了十几秒才看清楚来电显示的名字——
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他手忙脚乱拿起手机,还差点没拿稳掉地上,接起来开了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一点点哑,“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儿让你不高兴啦?你跟我说,如果是我错了,我改,别这样躲着我!”
话说完,他才意识到说得有点冲,委屈他当然有,但委屈之外不无责备、质问。
不该这样说的。
然而在他找补之前,那边回应了,他只能先按捺着解释的想法去听对方说什么。
“安安,跟你没有关系,你没错,没有做错一点,是我的问题,最近有些事情,就没去店里……别多想。”
齐宥安没法不多想,虽然在具体的事情上确实没什么确切的佐证来证明他们的疏远,但他感觉得出来,是不一样的。
他攥紧手机,道:“那你忙得怎么样啦?我们见一面,看你的时间方便。”
“……明天晚上,就在店里。”
“好,那明、天、晚、上!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回家吧,早些休息。”
“嗯嗯!”
挂断电话,齐宥安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点,望向窗外已经安静下来的街景,元瑞没道理说谎话他,大概真的只是最近在忙别的事情?
或者也可以能是遇到了什么另外的麻烦,不是工作上的,就是生活上的,如果对方愿意跟他说,他会仔细听,而且——
说不定自己还能帮得上忙。
等明天见了面具体聊吧,有些事儿见了面更好沟通。
心情松快了,他跟郑凡几人打了声招呼,又去揉了揉金豆豆银豆豆,然后才离开,总归是约好了见面时间,不算没收获、没进展。
回去后他就洗洗睡了,心情不算美丽就没画今天的小确幸手绘,而且睡得不算好,主要是做了个相当不美妙的梦,梦见那么大一个店长没了,小蛋糕也都随之通通飞走,他是什么都没留下来!
这妥妥是地狱级噩梦!!
把这个梦说给沈宁听时,对方安慰他梦是反的,但他还是心有戚戚,想了想,白天上班摸了鱼准备了点儿东西。
就算元瑞说他没一点儿错,可对方的状态不对,估计心情不会很好。
那收到礼物,心情总会好些吧。
下了班,他换了车,取了提前订好的礼物直奔猫一年,一进店门,郑凡就朝着他用眼神示意了下老位置。
他眼一亮,快步走过去,看见元瑞后松了口气,“可算是见着人了,最近在忙什么?”
裴元瑞看着说完话才落座的齐宥安,心情微妙且复杂。
是从没有过的感受。
回避确实不是解决办法,见了面……却有见了面的为难,面对一颗灿灿的小太阳,谁能轻易地移开视线呢。
就保持现在的状态不改变,或许就是最好的?
他神情不变,语气也波澜不惊,“一点琐事,没关系。”
“那现在处理完了?”
“差不多。”
“那就好,”齐宥安点点头,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推过去,“喏,这个就当是庆祝你处理完琐事的礼物。”
裴元瑞一早就看到这个块头不小的礼盒了,但没问,原来是给他的……确实是给他的。
被齐宥安亮晶晶的澄净目光注视着,他略微调整了姿势,目光落在礼盒上,语调冷了不少,“不年不节,心意我领,礼物就不用了。”
说完,他把礼盒推了回去。
哎?
齐宥安疑惑地歪了下脑袋,“礼物嘛,也不用讲究年节,日常就可以……”
不是……话说到一半他停顿了下来,不年不节,只是一个委婉的拒绝的借口,所以!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
裴元瑞看着似有所觉的齐宥安,半是无奈地安抚道:“收了你的礼物,我理应准备回礼,等我准备好了,我们交换礼物,好不好?”
齐宥安皱起眉,想了想,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虽然他不觉得单方面接受礼物怎么了,他愿意送呀,不过对方的说法也能理解,可能是不好意思吧。
不愿意欠人情。
没到那种随随意意的份儿上。
这么一想,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家人他很想要,继续努力!
他把礼盒再次推过去,退了一步道:“先放你这儿怎么样?放不坏,等你什么时候方便了,我们再换,而且前几天我生病,你不止去看我,还给我带了小蛋糕,给我做饭,当探病的谢礼完全没问题呀!”
“那是我自己愿意去做的,不用回谢。”
但裴元瑞没再拒绝收下礼物,朋友之间的正常来往,过分拒绝反倒容易让对方难过吧。
他站起身,拎起礼物道:“那就先放我这里,暂且不拆。”
“嗯!”
齐宥安松了口气,愿意收下礼物就说明问题不大,而且对方说去探望他,给他做饭是自己情愿的!还是在意他的嘛~
裴元瑞望了眼窗外,收回视线道:“我先去楼上休息了,你也早些回。”
“好。”
齐宥安很理解这种心累的状态,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糟心事儿多,而且战战兢兢的,就……说起来都是一鼻子的辛酸,不能回想。
这天之后,他本来以为没事了,但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
接下来一周,元瑞对他跟之前没有明显的差别,会在他到店的时候陪他聊会儿天,会跟他一起逗喵喵,表面上看好像没问题,但他就是感觉不对。
对方好像在压抑什么情绪,或者说是回避?
还有隐隐预约的疏离感。
他想问,又怕自己太冒失,还是跟孔晨曦聊天的时候,从对方口中听出了端倪。
小姐姐开朗爱笑,很好相处,在给他做果茶的时候,表面上挺平静地说店长最近几天好像在失眠,晚上总是搁楼上的小厨房里鼓捣。
这是驻店的甜品师何润雨说的。
可信。
小何同学温温柔柔的,很踏实,对方心思细,能留意到在情理之中。
他想了想,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事儿,现在不对劲的时间相对比较短,大概就是从他生病那时候开始的?解决问题来得及,再拖延下去保不齐变成大疙瘩。
他是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但他爸妈都说过一点,以诚待人就是最好的题解。
二哥也教过他,遇事不决,如果那个人值得,莽上去未必不是好方法,说到底就是打直球,真诚地打直球。
毫无疑问的,元瑞很重要。
是值得的人。
这天,下班后他照旧去了猫一年,跟元瑞聊了聊,一起吃了小蛋糕,准确来说是人家陪他吃的,他问对方最近睡得怎么样,得到了挺好的回答,撒谎嘛!
那就必须逮个现行。
他待到打烊才离开,但没有走远。
掐着时间点,他跟元瑞道了晚安,然后掉头返回甜品店,他跟驻店的何润雨提前沟通好了,对方给他开门。
他多少猜得到店员们的想法,自己还算是元瑞身边比较喜欢的朋友呀!
也是关心自家店长嘛。
进来店门,他跟何润雨一起上了二楼,这一层是员工餐厅、厨房、公共客厅、小会议室,还有驻店的何润雨的起居室。
再往上的三楼,就是店长专属空间了。
他跟何润雨道了谢,放轻脚步上楼,有点担心,有点紧张,毕竟是搞突袭。
到了三楼,他没多少心思观察布局,转过来从当隔断的置物架,入眼的就是开放式厨房,当然,最重要的是站在料理台前的人。
对方微垂着眼,没什么表情,是十足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样的状态,让他看着心里就挺不好受的。
听到动静,裴元瑞抬眼望过去,瞧见来人的瞬间,他沉静的双眼中泛起了波澜……不,是骤起的惊涛。
拍岸。
在寂静又冷落的秋夜里,他的声音都浸着些冷意,“这么晚了上来,安安,这是要自投罗网?”
闻言,齐宥安的呼吸都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