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的有些高了，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的，苏子愀眯起眼睛缓了一会。

苏子愀从被窝里探出手，摸到手机的瞬间就缩了回去。

今年的寒假过得似乎要比往年快一些。

等他打开手机看时间的时候这种感觉愈发明显了。

正月十三了，过个两天就该开学了。

苏子愀拇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发现有几条消息。

一条是庄初寒的，问他作业写没写完。

有两条是纪安之的，说她这几天会有几个小时的失联时间，如果联系不到她也别着急。

最后一条是苏郁的，跟他讲了下纪安之最近的情况，说他知道了的话就别老往医院跑了，还有几天就该开学了，让他在家把作业检查收拾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漏的，预习下接下来这个学期要学的东西，收收心，这学期后面还要生地会考，别老想着别的事情了。

最下面的是最早的消息了，是苏郁昨天晚上十一点多给他发的。后面还有一句“今天晚上不回去了，看好弟弟。”

苏子愀翻个身，趴在床上看消息，估摸着苏郁昨晚又是在医院在凑合了一晚上，竖着食指戳着屏幕打字：“刚看到，知道了。”

苏子愀给回了个“OK”的表情包后点开庄初寒的聊天框。

时间显示消息发自十分钟之前。

苏子愀回了个问号，觉得按着的性子庄初寒应该不会问这个问题，有些琐碎了，而且庄初寒也不像会关注这个的人，更不可能会问他作业有没有写完。

庄初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这个。昨天想出来的事情冲击力有些大，他早上起来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睡傻了。看到和纪安之的聊天记录仍然觉得有些梦幻，然后他又点开了和苏子愀的聊天界面，输入了几个字又删掉，输入了又删掉，来来回回折腾了十几分钟才折腾出了一句话发过去。

发完庄初寒又觉得不大妥。等他想撤回的时候已经晚了。

所以他现在就看到了对面一个红色的大问号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

庄初寒不知道接下来该发什么，在表情包里翻了半天也不知到该发那个过去，虽然他的表情包只有系统自带的。

庄初寒第一次觉得自己表情包库有些匮乏。

苏子愀甩过来一个小猫的表情包。

苏子愀发完这条消息就从床上坐起来套好衣服走到了书桌旁边。

虽然不知道庄初寒发那条消息是什么意思，但去检查一下总没有错。

况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虽然说他感觉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跟之前差不多，但他……暂时没信心能藏好自己的心思。

庄初寒看着屏幕上摇来摇去的猫尾巴，挑了下眉，然后点了存表情。

空空荡荡的表情包框里有了第一个不同于小黄脸的表情包。

苏子愀掏空书包把作业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才回道：“写完了，怎么了？”

庄初寒：不怎么，问一下。

苏子愀：？

苏子愀：不是，我请问呢？

苏子愀：你丫大早上给我发消息就为了问我作业写没写完？

苏子愀：您需不需要吃药？

苏子愀发完才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发完最后一句才想着找补，想了半天又想不出来该发什么，过了会才见庄初寒蹦出来一句话：“不行？”

然后又撤回了。

苏子愀：……

苏子愀：哥们，你想干什么？

庄初寒面前摊着英语阅读的书，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还虚虚地夹着笔，时不时晃两下。

庄初寒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是想找苏子愀聊天，想和苏子愀一直聊天，也想让苏子愀陪自己聊。

庄初寒最后戳了几下屏幕回道：“不想干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刚刚奓毛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庄初寒忍不住想逗逗他：“傻粽子。”

苏子愀：不行，你给我过来！

庄初寒：过去？

苏子愀：如果你不介意我打你一顿的话。

庄初寒：【猫猫偷笑】

苏子愀：？

苏子愀：你居然还有这么卡哇伊的表情包？

庄初寒：盗的你的。

苏子愀顿时觉得自己见鬼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庄大学霸吗？

先是主动找他聊天，现在居然还盗他图？盗他图就算了，还盗这么……的图？

苏子愀抿着唇，一时很难形容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庄初寒第一次主动和他聊天了，这是好事。

苏子愀这么对自己说着，最后心里居然还有些雀跃。

庄初寒：好了，不逗你了，我去写作业了。

苏子愀眨了几下眼，极低地笑了声。

才上心头的雀跃不翼而飞。

庄初寒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说。他其实是想让苏子愀陪着他的。但他都已经发出去了，再发好像又有点没面子。

过了会，手机又震了震。

庄初寒拿起手机的时候，只看到了一行“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庄初寒垂眸，嘴角勾了一下。

苏子愀看着聊天界面，一时甚至不知道心里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抑或是都有。

其实也谈不上不开心，只是有些淡淡的失落罢了。但是只有一点。苏子愀很肯定地告诉自己，只会有一点。

苏子愀把手机扔到床头，手机角撞到木头，发出“砰”的一声响。

苏子愀躺回了床上。

苏子泛不知道起没起，但苏子泛听到那么大动静没来找他，估计是没醒。

整个房子里没有声音，安静得有些孤寂。

方才才压下去的失落又渐渐漫了上来，没有人打扰的安静渐渐就成了孤独。

苏子愀又慢吞吞地从床爬起来。

他点开微信，在自己的微信名那里停顿许久，最终改掉了。

他本来的微信名就是他的本名，因为他也不知道他能取个什么名。他之前还不太懂为什么有些人要那些拿微信名表达心情。

但他现在好像懂了。

只是为了让自己在意的人能够看到自己的心情变化，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那是一种无论什么时候都想与对方分享自己的感觉。

