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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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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杨儇特意起了个大早,到周边细细走了一圈,这才返回客栈。回来时见成竹坐在大堂用饭,上前打了招呼:“两位大人起了吗?今日何时动身?”

“你吃了吗?”成竹咬了一口灌汤包,答非所问,“他们厨子的手艺真心不错。”

杨儇蹙了蹙眉,招呼跑堂又要了一笼包子,说道:“我给两位大人送上去,顺便问问……”

“哎——别。”成竹伸手给拦下了,“你吃你的,主子们这会儿醒不了,稍后我给他们送上去。”

杨儇点了点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他昨日知道了褚元祯和蔺宁的关系,大致也明白为何“这会儿醒不了”,于是跟着坐下来用饭。

半柱香后成竹吃好了,用食盒装上一笼包子,又要了两碟小菜,提着上了楼。

褚元祯起的早,他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袍,坐在一侧的榻上想事情。成竹敲门进去,见里面的床上还拉着帘子,也没出声,悄悄地把食盒摆到了桌上,退到一侧。

“有事?”褚元祯抬眸看了他一眼,“在这儿说。”

“回禀殿下,有消息了。”成竹压低声音,“富阳那边现在由县丞吴贵接管,这个吴贵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知道您要过去,眼下正巴巴地等着呢。”

“让他等,等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才有趣。”褚元祯慢悠悠看向窗外,忽而话锋一转,“我们出来这些日子,有人跟着吗?”

“没有。”成竹摇了摇头,“按照您的吩咐,裘千虎驾着马车沿官道一路南下,每到一个地方,就用您的牙牌入城,人们都以为您在车上呢。当地官员中但凡上门求见的,也被裘千虎搪塞了过去,没人想到您会改走水路。”

“看来此法还是管用的,等到他们觉出端倪,我们也差不多到地儿了,你注意不要让杨儇暴露。”褚元祯顿了顿,“杨儇——怎么样?”

“他——杨大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请殿下放心。”成竹反应极快,知道褚元祯想问什么,回话也是捡着重点说,“杨大人方才还问呢,何时动身?”

“不急。”褚元祯看向床的方向,问道:“在府里时,太傅一般几时起身?”

“太傅起的晚些,多半都是巳时才起。”成竹摸了摸头,想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就听褚元祯道:“好,那我们过了巳时再动身。”

*

蔺宁果然睡到巳时才醒,然而醒是醒了,穿衣用饭又是一阵折腾。褚元祯给他接水擦面,刚转过身,发现人又躺下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可劲折腾,折腾死我算了。”

“折腾死我算了。”蔺宁重复了一边,“这话该我对着你说,咱俩谁折腾谁,你心里没数吗?”

“有数。”褚元祯难得服软,伸手在蔺宁的腰间轻揉着,好声说道:“我知错的,但成竹和杨儇还等着呢,总不能将他们晾着不管。”

蔺宁一听这话立刻坐了起来,弯腰蹬上靴子,“糟糕!我都忘了还有他俩!”

褚元祯不紧不慢地补充道:“莫慌,他们都是明事理的。”

两个“明事理的”此刻就候在外面,却是半点儿也不敢催。

一炷香后,四人寻了个茶馆坐下,褚元祯要了一个雅间,方便说话。

铫子中的水咕咕冒泡,根本无人在意,成竹铺开一张余杭地形图,指着嘉善的位置说道:“如今我们在这,一路向着西南走便可直达富阳,但是沿途必得经过杭州府,难保不被有心人识出身份。”

“徐昌入京请罪前肯定做足了安排,我们不能踏入杭州府的地界。”褚元祯在地形图上点了一个位置,“这里——从这里入湖州,直接返京。”

“不去富阳?”杨儇诧异道:“若是不去富阳,如何令人信服?”

“怎么不能令人信服?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入富阳查案,这查案么,既可大张旗鼓地查,也能悄无声息的查,便衣查案也是有的。何况,我们本就是做做样子,主要目的是让你名正言顺地入京,只要中枢的人相信我们去过富阳,此事便算成了。”褚元祯的目光还在地形图上,“再往前走就不能走水路了,我们一行四人,终究太过显眼。”

杨儇还没习惯与褚元祯面对面的谈话,此刻有些发憷,几度欲言又止。

褚元祯察觉到了,抬眸看向他,“但说无妨。”

“下官相信殿下,就是——”杨儇深呼一口气,“下官当年秋闱时曾有幸得时任布政使的窦大人指点,如今布政使司的衙门就在杭州府,可否请殿下绕道那衙门中走一趟,请窦大人出面……”

“你请他出面做什么?”褚元祯打断他,“如今这个局面,一切动作都意味着站队。让他出面替你说话,无疑是将他架到了王家的对立面上,来日,临河王氏若想报复,他这个布政使的位置就难以坐下去。他于你有着提携之恩,你确定要这么做?”

