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一定是第一印象不好了，要不我还是走吧。”刚进厨房纪昭立马说道。
“你想多了，就是不熟。”梁一安慰他。
“你确定？”纪昭有点怀疑。
“嗯，肯定是！”梁一点头。
“那好吧。”纪昭拧着眉，片刻又问：“那要是你爸妈让你远离我怎么办？”
“不会。”
“我说万一！如果！假设！快说！”纪昭扯着他的衣服问。
“我不会。”梁一摇摇头，
“算你有点良心。”纪昭心情又好了些，叉着腰站在厨房，“要我帮什么忙啊？我只会吃。”
“拌个凉面吧，刚好差个凉菜。”梁一扫了一眼灶台，从篮子里拎了根黄瓜出来开始切。
三伏天，刚做完饭的厨房闷得要死。
纪昭进来一会儿啥也没干，就有些发汗。正想出去透透气，一扭头看到梁一后背被浸湿了大半，T恤贴着瘦削的脊背，看着就难受。而他自己仿佛没察觉，还在低头不停忙碌。
自己爸妈需要刻意讨好吗？
纪昭听着院子里哄小孩吃饭的声音，默默站到跟前陪着梁一，心里默默想：不喜欢算了，他就当来陪梁一。
从厨房出去后，纪昭很自觉充当背景板，帮梁一把凉面端出去放桌上，直到坐下来，对面的两个大人一点也没察觉，纪昭只好冲梁一说道：“你衣服怎么湿成这样了？”
纪昭声音挺高，说完又专门指给爷爷看，顺带着也将对面两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去洗洗吧。”梁一父亲见状开口。
“是啊，衣服贴身上多难受。”梁一妈妈也跟着说道。
纪昭心里这才舒服些，用胳膊拐了梁一一下——快去！
等他目送梁一回屋后，再扭头，刚拌好的凉面已经没了一半，除了梁一父母的，两小孩碗里分别有多半碗。
纪昭又给爷爷分了些，剩下都给梁一倒碗里。
他就坐在桌前捧着碗等饭吃。
顺便悄悄观察梁一父母。
梁一父母看着都挺和善，跟小孩说话也是温声细语很有很有耐心。纪昭有些别扭，也许真的像梁一说的，就是不熟。
不过，七八岁的小孩是狗都嫌的年纪，他们还能不厌其烦收拾残局，也算得上好父母吧，纪昭又有些替梁一高兴。
但纪昭是真不喜欢这两小孩，又娇气又呱噪，动不动就哭闹。梁一七八岁的时候自己也见过啊，每天饭都吃不饱也不吵不闹。
虽然那时候两人不对付，但是纪昭从来也没觉得梁一差劲。
梁一洗了把脸出来，就见一桌人都动筷了，就纪昭抱着碗没动，走到他身边轻轻捏捏他的肩膀坐下来，“怎么不吃？”
“等你。”纪昭有些闷闷不乐。
梁一笑了笑，拿过他的碗要替他盛饭，又被纪昭拍开，“你先，我自己来。”
梁一笑笑舀了一碗汤放他面前。再看自己碗里半碗凉面，“你吃了吗？”
“嗯。”纪昭点头。
“再给你点，我吃不了。”梁一扫了一眼桌子，捞了大半面给纪昭，看着他动筷，自己才开始吃。
等吃的差不多，梁一爸爸看了一眼梁一，开口问：“你这些本事都是自学的？”
“嗯。”梁一有些不好意思，怕他觉得自己重心没在学习上。
“不错。”梁一爸爸点头，“你很独立，以后也要养成这样的好习惯。”
梁一点点头，放下筷子认真听，纪昭本来想着要不要跟他一块停下筷子，梁一抽个空隙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低声道：“你多吃点。”
纪昭立马立马放弃这个想法，低头扒饭。
呆久了就知道，这屁大的地方，长出来的人都是一样的。梁一他爸刚才没少吃，这会儿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下来了。
梁一碗里的饭都凉了，他还在说。纪昭吃完后看了一眼，准备倒在垃圾桶里给他重新舀，被梁一爸爸制止了，“现在可不能铺张浪费，任何时候都要勤俭节约，你爷爷养你不容易。”
梁一点点头，从纪昭手里拿过碗，将凉了的饭吃的一干二净，梁一爸爸这才满意：“以后不能再这么不懂事，要多替爷爷分担些家务，男孩子要多吃苦才能成大器。”
纪昭有些听不下去了，见他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叫住围着桌子打闹的两小孩，眼睛一弯，伸手指对面，“弟弟妹妹快来吃饭，不能浪费粮食。”
正在喝水的梁一呛了一口，正要说话，被纪昭掐腿暗中警告一顿。
梁一爸爸见状也开口将两小孩叫身边，指着碗里的剩饭说道：“这回带你们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让你们跟哥哥学习，不能浪费粮食知道吗？”
才说完，梁一妈妈眉头微促，拉过快要哭出来的小女孩替她擦擦脸，没好气道：“行了，少说两句吧。”
梁一爸爸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又调整过来，随手将碗里的剩饭倒进垃圾桶，笑着说道：“小孩子肠胃不好，不能乱吃，梁一明天你别做这些凉菜了。”
纪昭：“……………”
他想再说点什么，胳膊被轻轻拽了一下，又忍住了。
等吃完饭，梁一刚把碗筷收拾进厨房，纪昭就跟着进来了，压着火气喊：“你是不是傻？”
梁一笑着看他，“你声音小点。”
