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漏进来,打在墙上。
庄初寒微微睁开眼,被光刺得眯了一下眼,转过头又坐起来。抓了抓头发,裹着衣服起床。
今天倒是冬日里难得的晴天。
庄初寒刷完牙不想吃饭,坐到书桌前翻开昨天写了一半的题集,最后只有匆匆忙忙写完的步骤,字飘得起飞。
庄初寒抓着笔,开始画下一题的辅助线。然后门响了几声,他便起身去开门。
苏子愀关上门之后,看到庄初寒穿着的衣服愣了一下。
毛绒绒的,黑黄相间,和平日里的风格不一样,头上还有一绺发丝是翘起来,还怪可爱的。
庄初寒往旁边的镜子上瞟了一眼,抬起手把那一绺头发压下去,可那头发实在是顽强,刚压下去又翘了起来。
苏子愀看笑了,拽着他的手走到水池边。
庄初寒被拽着,有点不太习惯,脚步略有些僵硬。
苏子愀松开手,打开水龙头,用手沾了点水往庄初寒头上抹:“下次头发翘起来就可以这样用水压一压,很管用的。”
庄初寒蜷了一下手指,指尖还有残留的温度。
“好啦。”苏子愀往后退了一步,端详了一会说:“现在好多了。走吧,去你房间。”
说罢,苏子愀转身走了,庄初寒却呆立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才走回房间。
苏子愀翻着作业,庄初寒拉开椅子坐下。
“你这两天去干嘛了?一直都不来。”庄初寒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手里翻着作业。
“和朋友出去玩了。”苏子愀回答,手里的笔转个不停。
庄初寒”呵”了一声说:“真的吗?”
苏子愀说:“真的。”真的是朋友,帮忙还个愿罢了。
庄初寒点了点头。然后给苏子愀找出了几道题摆在他面前,示意他开始写。
随便吧,他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舒梓晨都已经拍下来了。
苏子愀也没有多说什么,拿着笔开始画线打草稿。
庄初寒面前书摊开着,他盯着书看了半天,发现自己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干脆不努力去看书了,放空自己,进了深刻的自我反省。
见到苏子秋旁边走着一个女孩子的时候,内心毫无波澜那肯定是假的。但也不是像舒梓晨说的那样,很愤慨。更多的应该是有点苦的,朦胧又酸涩。
庄初寒突然想到一个近乎离谱的猜测,但他又摇了摇头,第一个否定掉了这个猜测。
这时,苏子愀写完了题,把书递了过来。
庄初寒接过书,红笔在步骤上圈点了几处,最后划了个大钩。
苏子愀凑来:“你在看什么呀?”
一下子距离变得极近,庄初寒僵了一下,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没....没什么,大纲规定看的课外书而已。”
“哦。”苏子愀又坐好,翻开他从家里带过来的寒假作业。
庄初寒慢慢平复了情绪,心里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刚才..……那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对吧?庄初寒反问自己。方才那个被否定掉的大胆到离谱的猜测又浮上心头。
念头真正在脑中浮现的时候,庄初寒自己都吓了一跳。可是,这真的就,很不符合逻辑。
庄初寒摇摇头,脑子里的理智告诉他,不可能的。可何况,如果真是这样,旁人会怎么看?
庄初寒翻书的手都有点发抖了。
他站起身到厨房倒了杯冷水冷静一下。喝完他才觉得清醒了一点,又回到房间。
不,他肯定是把苏子愀当成了最好的朋友,毕竟以前他也没和任何人这么频繁这么近地接触过。
嗯,这么想想就十分的合理了。庄初寒暗自觉得自己真聪明。
苏子愀还在闷头写题,庄初寒看了一眼说:“角度错了。”
“啊?”苏子愀有些茫然。
“语文这种题你这么写是答不到点上的,你要分析题目然后去答题……”庄初寒拿笔在苏子愀作业上划了起来。
庄初寒最后把笔放下说:“现在懂了没?”
