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齿兽蹒跚着站起，眼里流露出痛苦，它高高扬起脑袋嘶吼一声，嘴巴张大獠牙滴下口水，几乎一口就能将对面的人拦腰咬成两半。

这才对嘛！这才是正常的！

王嘉喜形于色，指着沈停云猖狂地笑：“怎么样？跪下来求本大爷我，可留你全尸！”

忽然，小小的寻宝鼠动了。

还不够剑齿兽果腹的小东西往前走了一步，离它的敌人更近了些。众目睽睽之下，剑齿兽竟有些犹豫彷徨地后退了一步。

御兽宗众人：是我没醒吗？擦擦眼睛再看一次。

可……是小弟子祈鹿的那只锦毛鼠没错啊，是只会寻宝毫无战斗力的寻宝鼠没错啊。

【无用的】寻宝鼠一步步往前走，凶猛的剑齿兽被步步逼退。

而随着剑齿兽的举动，它感觉脑子里契约的撕裂力量渐渐减弱，头不疼了，是天狐大人在帮它吗？

“轰隆──”一声，剑齿兽已经退到了石台外，重重砸到地上。王嘉不可置信地跑到自己的契约兽身旁：“你快上去──快──”

此时，石台旁的半寸香，刚好燃尽，星点红光熄灭。

绝望的王嘉耳边传来裁判冰冷的声音：“第四场，灵兽宗沈停云胜出。”

御兽宗弟子们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只有祈鹿激动得跳起来：“太好了！鼠宝赢了！”

王嘉捂住耳朵蹲了下去，这不是真的！心神俱乱的他，忽略了神识处传来的“喀嚓”碎裂声。

另一边，得到了沈停云奖励的一丝妖力的剑齿兽，全身犹如注入了无限力量，身上的骨头噼里啪啦舒展开。它感觉自己马上就能进阶了！

只要成为五级妖兽，就能挣脱这个筑基修士的奴契。剑齿兽瞪着猩红的双眼看自己的“主人”，毫不掩饰自己的仇恨。

许多妖兽都是幼年期就被人类修士契约的，剑齿兽就是其中一头。人类以为兽性残暴，却没人关心过，它们也是有记忆的。

它不会忘记，自己有了“主人”的那一天，母亲倒在血泊中，瞳孔渐渐涣散。一道道攻击落在母亲身上，再转到自己身上。

受伤后的妖兽更容易契约成功，这是御兽宗的常识。

那道滚烫的图腾钻进神魂时，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只有签下契约，才能得到伤药，才能活。

契约后的剑齿兽，每日享用着“主人”给的血肉与丹药。却也从没忘记过，那日母亲没有一丝生气却始终没闭上的眼睛。

……

石台上，方才比试中“出大力”的寻宝鼠，眼看那丝大妖妖力被剑齿兽吞食，急不可耐地吱吱吵闹，恨不得跳上沈停云掌中啃咬沈停云的指尖。

沈停云轻笑：“别急，一会儿给你。”

这时，一个青年男子走到王嘉身边，居高临下地开口：“王嘉，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被训斥的王嘉浑身一颤，猛然抬起头：“大师兄……”

乌崖没有低头看他，只淡淡说了句：“你挡着我去比试的路了。”

沉寂的御兽宗弟子们重新活了过来，“是大师兄！下一场上台的人是大师兄！”

乌崖挥开王嘉，踩着台阶一步步走上了石台，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停云：“御兽宗乌崖，请赐教。”

一旁的裁判皱眉：“每场比试后有半炷香的休憩时间。”

“没关系，开始吧。”沈停云看了看大会令牌上的名字，第四场依然是自己，遂无所谓地摊手。

既然双方都有意，裁判也不坚持：“【兽道】比试第四场，御兽宗乌崖VS灵兽宗沈停云，我宣布──比试开始。”

三炷清香重新点上，台下呐喊助阵声如雷贯耳。

沈停云手上依然是那只可爱的白胖寻宝鼠，乌崖冷冷看了台下的祈鹿一眼，才放出自己契约的妖兽。

祈鹿被大师兄那淬毒一般的眼神看得遍体生寒，不敢再为鼠宝加油，她眼睁睁看着台上“呼啦啦”一下多了五头妖兽，偌大比试台几乎要站不下。

“四头蛇，金蜈蚣，霸王虎，黑蟾蜍，毒角蜥！我的天，大师兄一口气放出了所有契约兽！”

