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初寒送完纪安之回家,打开房间里的灯,白色的光沿着墙壁,点亮了房间。
从外边吹进来的风有些冷,庄初寒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找了件家居服披上,搓了搓手。
他在桌前坐下,一时有些泛懒,不想写作业,
从外面的书架里拿了本书出来看。
书里没有什么精彩的情节,偏科普性质,关于人体健康医学生物之类的。再往后翻就讲了些医药之类的东西去了。
庄初寒翻了几页,觉得有点没意思,合上书以后琢磨了半天决定接着看。左右没别的事,作业不急在这一时,打发一下时间也挺好的。
看了一会儿,庄初寒把书扔在了桌上不管了,捡了睡衣去洗澡。
从雾气弥漫的浴室出来,庄初寒用毛巾擦了擦头发,发丝上坠着几颗水珠。他把毛巾挂起来,然后回房间。
庄初寒把书收了起来,翻开作业本,抓着笔杆写题。然后冷不防听到玻璃窗响。
庄初寒愣了一下,抬头,发现苏子愀正站在外面,裹了个棉袄,伸了一根食指正用指甲敲着玻璃。
他的房间在一层,院子门平时也不锁。苏子愀只要从他自己家院子出来走几步就能到庄初寒家的院子,不过他们好像一直没有用这种方式交流过。
苏子愀眼尾还残留着几分笑意,略微抬着头。白色的指甲又叩了几下窗户。歪头弯了弯眼,蕴着一泓清泉的杏眼映射着窗户里的月。
庄初寒站起来,走到窗台边拉开窗户,从外面吹来的冷风穿堂而过,冻得庄初寒一哆嗦。
“怎么了?”庄初寒问,从嘴里呼出的气体瞬间成了雾。苏子愀见他打开了窗户,把食指缩回了袖子里,说:“我好无聊,没人陪我玩。学霸哥哥收留我一晚吧~”
听听,这人在说什么。庄初寒面无表情地想,“无聊”和“没人陪我玩”跟我收留他有毛逻辑关系。
他继续问:“苏子泛没回来?你爸和你妈呢?”
“哦,他们回乡下去了,我妈说要回娘家看看。除夕那会儿我去的是我爷爷奶奶那边。”苏子愀往袖子里哈了几口气,冻僵的手指关节终于缓过来了一些,“哎呀,你就说嘛,今晚能不能收留我?”
庄初寒犹豫了一下,,他还惦记着白天苏子愀时不时凑过来的那份紧张感,他现在不确定己他的小心脏承不承受得住这种打击。
苏子愀着嘴把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刚刚做过的梦的碎片残影还在脑中挥之不去。他在被窝里进行了许久的思想斗争,终于决定克服一下严寒来看看一下他刚刚的梦到底是个什么鬼。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来这趟有什么意义,但是反正又不远,几步路的事。
他本来还想着该怎么开口比较合适,结果手已经敲上去了,他不过他倒是没想到他的手已经快和窗户上那块玻璃差不多温度了。
苏子愀捏着手指关节,隔着布料搓了搓手。梦境里的东西他已经记不大清了,他甚至不太确定他到底是跟在庄初寒身后做伴郎还是怎么的。
但是好像伴郎也不是这么个站位。
再回想一下他刚刚和庄初寒说的话,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觉得他现在估计脸都是红的,即便手还是冷的和死人的手没什么区别。
苏子愀咬着泛着白皮的嘴唇,绞尽脑汁地想应该怎么办,心跳有点不受控制地疯狂加速,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梦醒。
庄初寒思考了半天,认为应该属于自己的生理原因反应过激,导致白天的身体异常,他抬眼看了看对门的窗户,漆黑一片,又看看苏子愀不知是冻的还是怎么弄的通红的脸,不禁失笑道:“行,进来吧,我去给你开门。”
苏子愀猛地抬头,窗户已经关上了,他只看到桌上台灯照出来的庄初寒的背影。
另一边的门被打开,庄初寒从门后露了个头说:“进来,外面可冷了,你再不来我关门了。”
那句话其实也就哄哄大傻瓜,苏子愀站在那没动。
庄初寒觉得有点想笑,又叫了一声:“傻粽子,进不进来?杵在那等着冻成什么?”