苏子愀眉头皱着,末了,摇摇头。
庄初寒怔了一瞬,然后偏开头笑了一声道:“傻粽子。”
苏子愀闻言佯怒道:“我、不、是、粽、子!还有,我、不、傻!”
“好,你不傻,你也不是粽子。”庄初寒温声道。说完,他拿着笔又讲了一遍题。
苏子愀终于弄懂了那道题,说:“学霸哥哥真厉害!”
庄初寒噎了一下:“你真是……”
苏愀写完题翻开手机看了看,对庄初寒说:“我朋友马上来了,我得回去了。”说完就到门口换鞋子。
庄初寒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没面对着苏子愀说,于是他边整理书桌一边闷声问:“我能……我能跟你起去吗?”
苏子愀换鞋的手顿了下,回眸笑说:“好啊,走吧。”
两个人在楼栋门口等着,庄初寒一时不知应该说什么,觉得再这么站下去他能尴尬得在地下扣出三室一厅来。
好在没多久人就来了,纪安之走到苏子愀旁边,“走吧,去你家。”
庄初寒留意了下,确实是昨天那个女孩子。
“这是我同学,庄初寒。跟我们一起玩你不介意吧?”
“不会的。”
庄初寒听到苏子愀叫他大名时还有些不适应。认识也有这么久了,苏子愀好像这么叫他的时候屈指可数。
还是不习惯。
“她是我以前的邻居,叫纪安之。”苏子愀接着说。
庄初寒说:“嗯。”
然后他跟着他们一起进了苏子愀家。屋里陈列简洁,风格简约。这是庄初寒第一次来苏子愀家里。
苏子愀走到厨房给他们倒水时说:“你们想玩什么吗?”
经过几人的深思熟虑,三个人玩了一个下午斗地主。
这个游戏之前庄初寒没玩过,前面几局把把输。苏子愀最后看不下去了,对纪安之说:“放点水,庄大学霸不会玩这种东西。”
纪安之:……
纪安之望着手里两张大王,三个二,艰难道:“行吧,我尽量。”
苏子愀一边叫抢地主叫得最凶,一边又不时帮庄初寒看牌。离得近时,两颗脑袋都贴一块儿了。
纪安之看着他们发呆。
庄初寒也并未排斥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那应该……不会的,不可能的。可纪安之的直觉却告诉她,会的。
庄初寒也没好过到哪去,苏子愀时不时凑过来,让他觉得有悬崖边缘来回蹦跳的紧张感,时不时还来个高空坠落。
太阳渐渐落了山,纪安之起身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回去了。”苏子愀边收牌道:“我收拾下,庄大学霸你送下她。”
两个人走在曲石板路上,一路沉默。
庄初寒打破沉默:“你是在和苏子愀谈恋爱吗?”
“算是吧。”纪安之回答。她本来想干脆把家底说出来算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庄初寒把纪安之送车转身回家时发现,苏子愀居然站在门口。
“有事吗?"庄初寒问。
“没什么。”苏子愀想了想,明天再说清楚好了,转身进了家门。
庄初寒耸耸肩,回家了。
第二天依旧平平淡淡,上午给苏子愀补习,下午跟着苏子愀和纪安之玩了一个下午。
他们又换了个玩法,虽然还是扑克牌,但是这种玩法已经相当照顾他了,因为这种玩法靠算,用加咸乘除把四个数凑一块结果是24就行了。
谁先算出来张牌归谁,最后谁牌多谁赢。
结果不出意料,庄初寒手里一大摞牌,苏子愀拿着他的和自己的比了一下,战绩相当惨烈。苏子愀觉得自己当真是作死,非要对比这东西干嘛。比得郁闷得要死,还着点把自己搞自卑了。
苏子愀不轻不重捶了他一下:“你给我爬,我下次再也不跟你玩这种游戏了。”
庄初寒侧身躲开,可苏子愀的拳头还是打在了肩膀上。不算轻,但也不重,开玩笑,却极有分寸。庄初寒莫名有种被猫挠了几下的错觉。
纪安之把手里的儿张牌撒出去给他看:“行了,你别鬼哭狼嚎的了,我的比你的还少。”
苏子愀笑嘻嘻地坐正,重新开始洗。
那手倒是生得极好,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骨节分明。牌在手下很听话,不会儿一摞牌就就洗好了。
