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丹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脸先是一红,再是一白,扔下药膏,含着泪狼狈地摔门出了房间。
室内回归寂静。
“喂喂,你这样有点过分呢,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拿我当借口拒绝别人。”
音折从他怀里抬起头,戳戳他坚韧的胸膛。
“对不起……”
凌尘脸庞发热,圈住她环素细腰,只觉像搂了一捧芦苇,在怀里轻摇晃荡,挑拨他的心跳。
他百般不舍地缓缓松开了臂膀,耳朵和脸颊还是羞得暗红。
“小音姐姐,别取笑我了,我对丹珠,没有那样的感情……”
“哪样的感情?我以为你一心只有变强呢,怎么也有点春心荡漾呢?”
凌尘越是躲避,音折却是拿床上坠下来的流苏去挠他的脸,笑得两眼弯弯。
“脸这么红,真的不喜欢吗?要是喜欢得赶紧去追,不然误会可就大了。”
“我的确不喜欢,我只拿她当妹妹。”
“那你有很多妹妹吧,还有很多姐姐?”
凌尘还在躲,那黑色凌乱发丝中藏起来的尖尖红耳朵,让音折看得好笑。
那流苏去挠他的耳朵,逗弄得他坐在床榻上连连后退。
“小音!”
他忽然抓住音折的手,大力一拉,这惊人的力量瞬间带着二人反转。
音折被压在了床上,流苏带着床上帘幔全都垂落,只留一块狭窄、私密、阴暗的床上空间。
凌尘双手撑在她两肩侧边,炯炯有神地盯着她,那眼神甚至带上过于浓烈的压迫感,将帐中的空气无限侵略。
她在他身下,茫然地睁大了双眼,小而柔弱的肩头,整个人全被他的身躯所笼罩。
一寸空间,触手可及。
仿佛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念头滑过他脑海,另某些晦暗幽微的思绪张牙舞爪起来。
他强迫性压下叫嚣着的某种欲望,闭了闭眼。
“凌尘?凌尘?快点起来!”
音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幽暗的眼神看得怪吓人的。
她叫了几声,不见回应,便戳胸膛,故意拉长声音:“凌尘弟弟——”
凌尘抓住她细细手腕,压在两侧。
这下音折真的动弹不了了……
“我认真地说……”
凌尘一点点俯下身,带来小山倾塌的压迫气息。
他的眼神也向她逼来,不似之前的纯软无辜。
“我不喜欢丹珠,她只是我的同伴。”
音折真有点发怵了,嘟囔着:“我知道了……放开我的手……”
“还有。”
他不放手,头压下,高耸的鼻梁几乎与她相触碰了。
“小音,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他吐出的灼热呼吸拂过她的脸,她突然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那我以后不叫你弟弟就是了。”
她弱弱地回答。
可这显然还不够。
上空少年的长臂没有一点松懈,仍然牢牢强制地锁着她的手。
眼神也侵占性地打量着她每一寸皮肤,仿佛有某种无形的触角在她裸/露出的皮肤上轻轻舔/舐。
她因方才的挣扎,领口松了一些,小半片腻白的颈窝露了出来,再往下,全被衣衫遮挡住。
“以后,我也不要叫你姐姐,我要叫你小音。我们本来也不是亲姐弟,不是吗?”
他的语气这么平常,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仿佛两人正坐着聊家常。
可实际上这狼崽子拴着她的手,跟铁手铐似的,半是询问半是强迫她答应呢!
音折没好气:“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好吧!”
凌尘笑了起来,刚才的侵略气息一扫而散,他笑得像只人畜无害的小奶狗。
他坐了起来,搂着音折的腰,将她扶了起来。
从那空气不流通的逼仄小床上被放出来,见到阳光,呼吸到空气,音折才好好地喘了几口气。
“你如今越来越厉害了是吧?”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拳头砸在他的胸膛上,也顾不及维护什么温柔姐姐的形象了。
凌尘只笑着任她用拳头砸。
没有砸得他身躯晃动一瞬,倒是砸得音折手指发酸发痛。
“铁做的……”
音折甩着手站起来,嘀咕着。
“出去散散步吧,小音,我还有很多事没和你说呢。”
凌尘目光恳求地看着她。
音折没好气:“就沿着湖边转一圈!”