“老子跟你说认真的呢。”
“我知道，他们好不容易来一次，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放心上。”梁一说道。
“就刚才那些话，你信？”纪昭问。
“嗯。”梁一点头，“确实挺有道理的。”
“有个屁！双标！”
梁一拍拍他，“别气了，吃饱了吗？没吃饱我再给你拌点面。”
“不吃了，气都气饱了，我走了。”纪昭气冲冲离开了。
梁一隔着窗户，看他头也不回出了院子门，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
纪世明难得歇几天，刚把家里收拾了一通，才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准备好好放松放松，就见自己“焕然一新”的儿子气冲冲地回来了。
“怎么了？”纪世明把泡好的茶又放下。
纪昭黑着脸靠在沙发上，半天才斜眼瞅他爸，“你在外面没少给人说我坏话吧？”
“老子说你什么了？”纪世明一脸茫然。
“还能说什么，你那些朋友肯定也没少说我。”
“说你什么？”纪世明越听不懂了。
“还能说什么！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败家子、流氓、混混、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以后也没出息。”纪昭不打磕绊把这些年听到的评价说了个遍。
“谁他娘的敢！”纪世明呼噜了一把纪昭的脑袋，“哪个不长眼的说你了？你给我说，老子去找他爹算账！”
纪世明说完就起身，又被纪昭扯住，“我问你朋友对我的看法，没人欺负我。”
“你管别人的看法做什么？再说你那些叔叔，跟我都多少年朋友了，哪个对你不是像亲儿子一样喜欢？逢人就说你小子胆大重情义，模样长得随我，又高又帅，挑不出来一点毛病来。”纪世明一通夸。
“骗人。”纪昭撇嘴。
“骗你干嘛！别人不说，你看你老子我，从来也没说过经常跟你一块的那几个小孩的不好，这叫爱屋及乌，懂了吗？”纪世明拍拍他的肩膀。
“嗯。”纪昭点点头。
“行了，过来喝茶。”
纪昭跟着他爸坐在茶桌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问：“你不管我，不怕我误入歧途？”
纪世明：“谁说老子不管你？你那三个狐朋狗友什么情况我都清楚，包括你这些年交过的朋友，哪个我不知道？没良心的臭小子。”
纪昭：“哦。”
纪世明轻啜口茶，问道：“到底怎么了？”
纪昭摇头：“没事，回头再告诉你。”
马路牙子边，纪昭蹲着嗦冰棍儿。旁边张浩将雪糕棍呸出去，一拍大腿，“太不是东西了！”
纪昭看着被吓到地上的冰棍，一扭脸，“你发什么神经？”
“虎哥，我是替梁哥抱不平。就我爸那德行，喝醉酒都忘不了我是他儿子。”张浩解释。
“他是吸你血呢！”纪昭没好气道。
“哦。”
“那这么说的话，梁哥他爸妈对他也不算差啊，起码不吸他的血。”张浩若有所思。
“不是不吸，是压根儿不管，生而不养就是错！你看梁一过得什么苦日子？满县城也难找第二个。”
“也是！你说这么好的儿子，他们怎么就这么狠心呢？”张浩跟着发愁。
“要不我去问问。”纪昭突发奇想。
“怎么问？”张浩立马凑跟前。
“赖明跟朱正怎么还不来？”纪昭朝路口张望。
“快了，群里说碰到了花臂聊一会儿。”
“有什么好聊的。”
纪昭去小卖部重新买了一根冰棍儿，吃了一半，两人姗姗来迟。
简单把计划一说，纪昭起身回家了。
傍晚热气散了些，纪昭戴着帽子出现在南街广场东北角，看了一眼梁一爸妈住的酒店，找了个偏僻角呆着。
天擦黑时，酒店门口照常出现两大两小。纪昭也看不懂这两人，虽然离婚了，一见面说几句就吵架谁也不让谁，隔天又能一块出门遛娃。
手机响了一声，赖明发来的，纪昭远远看了一眼摘掉帽子起身过去。
梁一爸爸抽根烟的功夫，两小孩就走远了。最近几天每天下午在这里玩，倒是不怕走丢，只是这里鱼龙混杂，人口素质远不如他们那边，还是要一直盯着。
“我最多再呆两天就回去，你呢？”梁一妈妈开口问道。
“嗯，呆着也没什么事，一起吧。”男人点头。
“那你给梁一说，我看他这几天心情不错，我不想说。”
“哼，你倒是装了好人了。”
“那就一起，他也不是我一个人生的。”梁一妈妈皱眉。
两人说完又有些不高兴，梁一妈妈打算带孩子去另一边玩，人群里一找，就见两小孩在跟三个男生玩，说玩也不准确，更像是被挡着不让走。
梁一妈妈满脸急色扯旁边的前夫，两人大步赶过去，还没到跟前，旁边又出来个人，三言两语后便带着俩孩子朝他俩走过来。
等孩子到手里，又反复询问确定没事后两人才看向面前的纪昭。
“你是梁一的朋友吧，谢谢你。”梁一爸爸率先开口。
“是啊，多亏你了，这孩子从小就胆小。”梁一妈妈跟着说道。
“叔叔阿姨太客气了，我刚好碰到了，顺手的事。”纪昭摆出一副端端正正的模样笑着说道。
“可以聊聊吗？”纪昭又问。
两人对视了一眼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