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时念叨了一路:“我实在搞不明白,你去找那外室子麻烦,还带上个孩子,段淮允,你太无法无天了。”
少年意气风流,最是不知天高地厚。
段镜只装作没听见他的念叨,带着容瑃厌上了街。
“今天我们先打探好消息,踩好点,明日就去会会这个外室子。”
一品楼位于最繁华的闹市中心,也是最好打探消息的地方。
段镜砸了些银子进去,很快便打探到那外室子如今的住处,他同段时商量好,翌日一早再看。
夜幕低垂时,三人才偷偷摸摸的回了赏春阁,因为心虚他们直接回院子睡下了,一直到半夜,段镜被饿醒,怀里却突然多出个人。
容瑃厌往他怀里又拱了拱,嘴里还时不时发出梦呓声。
“这小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段镜又好气又好笑,他本想把人叫醒撵出去的,但见他睡得这么香,还是忍住了。
段镜住在赏春阁东厢房,容瑃厌在西厢房,正房是段时,容瑃厌也不知是何时来的。
屋内未点烛火,视线有限,但段镜还是发现了容瑃厌怀里紧抱着的破布娃娃。
那娃娃年头已久,布料破损,被洗得发白,娃娃身上有几处破洞,像是遭人恶意割裂开来的,然后又被缝缝补补。
段镜是有洁癖在身的,他对那个破布娃娃嫌弃至极,本想将那娃娃直接扔出去的,但见容瑃厌整日里都舍不得放下它,想来对他十分重要,便也忍下了心头的嫌弃,装作看不见。
“要不是见你还小,你现在已经挨揍被我扔出去了。”
段镜咬了咬牙,然后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家伙继续睡觉。
翌日一早,段时卯时未过便敲响了他的房门,段镜向来贪睡,被吵得怨气冲天,但他还挂念着外室子的事,只得半眯着眼爬起来,然后匆匆洗漱收拾好自己。
不过令他意外的事,容瑃厌起得却很早,他早早便收拾好了在院里等他。
“早啊,兄长,早啊,槿秋弟弟。”
段镜打了个呵欠,冲段时和容瑃厌打招呼。
段时正在院里扎马步,一旁的容瑃厌也在有模有样的跟着他一起扎马步,小脸因为累得很了,红扑扑的。
段时连眼神都不屑于给他,闭眼冷声道:“时辰尚早,先练一个时辰的基本功和剑法再提出府之事。”
“我的基本功很扎实,不需要再练。”
段镜靠在梁柱上看着他们扎马步,他手里拿着个苹果,说话间,张口咬下一大口。
“我若有你一半的天赋,必定比现在还要刻苦,白白浪费了如此好的天赋。”
段时对此是痛心疾首,对段镜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行为更是深恶痛绝。
“你先练啊兄长,我会追上你的,别急啊。”
段镜不疾不徐的说着,抬手将吃完的果核扔了出去。
他手上带了内力,那果核直接飞出了院墙。
“淮允哥哥,花花这个马步扎得好吗?”
容瑃厌兴冲冲的看着段镜,眼底充满了希冀。
段镜扫了一眼,摇头:“动作不对,来,我教你。”
他说着,迈步走近,随即伸手抓着容瑃厌的手摆弄了几下。
“腰要往下沉,膝盖微曲,手要往上抬一点,对,就是这样,好了,继续保持半个时辰。”
容瑃厌小脸紧绷着,不敢松懈半分,他一板一眼的扎着马步,半点也不敢马虎。
“我刚替你摸了摸,你的根骨不错,只要肯吃苦,好好练个几年,武功定小有所成。”
一旁的段时凉凉道:“他比你肯用功。”
段镜听习惯了,无所谓的耸耸肩:“只要不将功课落下就行,兄长,你要学会劳逸结合,这练功不是插秧,不能一蹴而就,拔苗助长是行不通的。”
段时吵不过他,也不想同他理论,默默练着功。干脆闭眼装作没看见。
三人是吃过午饭才得以出府的,金万财养在外面的外室这两年身体不好,一直将养在一户小院里,她的儿子金瑞祥因为成了亲,金万财便给他另外买了户宅子。
那个地方离金府挺远的,离临水河畔却很近,斜对街就是有名的花街百花巷。
那是一户四合院,院里有一个老仆正在洒扫院落,还有一个丫鬟和老嬷嬷正围着两三岁的孩子嬉戏。
段镜第一个跃上了墙头,手里还拎着容瑃厌。
眼前有棵年份很久的梧桐树,正好挡住了他们的行踪,不叫人发现了去。
段镜扫了一眼院落,最后将视线落在院里玩乐的孩子身上。
“定是那外室子的儿子。”
段镜说着,回身冲墙下的段时小声喊道:“哥,快上来,院里有人。”
段时一个纵跃间便跃上了墙头,他冷冷看了眼院子,低声道:“只有三个下人和一个孩子,你千万不要胡闹,先观察情况。”
段镜嘴里应着,松手将容瑃厌抱到一旁,在墙头上坐好。
“坐着别动,不然掉下去了你的小胳膊小腿可就摔断了。”