“好。”
他高兴地去开门,在开门前的一瞬间,又转过身,随口说了一句闲话一般,轻声道:
“我有心上人了,所以不会喜欢别人。”
*
丹珠顺利地躲过了对面丹药师道偷袭,台下围观的凌尘和皓焰也及时向长老举报了他的行为。
但等到长老问话时,他只咬定:“是我嫉妒她年纪轻轻又那么厉害,才在她炼丹炉里下的阴手,我已经知错了。”
丹珠本就心里窝火,闻言道:“我们平日无冤无仇的,你怎么就突然想对我下手?该不会是受什么人指点了吧?”
那人反驳:“我不能心里对你有意见吗?没什么人指点,全是我自己所为。要惩罚就惩罚吧,多说无益!”
一番话气得丹珠不轻,此人在她的炼丹炉里埋藏火药被抓了个正着,逞凶被抓,竟然还敢如此嘴硬。
“既然如此,还用多说什么,送去惩戒堂受罚吧。”
白衣胜雪的天珩大师姐缓步而来。
那人见到姬卧雪,脸上竟然闪过几分喜色。
“是、是。”
姬卧雪将人带走,丹珠忿忿不平地心想:左不过都是一丘之貉!
姬卧雪将人带回了惩戒堂,竟然真命人开始拿鞭子惩罚他。
那丹药师被人按在台上,愣了愣,真等到鞭子抽到身上,他不敢置信,疼得大叫起来。
姬卧雪缓步靠近,口吻如风雪般刺骨。
“姬家的好处,不是那么好拿的。办事不利,就该受到惩罚。”
她转身,毫不留情地走出去。
远远将那惨叫声抛掷而后。
刚走出惩戒堂,一道人影鬼魅一般飘到她身后。
姬卧雪反手挥出锋利的灵气,那人柳枝一般弯下腰,而后柔柔的一双手,拦腰抱住她。
“姐姐~是小雨~”
姬唤雨抱着她的腰,俏脸贴着姬卧雪的心口,闭上眼,唇含笑意。
姬卧雪脸上的表情没有解冻,说:“松开。”
“不不。”
“这是在外面。”
姬唤雨皱皱鼻子,睁开眼,烦躁地左右看看。
适逢百日大比,学子们都跑去观战了,哪有人闲来无事在惩戒堂这里乱逛。
她黏糊糊地撒娇:“姐姐,哪里有人哪……真是的,又不是在姬家……”
“你越发的放肆了。”
姬卧雪将她的手臂撕开,冷声指责。
姬唤雨撇嘴,“那个人不顶用,我也没料到呀,姐姐生气就生别人气,为什么冲我发脾气呢?”
“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不要掺和我们的事情?”
“你说什么,我只是跟着姐姐而已。”
“我说什么你很清楚,唤雨,不要和我装傻。”
姬卧雪抓着她的手,来到一处隐蔽无人的角落。
她压低声音,句句清晰。
“由我在前面为少主出力便够了,你躲在我身后就行,轮不到你崭露头角。”
姬唤雨委屈道:“可是,可是我也想为你出一份力,为姬家出一份力呀。”
“为我就罢了,为姬家出什么力?”
姬卧雪冷笑一声。
“出被送去换亲的力么?”
