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月光透过薄薄的纱制窗帘,照亮房间的木地板,床上的人翻来覆去,弄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段时间和程止的相处就像是在她平淡的生活里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她的心里吹起了一个膨胀的气球,像是要带她飞起来,她觉得自己要飘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过得这么肆意放松,完全将学校里的事情给抛在了脑后。
佳禾掀起被子,从床上下去,双脚穿进凉拖鞋,从门边的衣架上拿出一个薄外套披上,走出房间。
深夜的兰溪村气温下降了许多,佳禾去厨房装了一杯热水,捧在手心里,去二楼的一个平台上。
小时候溪语小筑刚装修,佳禾缠着奶奶在这里给她做一个秋千。
之前村子里的公园有两个荡秋千,但是每次佳禾去玩的时候排队的人都很多,有很多小孩子哭着想玩,佳禾就每次都让那些小孩子排在自己前面,佳禾就每次去都玩不到。
奶奶心疼孙女,于是就在平台上做了一个双人的秋千和两个单人的秋千。
从那以后,佳禾每天从学校回来就要荡半个小时的秋千,还经常带学校里关系好的同学来民宿玩。
想到之前的同学,佳禾记得之前自己转学去过H市的解放小学,但是只在那里读了一个学期,后面因为爸爸妈妈的工作调动,佳禾就又回来和奶奶一起待在兰溪村。
在解放小学,佳禾也有好多好朋友,但是因为时间等各种因素,当时也年纪比较小,渐渐地都失去了联系。
转学前的那个晚上,佳禾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很舍不得解放小学的朋友们。
临走之前,她还给每个和她玩的好的小朋友写了信,信上的大致内容是让他们有空可以来兰溪村玩,还有,永远都不要忘了她。
但是估计现在大家都记不得她了吧,佳禾其实也记不清他们了。
佳禾走到单人秋千前,先用右手扶住一边的绳子,待秋千稳定后坐下。两只手环绕住秋千的两根绳子,不荡起来,只用脚尖踮起一点,慢慢地坐在秋千上晃动。
当时程止问自己问题后,自己只是嘴巴微张,什么都没有说。
也可能是自己的表情太呆滞了,程止之后只说了句“回民宿吧”,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佳禾莫名有些沮丧,心里总感觉有些闷闷的,说不上来。
应该是因为程止要离开了吧。
佳禾说服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没错,就是这样的。
就像是一个重要的朋友就要离开了,佳禾决定也要送给程止一些东西,让他不要忘了自己。
现在写信的话感觉有些别扭,毕竟随着时代的发展,大家都开始用手机传送自己的话,很少人会写信。
所以佳禾直接就不考虑写信。
那就送一点东西吧,要让他看到这个东西就能想起自己。
想到是佳禾送给他这个东西,想到自己和佳禾一起经历的一切事情。
想着想着,佳禾就被自己的这个“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行不行,自己送他东西只是为了表达我们之间的一段友好经历,在兰溪村的美好生活,让他记得兰溪村的风土人情。
刚开始见到程止,佳禾还觉得他有些高冷,身上总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随着他一次次地帮助自己,佳禾发现,他是一个温柔有耐心的人,还很细心。
相处下来觉得他很可靠,但是有时候又很会嘴硬。
想到这里,佳禾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时间也不早了,佳禾喝完手上的热水,回了房间。
——
早上起床,当佳禾用手去摸头发时,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四天没洗头了。
照镜子时看到自己的头发贴着头皮,佳禾叹了口气。
先戴个帽子,下去吃完早饭再洗头吧。
佳禾从行李箱里翻出来带回家还没用过的鸭舌帽,将后面的头发扎成一个丸子头,扣上帽子。
——
张嘉起床后发现民宿门口贴着一张单子,他走到外面揭下来。
上面写着:
因村里上午九点开始要修路,故从九点至十一点村里停水,请各位村民提前接好水,做好停水准备。
正当他要将这个纸条给佳禾看时,门外一个客人喊了他。
“好!我马上来!”
