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盛阳殿内。
皇上高居王座,众皇子依次上前针对蝗虫灾害阐述自己的见解。
萧明琰,“蝗虫灾害频发不光是对粮食产量的影响,连带着朝廷税收也得不到保证。长此以往,很容易激发农民起义,对于地方的统筹治理亦是一种威胁。有些北方地区的灾情甚至一年比一年严重,如果每次都要分出精力去抑制蝗灾,不如专门设立一个捕杀蝗虫的机构,来掌管蝗虫的治理工作。所谓术业有专攻,将一些精通农业的官员聚集起来,专研治理模式,加强治理效力,推广治理政策,这样对于蝗虫灾害的防治定能更上一层楼。”
萧烛年,“现今的蝗虫灾害如此严峻,其实跟连日来滴水未降导致的干旱有脱不开的关系,干旱会使蝗灾的波及范围扩大,还会给蝗虫提供适宜繁殖的生长条件。蝗灾的泛滥与气候的不稳定也有一定的关系,前一年的冬天如果相对温暖,那么来年的蝗虫便会越发猖獗。由此可见,蝗虫治理很重要的一点就在于防治。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可以将旱地改为水田,由此抑制蝗虫滋生,还可以通过翻耕火烧的方式消灭虫卵,防患未然。其中百姓自身的力量也不容小觑,我们可以通过抓蝗虫换钱粮的方式,动员百姓自主行动。坊间不乏流传一些抓捕蝗虫的野生书籍,朝廷亦可整理成册后下发推广。从下面反馈来的走访情况还可以了解到,有些百姓会有一些错误的观念和认知,认为蝗灾是天神降下的惩罚,甚至还有一些官员迷信谣言,不敢下令消灭,传递正确的灾情观念亦是朝廷的首要责任。说到底灾情连接的是国家的兴衰,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便可助力政权长期稳固。”
萧瑞林,“遮天蔽日的蝗虫必定会导致民不聊生,那些本就不富裕的地区一次天灾无疑就是雪上加霜,更何况连年如此。百姓没有粮食便只能吃树皮充饥,饿极了人吃人的事件也是比比皆是,就连商贾之家都要靠卖女儿来换取粮食。蝗灾造成的饥荒多半会引发社会动乱,所以首先要做到稳住民心,合理收容灾民。否则一旦百姓大面积饿死,又没有及时掩埋,诱发瘟疫的后果也是难以想象的。”
其余几位皇子也都发表了各自的观点,但朝堂有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最有力的太子候选人还是二皇子,三皇子和十皇子,所以除非其他几位真能一鸣惊人,不然在没有绝对势力支持的局面下很难有出头的可能。
皇上也是重点评价了这三位皇子,只是这次同往常一样,他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夸奖,并没有过分点名哪个人不好,“明琰提出的那个专治机构确实很不错,朕正打算着手成立一个捕蝗院,专门负责蝗虫的捕杀和治理,烛年对于蝗灾的了解颇为透彻,捕蝗院的前期建立你可以多跟着参与参与,瑞林嘛,心系百姓,仁爱善良,朕最欣赏的就是你这一点了。好了,听你们说了这么久,朕也有些乏了,就不去用膳了,你们先去吧,朕要回宫休息了。”
这样一来这次家宴,便就成了兄弟聚会了。
饭桌上,大家表面推杯换盏,努力营造着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实际上心里都各自有着盘算,尚有余力竞争储君之位的皇子暗中同这几位风头正盛的候选人较着劲,完全没希望的皇子们也是暗中算计着跟谁站队的赢面更大,所谓帝王之家无兄弟,一场好好的家宴吃出的全是勾心斗角的味道。
尹郁欢闭着眼睛都能猜出这群人心里那点小九九,以至于连看戏的心情都没有,她扯了扯萧烛年,后者不知在与哪位皇子举杯对饮,杯酒尽,他转过头来,“怎么了。”
“皇上组织家宴,他自己怎么不来啊。”苗缈遵照尹郁欢的计划在取得萧瑞林的信任后得到了被皇上接见的机会并成功得其赏识,还在那鱼龙混杂的仙人馆里争得了一席之地,获得了久居皇宫的特权,如此近水楼台,毒杀计划自是更便利了。尹郁欢本想借这次家宴看看皇上有没有使用仙丹后的不良征兆,没想到这位发起人根本就没有莅临现场。
“好像是身体不太舒服,似乎还宣了太医问诊。”沙川一战后,百里昀受了封赏被留在了皇帝跟前,联合萧烛年在宫里种下的其他人脉,他现在对皇帝的行踪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不会才一个剂量他就撑不住了吧,难怪说他近来身体状况堪忧,看他装得跟个好人一样原来都是强撑的,如此才会对仙丹灵药急不可耐。”尹郁欢本来以为将苗缈送进皇宫不会那么顺利,不想饥渴的鱼儿是会自己找钩咬的。但她还是有点好奇,萧烛年究竟买通了哪位医官,能说服他一起毒杀皇上,还把一切做得滴水不露。“以前也没听说你与太医院的人有过交情啊,你到底找的谁联手做局,告诉我一下呗。”
萧烛年塞进她嘴里一片青菜,“祖宗,你能不能分分场合,不看看周围都是谁,大张旗鼓跟我讨论这个?”