姬唤雨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她紧紧抓着姬卧雪的手。
“我不准你去换亲。什么狗屁,不过是生育工具,盼着我们的好天赋能孕育几个优秀血脉。”
姬卧雪眉目温柔起来,轻拍着她的手。
“所以不用你操心,我为少主鞍前马后,所求之事,他清清楚楚。只要将我收作鬼使,之后,我便将你也带进去。我们姐妹便不会被家主送出去充当生育工具。”
姬唤雨说:“我知道姐姐你的想法,但是你太慢了。”
她眸光流转间,沉静的思绪滑过。
“你瞧,那除了巧言令色毫无作用的妖蛇都能进入鬼相冢,我们还在门外徘徊。姐姐。你就是放不下来架子,可你放不下,我能。”
她用小拇指勾着姬卧雪腰间悬挂的香囊,这香囊还是她送的。
“我知道你担心我冲在前面会吃亏,但落天奇他们皆是和少主有十年的患难之情,我们虽有血缘关系,十年间也只传递消息,不像他们。我们不能再等了,我们得更主动一些。”
姬唤雨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姬卧雪却垂下眼睫,掩饰心中的难受。
姬唤雨怎会不知她的情绪,抱住她,眷恋地靠着她的颈窝。
“我们在姬家这个毒窟里能活这么久,这么多年,姐姐还怕我应付不来事情么?从前,都是你保护我,现在,该是我在前面了。”
姬卧雪闷闷地说:“你小时候总爱偷懒,虽然后来老实了很多,但是在修炼这一事上的天赋还总是弱于我……我不希望你在前面冲锋陷阵,落天奇和归蓬是男人,你是女孩子,你还是我保护的如珠如玉的妹妹……”
姬卧雪的话宛如一道暖流流过姬唤雨的心。她静静地贴着卧雪的心口,听着她的心跳。
“放心,我实力不足,少主心知肚明。但我只要出谋划策就可以了,毕竟,从小是我机灵的脑袋瓜和姐姐强大的武力,互相搭配,才活到今天的,不是么?”
“嗯……”
姬卧雪柔柔地应了一声。
姬唤雨又说:“听说少主给姬家发了封信,没过多久,闻人氏就派人来责问闻人姐弟。都是大家族,可过得怎么样,只有自己才知道。”
“姐姐,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我,是亲近的人。”
“我们永远都不能抛弃彼此。”
*
凌尘与皓焰观战完,最后才回到房间。
一回到房间,他又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一种蛇味。
他不会闻错,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再一抬头,只见凌尘打坐,明明是修炼,嘴角却勾得老高,看模样开心得很。
皓焰凑近:“你怎么这么高兴?我看丹珠那个小丫头倒是挺生气的,理都不理你。”
凌尘不答。
他眼珠一转,大惊:“你不会把人家怎么——”
话未说完,凌尘一个爆栗敲在他的鸟头上。
“一天到晚瞎想什么!繁音来了!”
“人呢?”
“刚走,别找了。”
皓焰原本散漫的表情变得严肃,他犹豫地问:“你那个繁音姐姐,也是蛇妖?”
“你胡说什么?”
凌尘想起姬梵的那条狡诈黑蛇,顿生厌恶感。
“我闻到蛇味了,而且之前有件事我都忘记和你说。”
皓焰用翅膀闪了闪,“那次碧罗村,我进去看你,不是有一个碗,里面有些血么?”
“是,可哪又怎样?那是繁音为我疗伤的心头血。”
凌尘回应,心头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血是蛇血,我不会闻错,且和你中蛇毒的气味,来源相同。”
凌尘的手抓住了身下的坐垫,将它生生抠出了一个洞。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不觉得很凑巧么?为什么每一次你中蛇毒,而那繁音就恰好能救你。我同你说过,那毒蛇是黑极梵音蛇,西夷洲深处罕见无二的上古蛇兽,我的凤凰火甚至烧不灭它的毒。而你这位梵音姐姐,她却正正好能治。”
凌尘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而皓焰去注意到,他的手指深深抠进了石台中,五个指印清清楚楚。
“所以,你是想说,梵音姐姐,就是那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