苏子愀看着他,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庄初寒看着他:“快点,等着我把你拽进来吗?”
苏子愀反应过来,两三步跑进门,然后把门关上。
庄初寒轻轻推了他几下,示意他去自己房间,然后他走到厨房烧了壶水,他把水从壶里倒出来捧手里,冻成冰块的手一点一点地暖起来。
庄初寒把水塞到苏子愀手里,“拿着暖下手。”
苏子愀坐在床沿眨巴着眼,末了杏眼一弯:“学霸哥哥你真好。”庄初寒:……以前怎么没发现苏某人说话能让他这么想打人呢?
“商量一下,能不能别叫我学霸哥哥?”庄初寒无奈地问。
“不行,”苏子愀回答得斩钉截铁,“你刚才还叫我傻粽子呢。”
庄初寒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
行吧。庄初寒颇有些幽怨地想,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庄初寒坐到桌前晃着笔杆,心里默想着应该说些什么来回敬一下某个粽子。
苏子愀盯着手里的水,水上泛着的雾气一点一点散开,温度渐渐从手心里溜走,等他回神的时候,水已经凉了。
庄初寒用手试了试温度,从苏子愀手里拿过水杯又给他倒了点热水,但是等他倒了水回房间的时候,苏子愀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庄初寒微微挑眉,把手里端的温度正好的水自己喝了。然后回到房间,粗略地估计了一下位置把床上的被子盖到苏子愀身上,然后掖了掖被角。
庄动初寒想了想,从衣柜里拿了套被子出来,盖着被子睡过去。
庄初寒第二天早上是在沙发上醒的。
对,没错,沙发上。他是在床上睡的,,但是丝毫不影响他是在沙发上醒的。至于原因……得问现在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鸠占鹊巢的某个粽子。
昨晚庄初寒睡着之后做了个梦。
他被绑架到天南地北不知道那个地方去了,绑匪不仅堵了他的嘴巴还捂住了他的鼻子,貌似是想杀人灭口,然后……然后他就醒了.
再然后……他发现有个睡相不太好的人手臂正搭在他脸上,压着他的鼻子。
嗯,害他窒息而死的“绑匪”。
但这还不至于让他搬到沙发上。
问题就在于,庄初寒把苏子愀手塞回被子里后不到五分钟,苏子愀又翻了个身,另一只手又出来了,压在庄初寒胸口,想块石头压着肺部。
庄初寒:……
他面瘫地看了苏子愀好一会儿,最终搬被子来到了沙发上。
庄初寒翻个身趴在沙发上,把身上的被子紧了紧,盯着白墙的一角发呆。
苏子愀突然出现在了房间门口,有些尴尬地看着庄初寒。
“那个……”庄初寒看他一眼,从被窝里钻出来,床上衣服去卫生间洗漱。他边接水边问:“昨晚睡得开心吗?”