被五头妖兽环在中间的乌崖，对台下的赞誉声充耳不闻。他可不是王嘉那种看不清局势的蠢货，他乌崖，从不轻敌。

他已不是第一次参加修真大会的比道了。上一次，他与前三十名失之毫厘，没能拿到入学修真院的名额。这一回，他要夺得【兽道】第一，风风光光走进修真院。

乌崖手中蓝光一闪，出现了一支排箫。他将排箫抵在唇边，古怪的腔调骤起。

随着音乐的旋律铺张，五头妖兽齐齐有了动作，或祭出毒或祭出利爪，从四面八方扑向沈停云。

沈停云看到这五头妖兽的时候，就发现它们和台下的那些妖兽不一样。它们受契约控制极强，几乎失了本心。

他挥手让寻宝鼠退回来，自己走上前。

少年步履轻盈如风，在猛兽环伺间进退自如，连个衣角都没被划破。

乌崖的眼神开始发冷，排箫曲调也急转直下，带着沉沉的紧迫感。

幽蓝的毒雾弥漫开，混杂了蛇毒，蜈蚣毒，蟾蜍毒和蜥蜴毒的致命毒素遍布在雾气里，沾之则皮肤溃烂，触之必毒发身亡。

眼看就要被毒雾包围，沈停云手上快速结印：“东往西来，风起！”

一阵大风凭空吹过，将台上的幽蓝雾气吹散得一干二净，露出藏匿其中的猛兽。

沈停云脚步连转，轻松一跃踩在了一个高高扬起的蛇脑袋上，另外三个头一见，立刻向他咬过来。

一直被负在身后的长剑一文不名忽然嗡嗡震动，像是在自告奋勇“用我，快用我！我一剑能削一颗头！”沈停云却嘴角微扬：不必。

少年身形如游龙翻飞，步伐走位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

等沈停云终于落地之时，四头蛇已经成功将自己的四个脑袋扎蝴蝶结似的系在了一起，无论如何都解不开。

身后爆发一声虎啸，霸王虎张大了血盆大口，诞液几乎要淌在沈停云纤瘦的肩上。

台下的祈鹿见到这一幕，内心忍不住揪起：快躲开啊！

沈停云动了，这一次步履十分缓慢，连炼气修士都能看清他身法的走向。好几次霸王虎的利齿都差点能咬碎他的肩胛骨，看起来险之又险。

突然，沈停云往身侧挪了一步，而身后的猛虎已经朝着刚才他在的位置又咬下一口。

“噗嗤──”血迹喷溅。

乌崖惊得连箫声都停了──威猛的霸王虎一口将打结的四头蛇咬在了口中，四头系于一处的蛇一颗脑袋都没能躲过，齐刷刷在虎口中被咬碎了颅骨。

五兽，折其一。

“好，好的很！”乌崖不复刚上台时轻松的模样，目光变得十分阴沉。

他掏出一支短匕首，二话不说划破自己的掌心。以血覆在排箫之上，运转灵力，瞬间就让契约图腾变得滚烫。

场上四兽气势一变，看起来愈加凶猛和暴虐。

有了虎蛇自相残杀的前车之鉴，乌崖不再让他们自由捕捉猎物，而是强行操控，每一次攻击都按照他的心意来！

金蜈蚣高高直起身子口钳张开，只要这一下咬中，对手必然重伤。

就在乌崖指挥金蜈蚣进攻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丝怪异，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根本来不及细想。

前方的金蜈蚣已经大口咬了下去，只是本应准准落在沈停云头颅上的口钳……偏了，毒角蜥的尾巴被金蜈蚣咬断了一半，污血滚滚。

乌崖反应过来那一丝怪异是什么了，就像是自己下令的时候，有人在身后撞了他一下，指令骗了。乌崖觉得自己的结论十分荒诞──妖兽契约图腾的指令，可都是直接在神识中下的！谁能撞他？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幕，让乌崖不得不相信他刚才的结论。

每当他控制着自己的妖兽，要给对手致命一击的时候，妖兽的攻击总会落在同伴身上。

十几个回合下来，四头妖兽身上血迹斑斑，全是它们自己造成的。那沈停云依然白衫飘逸，俊美不凡，干干净净。

乌崖看了一眼场地旁边的香炉，不知不觉间，香已燃尽了两根，只剩最后一支香了。

他不允许自己在这里失败，他去岁已经结丹，若这一次再入不了修真院，就没机会了！

其实，大会胜出的名额放得很宽，每道前三十名都有求学机会。可是乌崖向来自负，毕竟他已是御兽宗大师兄，宗内年轻一辈修为第一人。对他来说，第二次参加百宗比道，若拿不下第一，那就是耻辱！

乌崖看着眼前这个从未见过的对手，淡淡笑了。他拍拍手，将伤痕累累的四兽收回妖兽袋。

沈停云惊诧地一挑眉：不比了？

乌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颗拳头大的珠子，眼中带着狠厉，对沈停云一字一顿道：“沈停云，我记住你了。我本来不想在人前用它的，是你逼我的。”

他迅速往珠子里打入然道灵力，一片白光闪过，一头银色的小狼出现在了石台上。

银白色的小狼匍匐在地的瞬间，沈停云脸色骤变，原本云淡风轻应对各种妖兽的他，此刻目光如电似炬，终于看向了对面叫乌崖的修士。

几乎是同时，台下被覆冰玉抱着，赌气不肯开口为沈停云加油的楚昤也瞪大了眼睛。

银色小狼，不是妖兽，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