杨儇一惊,不敢再接话了。

褚元祯继续说道:“浙江布政使窦广义,杭州人士,出身当地一户书香世家,窦广义的祖父曾是开学堂的,窦氏学堂至今仍是小有名气。杨大人,你可能不清楚,杭州府知府徐昌就是窦氏学堂的门生,虽没有证据表明徐昌入仕与窦广义有关,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肯定比你想的深。”

“竟是这样!”杨儇低下头,难捱地搓着双手,“下官,下官……”

“本宫没有说窦广义一定有问题,他能做到布政使自有他的能耐,朝廷用人也不是全看出身。”褚元祯话锋一转,“我们言归正传,今日午后动身,保证三日内抵达湖州,最晚十日,必须回京。徐昌入京请罪,是把人们的视线引到京都,好让王家有时间销毁罪证;我们将计就计,对外有裘千虎做掩护,当人人都以为我们被案件困在富阳时,我们已经带着唯一的人证抵京了,他们慌不择路就有可能露出马脚,届时连着徐昌这个知府一齐端了。”

几人说话时,蔺宁就在旁边听着,他没办法看清地形图,只能沉默地坐在一侧。褚元祯像是察觉到什么,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掌,问道:“大致就是这样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蔺宁一怔,脑子还来不及转,“我没有……”

“再想想。”褚元祯看着他,“你一贯是个心思缜密的,想到什么,就说出来。”

蔺宁听了,当真细细想了片刻,这才开口:“所谓‘做戏做全套’,对外还得做得真一些。我们得在富阳搞出一些动静,最好派个人蹲那儿,实实在在地抓些人回来问话,这才显得真实可信。”

“让裘千虎在富阳多逗留一些日子。”褚元祯看向成竹,“这就传信。”

“还有——”蔺宁又补充道:“抓人时坏人要抓,好人也要抓,要让其他人觉得,五殿下在富阳碰了壁,查案不顺什么都不顺,已经到了疯狗乱咬人的地步。”

成竹执笔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褚元祯。

“写。”褚元祯丝毫不在意,“叫裘千虎看着发挥。”

“也不能发挥太过。”蔺宁赶紧制止,“毕竟富阳那边只他一人,时间久了总会叫人起疑。佯装抓两个人,问一问,千万不可闹出什么事端来。”

“放心吧,裘千虎是我亲自选的人,靠得住。”褚元祯一语双关地说道:“我看上的人,总不会错的。”

这头成竹封好信口,褚元祯也敛了笑意,一改方才神色,“如今这事也不是十拿九稳,一旦闹到了奉天殿上,以王家人的机敏聪慧定会断尾求生,而王正甫就是王家舍弃的那条尾巴。但是,即便没了王正甫,土地变革就能继续下去吗?京都的门阀士族们怕是不会同意,如果放任富阳进行土地变革,就等于默认了他们祖祖辈辈继承下来的土地可以被无故收回,甚至征用。杨大人是读书人,自然知道这些土地多是赏给皇亲国戚、勋功大臣的,我大洺先祖一早便定下过‘官田不得买卖’的祖训,若是执意变革,定会饱受非议。”

“饱受非议又如何?”杨儇的神情有些激动,“殿下没见过万顷良田被荒废的样子,也没见过耕了一年的地里结不出粮食的惨境,可是下官见过。下官当然知晓‘官田不得买卖’,但官田也好民田也罢都要种出粮食才有意义!若是一县有良田万顷,百姓却顿顿喝米汤果腹,那才会真正地招来非议!下官……绝无破坏祖训之意,只想多做一些实事,不让良田荒废,便是实事。”

“你这些话,留到奉天殿上说,在陛下的前面说。”褚元祯不带感情地说道:“届时,若你孤立无援,以顾本青为首的内阁自会为你说话,此事本就是由内阁呈至陛下案头的,也应由内阁收尾。只是,除内阁外,不会再有其他人为你发声,中枢官员不会站队,这个道理杨大人应该明白。”

“下官明白。”杨儇起身,行了一礼,“下官深知,内阁肯出面,也是五殿下暗中斡旋的结果,下官一定谨记这份恩情,来日结草衔环必当重报。”

“这不是恩情,亦无须回报。”褚元祯向后靠到了椅背上,转头望着窗外,“杨大人,京都不是个良善之地,你偏偏要闯进来,既然如此那就活下去。十日之后我们抵京,终是有场硬仗要打,余下这些日子,不如先享乐吧。”

再看窗外,日头正盛,正是一派春和景明之象,倒真应了那句“千里莺啼绿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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