“咳咳咳,嗯……”苏子愀相当假地咳了几声,然后偏开头。
昨天晚上他实在是接受不了自己那番奇奇怪怪的说辞,于是想装睡蒙混过关缓解一下尴尬,结果他就真的睡着了。
这下好了,更尴尬了。
他咳完一抬头就和庄初寒通过镜子对视了一眼。他把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又跑出去了。然后庄初寒就听到门关上的金属碰撞的声响。
庄初寒低低笑了一声,又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从门打开又笑上的那一瞬间开始,在这一刻又肆意漫延。
他挤牙膏的手顿了一下,不小心用力过猛,牙刷上多了一坨不知名物体。
庄初寒看着白绿相间的牙膏,哭笑不得。
庄初寒对镜子刷牙,口中泛起白色的泡沫。
他思索了许久,想来那种感觉应该是有很久没人在的家里突然多出的烟火气息引来的吧。
他愣怔了半天,直到嘴里的薄荷味渐渐泛苦才匆匆把嘴里的牙膏沫吐出来。
庄初寒从旁边的架子上扯了条毛巾,沾上水洗脸,然后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暗自告诉自己不许多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许多想,但那是他脑子里弹出来的第一个词。
然后他以冰箱里摸了两个面包和一瓶牛奶出来当早饭吃。冰凉的牛奶过喉他才想起来好像忘记加热了,他瞪着瓶子上的牛,然后把牛奶倒进杯子里放进微波炉加热。
热过的牛奶有一股很香的味道,庄初寒抱着杯子啃了几口面包,然后进房间写作业。
写了几题,庄初寒突然把笔一顿,想到什么,心“扑通扑通”跳个没完,他把手机从充电线上拔下来,然后点开了手机左下角的绿色图标。
点开对话框,庄初寒准备打字的手停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发个“早上好”的表情包过去。
对面没回,可能还在睡觉。庄初寒退出来,接着写作业。
苏子愀漱着口,黑色的眸光从镜子里面射出来,他在镜子里映出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手里拿着的杯子已经斜了大半,里面的水全倒了出来,鼻子也快贴到镜子上了。
苏子愀撇了撇嘴,走回了卧室。
他趴在床上,一只手从床沿垂下来前前后后摆来摆去。
本来昨晚受了个惊吓到庄初寒家找个安慰,可能是夜长梦多还是怎么的,他梦到了那个梦的后续。
准确来说,应该叫改编。
开头是差不多的白色礼堂,也是一身白色的燕尾服。可是后来就变了。
他看到有人在窃窃私语,说的什么没听清楚,但他清楚地听到了前面正讲话的两人发出了一声嘲笑的声音,和前一个梦一模一样。
后面也有人在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好吵。
然后也还是有人激动地叫了一声,面前依然是盛然绽放的玫瑰。
他还是跟在那个人身旁,和他一起走上台。只是这一次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给他了一种错觉,好像那个人就这样一直牵着他的手,走过了人生百年春秋。
站在台上时,他站在那个人的对面,右手无名指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戒指,淡淡的银白色光泽,衬得他的手愈发白皙细长,正轻轻搭在那个人的手上。
再抬眼看过去,那个人又凑的很近,他甚至能看见那人眼里自己的脸。那个人的气息打在脸上,依然有些麻麻的。
梦到此处戛然而止。
苏子愀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有些烦。
怎么总是梦到这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总是梦到一半就没了。
手机振了振,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苏子愀伸手去抓手机,解锁后打开软件。是纪安之发来的信息,一个……句号。
苏子愀和句号大眼瞪小眼,实在是看不懂,回了一个问号。
纪安之:庄初寒最近有跟你说什么吗?
苏子愀:啊?
不说别的,看到“庄初寒”三个字的时候,他本能地想摔手机。
纪安之:他送我回来后没跟你说什么?
苏子愀:没
纪安之:他没有跟平时不一样的举止吗?
好,他看完更看不懂纪安之要说什么了。
纪安之:算了
纪安之:我今天能去你家吗?
苏子愀:行
苏子愀翻了翻聊天纪录,越看越不对劲,但又实在看不出端倪来,只得作罢。
庄初寒抱着手机等着纪安之回信息。
纪安之在他发了表情包后过了一会儿发了个句号表示在线。但是庄初寒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了居然还不回!他难得有点想狂甩表情包炸人。
在表情包火山即将大爆发时,纪安之发了条信息:“我昨天跟你讲的那句话你听懂了吗?”
庄初寒:哪一句?
纪安之:……
她无语地看了看庄初寒发的问题,但再让她说她又觉得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她发:今天下午我还会过去,到时候再跟你说。
庄初寒:好。
纪安之退出来,无奈地把手机丢在床上。她真是没有三头六臂,还要两边轮流倒。
都说女孩子心思难猜,可她总感觉这俩男生虽然看上去有些傻傻的,心思却比女生还难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