苏子愀秋从牌顶拿了几张牌下来,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他这样任谁看都不像是在玩牌,倒是有点有点中二。
苏子愀又把牌背面朝上铺开,像电视里的魔术师一样。然后就见他又抽了几张牌翻开。
接着就听他说:“根据占卜结果,我们中近几日将有人遭血光之灾。”
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
一时间三人沉默了,占卜师先没绷住,笑了。边笑边往庄初寒怀靠这边靠。
庄初寒几乎是无意识地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软软的。
苏子愀有一瞬的愣神,眼尾还带着笑。
纪安之有些淡然地垂下眼,脑中却有一瞬的清明。她还是退出的好,不然到最后谁都不好看。但她还需要找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她抬眸,苏子愀正追着庄初寒打,笑闹声不绝于耳。
过了一会,纪安之拍拍并不脏的衣服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走了。”
仍旧是庄初寒送她。这次没有上次的尴尬的沉默,纪安之率先开口:“你……”
“我什么?”庄初寒问。
这事还是不能放到明面上说,说了未免尴尬。她所剩时间不多,也没必要让两人之间僵成这样。
纪安最终换了个说法:”我得的是绝症,没什么可治的,强留下来的罢了。我和苏子愀也只是出去玩而已,并未有什么惊天动地见不得人的事发生。你有机会。”
庄初寒听完有些懵。
纪安之觉得他可能没听懂,上了车本想再说几句,结果看到庄初寒的眼神由茫然变到了然。
行,听懂了就成。
纪安之转头对司机说:“回家吧。”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庄初寒歪了歪头,满眼的问号。他总觉得纪安之的这一番言辞怪怪的。
苏子愀收完牌打算看会书。
他躺在床上,结果看着看着看困了,书搭在脸上,遮住了头上灯里射出来的光。
他竟然久违地做了个梦。
他现在已经很少做梦了,因为经常会写作业写到很晚,经常一夜无梦到天亮,他没想到他睡一个囫囵觉竟也能做梦。
梦里是西式的教堂,他的身他坐在离大堂中央最近的位置上,穿着白色的燕尾服。
教堂钟声响起,从玻璃彩窗间透进来的阳光斑斑驳驳。有人在教堂中央宣读着什么,手里的红本颜色鲜艳,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灵魂的誓约”之类的东西。
应该是谁的婚礼现场了,苏子愀想,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发。
手也和自己的不太像,手指瘦长,骨节分明,是一双大人的手。而他的手分明还带着点稚气。
台上的新郎面对前并没有新娘的身影,可新郎却相当冷静,风轻云淡到仿佛不是他的婚礼。
有人唏嘘,有人窃窃私语,苏子愀甚至还听到有人在冷笑。这就不太礼貌了,毕竟是大喜之日,那怕不喜欢不支持也还是人家留点面子的好。
苏子愀转头朝笑声处看去,可他看不清那人的脸。
他听到身旁有人在压着声音叫,模糊不清,但可以听出那人很激动。他转过头,面对前有一双手正伸向他,然后停在了他跟前。那背一直等在那里,仿佛在等他,没有催促,也没有晃动。
苏子愀有些呆滞,顺着向上看,那人的西装的口袋里正插着玫瑰娇艳欲滴,正盛然绽放。
再往上,就是一张极好看的脸。眼尾带着温柔,眼里映着的,是他的脸。或许是鬼使神差吧,他伸出了手。
方才那人一直微微倾着身,苏子愀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直到那人直起身领着他向台上走时,苏子愀瞥了一眼旁边人的侧脸。
那人那侧脸更是好看,鼻梁挺拔,唇色偏淡,下颌线流畅清晰。他从记忆里翻不出这张绝伦的侧脸,但苏子愀总觉得眼熟。
那人的眼尾微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