张嘉只得先将这个单子放到前台,打开民宿门出去。
外面吹进来一阵风,这张单子晃晃悠悠地飘到了地上,随后走进来一个客人,踩在了这张单子上。
——
用完早餐,佳禾用脸盆装了洗发水和护发素,脖子上挂了毛巾,端着脸盆去后院洗头了。
夏天的时候,水管被太阳晒得发烫,里面的水就变得比较热,不需要用热水器。
佳禾将帽子和发圈摘下,手指松了松头发,打开水龙头,将头伸到水流下。
温热的清水顺着后脑勺的弧度往下流,脸盆里的水位随之升高,后又溢出,流到下水管口。
打湿头发,佳禾挤出两泵洗发露,将头发进行揉搓。
起了大量的泡沫后,佳禾用手臂去勾水龙头的开关。
一滴水都没有出来。
“怎么回事。”佳禾嘀咕,将开关关上,又再次开起来。
水龙头里还是没有出水,只发出了沉重的闷闷的咕嘟声。
水滑到了眼睛里,佳禾连忙将眼睛闭上,打算用手臂擦一下眼睛。
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平常只有张嘉和她会来后院,佳禾以为是张嘉,对身后的人说:“帮我拿一张纸,我眼睛进水了,有点难受。”
身后的人默不作声地去拿纸,回来递到她手上。
佳禾不疑有他,接过纸巾擦眼睛。
村子里应该是停水了,但是眼下佳禾肯定是没有办法结束洗头了,必须有水先把头发冲掉。
佳禾睁开眼睛,余光里看到站在她身后的人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衣服右边下摆有一个简单的logo。
佳禾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对,这人不是张嘉。民宿里是有给员工做工作服的,工作服是灰色的,张嘉平常都穿着。
但是这个人穿的却是白色。
“张嘉,你今天怎么没穿工作服啊。”
佳禾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有了上次邵阿姨的事情,佳禾内心又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后面的人该不会是要绑架她吧......
可是,我也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东西啊。
佳禾有些绝望,现在自己又刚好遇到洗头停水的尴尬的事情,如果现在这个人将她绑走,她也确实是没有办法进行攻击,毕竟自己看不清,头发也全都是肥皂泡。
身后站着的人没有出声,但是往前朝她靠近了一点。
佳禾脑子里立刻拉响了警钟,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佳禾开始默默地挪动步子。
随着她的动作,后面的人也在朝她渐渐逼近。
佳禾的右脚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石头,她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
后面的人快速地用两个宽大的手掌握住佳禾的手臂,佳禾的上半身靠在了男人的胸膛。
“别乱动!”
清冷又有磁性的嗓音,声音里充满紧张。
佳禾站住了。
这个声音,是程止。
想到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正好被程止看到,佳禾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内心深处冒出来的一些名为荡漾的泡泡被自己亲手戳破,消散了。
佳禾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手和脚该怎么摆放,她的眼睛紧紧闭着,不愿意相信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程止今天怎么会恰好来后院,他是来找自己的吗,还是他刚好来后面看看,碰巧看到我在洗头。
那他又为什么要一直站在我的身后,和他讲话又不出声?
佳禾刚刚那种害羞、不知所措的情绪一下子就被羞愤取代,她认为程止是故意在她后面,想要看她闹笑话的。
程止的手上使了点劲,将佳禾扶住站直,看她应该是站稳了,才放开双手。
刚刚少女湿润的发丝滑过程止的下巴,他抬起手轻轻地停放在下巴上,耳根突然热起来。
手掌心里残留的温度还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
佳禾先开口:“村子是停水了吗?”
“是。”
刚刚下楼要去买东西的时候,程止看见前台前面的地上有一张单子,捡起来上面还有一个被人踩过的大脚印。
“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停水。”
佳禾有些无奈,自己这几天真是晕了头了,竟然连村子里的通知单都没去注意。
不知道今天民宿的客人该怎么办,自己都没有向他们通知,真是民宿经营大失误啊!
“我妈在吗?”
佳禾问。
“叔叔阿姨今天一大早出去爬山了,我起床的时候碰到了他们。”
程止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我去帮你烧点水,你在这里再坚持一会。”
佳禾喊住他:“不用麻烦了,你去帮我装一桶溪水冲一下就可以了。”
程止没有采纳她的意见,态度强硬。
“溪水太冷,女生用冷水洗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