容瑃厌头一次坐墙角上,这墙起码有一丈之高,稍不注意摔下去,就会鼻青脸肿。
他虽然害怕,但却很兴奋的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压低声音小声道:“淮允哥哥放心,我就坐在这儿,什么也不做。”
段镜安顿好容瑃厌后,纵身跃上了梧桐树,这院里的人都不会武功,根本没发现有人已悄悄上了树,正在暗处审视着他们。
段时紧随其后站在他身侧,约莫半个时辰后,他扫了一眼院里的孩子:“就一个孩子,我们走吧。”
段镜摆摆手:“你先回去吧哥,我再看会儿。”
段时摇头无奈:“随你吧,记着别胡闹,我先一步回去,不然一会儿娘看不见我们,又该问了。”
段镜嘴上应着,待段时一走,他垫了垫手里的碎银,屈指一弹,碎银直接飞了出去,正打中那孩子的腿弯。
院里很快传来一声啼哭,丫鬟嬷嬷手忙脚乱的开始哄孩子,段镜乐了,一块碎银紧跟着又弹飞了出去,击中了那孩子的屁股。
他控制了力道,只会红一块,并不会伤到孩子,但孩子依旧哭得撕心裂肺,丫鬟嬷嬷哄了好一会儿才将孩子给哄睡着,这时丫鬟才发现地上的两块碎银。
“谁扔的!居然对孩子动手。”
段镜躲在树上,看着下面的丫鬟嬷嬷气急败坏的模样就只觉好笑。
他没有出声惊动下面的人,但见人正往梧桐树来,为了不被发现,他只得施展轻功回到院墙,随即一把揪起容瑃厌的领子就飞离院墙。
这动静很快惊动了院里的人,丫鬟眼睁睁看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带着个半大孩子离开,她忍不住高声怒骂:“哪家的熊孩子跑到我们院里来捣乱,让我抓到你,定要上门讨个说法。”
“淮允哥哥,方才我都看见了,你咻的就打中了他的腿,简直太酷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快教我快教我。”
一路上,容瑃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说着,还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段镜用暗器的手法。
段镜漫步走在他身后,见他回过头来希冀的看着自己,笑了:“行啊,改天就教你。”
容瑃厌更开心了,他小跑两步凑到近前,直接一把紧紧抱住了段镜的腿。
“淮允哥哥,我太喜欢你了。”
看着脚下突然多出的小包袱,段镜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然后弯腰直接将人捞起来背在背上。
“走咯,回家吃饭。”
“小瑃儿,哥哥跟你说,你下次来我房里睡觉,别把那个娃娃带着了,有你淮允哥哥在,谁还敢欺负你,等你学会剑术,就更不用怕了。”
容瑃厌圈着段镜脖子的手紧了紧,他纠结半晌后,才展颜笑道:“有淮允哥哥在,瑃儿不怕的。”
离晚膳的时辰还尚早,段镜带着容瑃厌先回了赏春阁换了身白衣,然后去满庭芳陪了会儿外祖母,便准备去前厅用膳。
夕阳西斜,落日渐渐隐入云层,天色暗沉,前厅里挤满了人,坐在上首的金万财面色凝重,厅中除了金潇和外祖母外,还有一个同外祖母年岁相当的中年妇人,看着风韵犹存,依稀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绝代风华的女子。
而在她身侧站着个青年,面容同金万财有着五分相似,他怀里抱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脸上有道十分醒目的巴掌印,他眼角还挂着泪痕,看起来可怜极了。
那孩子,两个时辰前,段镜还捉弄过对方。
不知何时,来到他身侧的段时一把拽起段镜的手,将他拖去了梁柱后,紧随而来的便是劈天盖地的数落声。
“你不是答应了我,不会胡闹吗!那孩子才多大,你怎么能下手将他伤成这样。”
“伤成哪样了?”
段镜挑了挑眉,他方才看见了,那孩子脸上有道掌印,可他分明没有出面打他,只是捉弄了对方一下,顶多身上有两处红印子。
段时:“都带着人找上门了,自己不会看吗。”
骂归骂,但自己弟弟的脾性他也很清楚,顶多出手教训一下,并不会过火,想必这事另有蹊跷。
“混账小子,还不过来跪下认错。”
厅内传来金潇的怒骂声,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段镜和段时藏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