兴致被打断,尹郁欢恶狠狠嚼了两口嘴里的食物,“哦,现在知道分场合了,那你带赵德馨来什么意思,在座的皇子谁不是只携正妃出席,就你女人多的没处摆了,非要成对儿带出来显摆是吧。”
萧烛年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桌位临近的皇子都被吸引了注意。“人家是宰相之女,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本王带她出来天经地义。别以为本王眼瞎看不出来,你刚跟二哥眉来眼去多少次,入府前你俩那点破事谁不知道,本王看你才是存心给我找不痛快。”
他盛气凌人,尹郁欢自然不甘示弱,“我跟昌王认识的时间本来就比你久,碰面不打招呼难道还要装瞎子,芝麻大点的破事嚼不烂,泼脏水你倒是挺有本事的。”
“你跟本王说话就是这种态度?”
他俩这边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被他们吸引注意的皇子虽不算听得一清二楚,但也在八卦之魂的燃烧下捕捉到了个七七八八,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当事人之一的萧明琰。
场内的赵德馨正苦恼于找个什么由头引走尹郁欢,这下不费吹灰之力,两人倒是自己内讧起来了。她朝萧明琰背后斟酒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而后上前劝架。
“王爷王妃,别动气嘛,桌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闹大了也是宁王府难看不是,都消消气,不然我带王妃先出去转转,王爷也都平复平复心情,以和为贵嘛。”
萧烛年十分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带她出去,宴会结束前别回来!”
“好像我多想看见你一样。”尹郁欢也没有等赵德馨同行的意思,起身便离席了。
赵德馨略带歉意地冲看过来的几人行了个礼,这才匆匆退出场地。
在王府里,赵德馨和尹郁欢一直处于暗中观察,敌不动我不动的状态,没人撕破那层伪善,反倒有种奇特的互尊之感横在中间,形成了一片相对融洽的氛围。
赵德馨出来追上尹郁欢也没有急着开导,就是姿态端正的随着尹郁欢在花园里散步。
前面的尹郁欢停下了脚步,赵德馨也随之停了下来,“王妃是想回去了?”
等了很久,尹郁欢才转过身来,“你喜欢宁王吗?”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赵德馨都懵了一下,“既嫁入王府,德馨本该将全部奉献给宁王殿下,死生相随,自不会忤逆殿下的意思,恕德馨直言,王妃也理应奉殿下为尊,实在不应言语冲撞殿下才对。”
尹郁欢则是平淡道,“哦,就是不喜欢。”
简明扼要的一句总结似乎是戳到了赵德馨的痛处,她眉头皱了一下, “王妃许是累了,要不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那你想当皇后吗?”
尹郁欢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让惯常神思敏捷的赵侧妃都有点应接不暇,“王妃是不是宴席上酒吃多了,怎么开始说醉话了。这等不敬之言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尹郁欢对此言论可丝毫没有大逆不道的恐慌感,“你们赵家两代为后,现今赵家适龄的女子只你一人,保你上位也不足为奇。那你应该很想要这个王妃之位吧,毕竟瑾国传统皇子继位,正妃便会封后,我占了你的位置,你应该很想除掉我吧。可惜了,你眼光还是差了一点,我可不怎么看好萧烛年,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觉得二皇子更有潜力,真后悔当初没有坚持到底,不然你也不用想尽招数同我周旋了,不如你想个办法把我送进昌王府,这宁王妃的位置我便主动让给你,两全其美,赵侧妃以为如何?”
“王妃,谨言慎行!”赵德馨觉得尹郁欢简直是疯了,这种话她怎么敢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以至于她的心神真的慌了一下,她甚至以为尹郁欢能说出这番话是因为她真的已经洞悉了她的所有算计,可是转念一想,哪有人真的不惜舍掉清白宁愿自投罗网的。除非她真的是疯子!不过这样也好,她面上虽然故作惊慌,但心底里也实在嘲笑她的愚蠢。她不是想进昌王府么,她便帮她一把,只是之后还能不能有命活,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尹郁欢惊奇地捂嘴哦了一声,“这种话原来不能随便说啊。”她还后怕般拍了拍胸口,“我应该真是喝醉了,头的确是有点晕,早该听你的,快扶我寻间寝殿休息一下吧,都有点站不稳了。”
赵德馨一把扶住了几欲摔倒的尹郁欢,七拐八绕将她带到了一间殿门前,把人扶到椅子上坐好,替其将蜡烛点亮,“王妃先在这歇一会儿,王爷那边应该也快结束了,我去叫他来接你一起回去。”
说完,她便关门走了。尹郁欢摇摇晃晃摸到里间床铺边,正想撩开床帘。一只手从内伸出一把将她拽翻在了床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