苏子愀改完微信名就关掉手机去看书了。

庄初寒刷完五篇阅读后拿起手机看时间，习惯性地把拇指放到按键上就解锁了手机。

微信里最顶上的那个人改了名字。

Floating。

庄初寒愣了一下，刚刚做阅读的时候还看到了这个词。

前两天他还给苏子愀讲了这个词。

作为形容词有漂浮的;浮动的, 浮游的的意思。

庄初寒反应了一下。

苏子愀拿这个来作微信名，应该是有他的想法在里面的。但庄初寒感觉有些猜不出来。

等庄初寒准备扫码练听力的时候发现那个人又换了个头像。

庄初寒手一抖，退出了扫码的界面。

那人新换的头像看不太清楚，光在外面看就是一团黑，点进去仔细看才发现是江波浩渺的夜景，水天相接处有一叶孤舟。

庄初寒隐隐约约有些猜到苏子愀的心思了。

漂浮，孤舟。

庄初寒敛眸，继续做英语听力。

听力过了两道题庄初寒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那张图片和“Floating”。

庄初寒抿着唇，在第三题题号前写了个C。心里在估摸着前两题的答案大概率是错的。

他其实不太会猜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但他可以从这个细节里面发现点什么。

那个人大概有些不高兴了。估计傻粽子难得的emo了。

庄初寒分神听了第四题。听力不难，听个一遍就够了，他嫌慢把语速改成了1.5倍速。

但他也不会哄人。庄初寒抿着唇在下面一题勾了个A出来。

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的，也没人可以给他哄。所以他现在连哄人的方向都找不到。

庄初寒心不在焉的写着题。

为什么非要哄他呢？庄初寒在听力的空当里没来由地想到这个问题。

苏子愀改完名字后实在没忍住又去换了个头像，改完后看书二十分钟也没能翻一面。

苏子愀抓了抓头发，把书往桌上一放从椅子上站起来，到房间里去叫苏子泛。

按理说苏子泛这个点该起来了，平时睡到9点算是顶到天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九点半了还没起。

等苏子愀一打开门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苏子泛脸上泛着红晕，上额头一摸，滚烫。

苏子愀无奈的看着苏子泛。

被子是在床底下的，枕头是歪的，苏子泛整个人是头朝床尾脚朝床头的。

睡觉肯定又不老实了。苏子愀在心里叹口气，掏出手机给苏郁打电话。

苏郁的声音透着疲惫，一连几天没回家累都累垮了。

“苏子泛发烧了？”苏郁问。

苏子愀“嗯”了一声。

“先给他量个体温吧，要是比较高的话直接把他带过来，低烧的话就先在家里找找药吃。”苏郁揉着眉心。

苏子愀在盒子里翻出体温计，“知道了。”

量完体温苏子愀发现苏子泛也没烧得很严重，吃点药就好了。

苏子愀呼出一口气，瘫在转椅上。

转椅在阳台上，从他这个角度刚刚好能看到对门的阳台。

庄初寒到阳台上拿衣服的时候就看见苏子愀和窗外的一盆兰草相对无言。

四目相对。

庄初寒几乎是在目光对上的瞬间就迅速移开了眼睛。

苏子愀愣了一下，微蹙着眉笑了一声。

然后他就回到客厅里瘫在了沙发上。庄初寒看着苏子愀消失在视野里，突然意识到傻粽子真的生气了，还是他弄出来的，非他哄不好的那种。

庄初寒看看手里拿着的衣服，抿着唇把衣服放回衣柜里然后给苏子愀发信息。

庄初寒：怎么了？

Floating:没怎么。

庄初寒：……

庄初寒：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Floating：没有。

庄初寒：那你见到我就跑？

Floating:那就一定是不高兴？

苏子愀抓着手机，想解释说其实不只是不高兴，还有你不理我，还有……

苏子愀咬着嘴唇，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按下去。随后打字道：“没什么，刚刚苏子泛叫我呢 。”

庄初寒挑了下眉，等着苏子愀的下文。

等了半天没等到。

庄初寒抿着唇翻了翻表情包，戳了一下屏幕。

苏子愀大概没看到，没回。

庄初寒坐在床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子愀躺在沙发上，一只手臂搭在脸上。

他还是想要庄初寒再来找他，一次也好。

苏子愀一时间有些恍惚。

终究还是太自作多情了。没有人会一直围着他转的。苏子愀勾出一抹笑，酸中带涩。当时妈妈不也是说走就走吗？

庄初寒点开聊天界面，食指摩挲着手机，没来由地好像知道该怎么说了。

庄初寒抿着唇，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一个字一个字地打着，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和认真庄重。

可能还很稚嫩，也很幼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踩到那个点上。

事情有些远了，甚至苏子愀可能都不记得了。

但他就是要说。

这是初入少年时的独有的冲动，从前没有，以后也再不会有了。

于是苏子愀叫醒苏子泛给他喂完药后看到手机里多了一条消息。

“还记得你在元旦的那个祈福卡吗？”

“我看了。当时不知道要写什么，现在知道了。”

“我想，我可以陪你去看万千星辰银河灿烂，走过人间流光四季，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