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走廊仿佛经历过十级台风,所有科室的大门都被看不见的大手扭曲着拆烂。
接待处黄铜挂钟的指针被扭成肠状,钟摆末端轧满破碎的半截针管。
走廊壁纸层层剥落,每隔几步墙面都会浮现模糊的血色人面。标本藏室的玻璃罐碎了一地,防腐药液泡满走廊,破碎的人体内脏标本玩具般滚得到处都是。
“嘻——嘻——”
无形的脚印歪歪扭扭向前,每路过一处科室门,那里的应急灯就会诡异地爆掉。
监控仿佛被看不见的电磁干扰,刷啦刷啦地向监控室传递着毫无规律的噪波。
尖细空洞的笑声忽远忽近。上一秒,走廊尽头的玻璃裂出蛛网般的雪花,下一秒,电梯口晕厥的经理脸上,凭空滴落粘稠的血。
滴答、滴答
黏腻冰冷的血浆让经理大脑浑浑噩噩被强制开机。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电梯顶的金属楼层牌忽然脱落,挂着一截标本肠,弹簧似地缠到他脖子上。
“啊啊!!!”
极度惊恐下,这个一米九的纹身壮汉人还没醒,又被吓晕了。
…
监控室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值班的员工惊恐地抱在一起,眼睁睁看着监控一个个炸掉,最后一个完好的花白屏幕上,经理被无形的手倒提着小腿悬空,垃圾袋似的一路磕碰着拽向监控盲区。
“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重新响起,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变得虚弱无力。
“救、救命……”
“怎么办!这怎么办!”
一个Beta嘴皮子哆嗦着说:“我们报警吧!”
“你脑子长包了?我们是黑*会啊!”
另一个年长些的Beta一巴掌呼他头上,强迫自己冷静:“把今晚监控留一份给老大,原片销毁,咱们直接跑!”
“跑?”另一人惊异:“那些血奴怎么办?”
“那些垃圾货只要有钱,要多少有多少!”年长Beta不耐烦道:“他们就算全死了才几个钱?咱可都是老大一人几百万改造出来的战士,今晚都折在这,明天还要不要开张了?!”
“什、什么,明天还要开张?”其他人脸都绿了。
“废话!”年长Beta没好气骂道:“让你现在跑,当然是为了明天开张!你见过诡异事件白天发作吗?明早老大找人处理一下,当然要照常营业!”
也是。
大不了这里以后不值夜班,还能怎么样?
过着刀尖舔血生活的亡命徒们一合计,趁着三楼有经理吸引诡异的注意力,一哄而散地带着守卫机器人跑了,还把禁闭室里的人也全放出来逃命。
有愣头青不信:“真的有诡在三楼吗?”
监控室员工没好气:“想死自己去看,没人拦你。”
那人一扭头,黑紫色的血滴滴答答沿着紧急楼梯向下流淌。
几人说话声一顿,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吹得他们骨头缝都开始发凉。
所有人牙关颤抖声里,不知死活的经理浑身皮肤龟裂,脖子斜扭九十度,双腿麻花般诡异扭着,一步步向楼下挪过来。
看那胸口进气没出气多的起伏,显然已经要不行了。
只一眼,这群人San值都快被扣空了。
“妈的!死一边去啊!”一个大汉带着哭腔嘶吼,右臂瞬间变形成机关枪,突突突对准经理一阵扫射。
还没咽气的经理手脚抽了抽,彻底凉了。
可他颤巍巍的移动并没有停止,双脚耷拉在地上,仿佛被什么操控的提线木偶,晃晃悠悠向这群人飘来。
这下,再没人敢质疑三楼是否有诡。
所有人头都不敢回,你争我抢地夺路而逃,抢不到门的就破窗,窗户也没抢到的人干脆一炮轰开墙壁,哗啦一下鸟兽散。
“经理”终于停下脚步。
确认三楼到一楼已经空无一人后,苏遥双手环臂,从走廊阴影中模糊现身。
“可算都走了。”苏遥搓搓下巴:“把所有敌人都吓跑,这样也算成功潜入的一种?”
这群身体非法改造过的人战力加一起强的恐怖,在不操控机甲的状态下,苏遥可没把握带着一群身体严重虚弱的血奴,毫发无伤硬冲出这里。
还好,身体再强的改造人,大脑也是人类思维。
突然面对超出常理的非自然诡异,钢铁般的身体还是得诚实受大脑指挥。
“乌合之众。”
苏遥嘲弄地嗤笑,从经理的尸体上翻出门禁卡,换上疗养院备用的员工外套,径直前往地下监牢。
沉重的合金门打开,污浊不堪的空气散发着腐肉的气味。
苏遥拾级而下,目光略过每一位神情麻木的血奴,微微皱眉。
怎么全都是黑色人种?
看清来人身上穿的白大褂,所有血奴惊恐地浑身发抖,蜷缩在各自监牢里动都不敢动,低眉顺眼的躲避苏遥的目光。
时间紧迫,苏遥来不及弄清太多,操控仪器打开所有监牢的门,模仿看管人员的语气冷冷地呵斥。
“滚出来排队,今晚换个地方关你们,谁半路上敢闹事,我手里的枪可不是白拿的!”
也许是平日被压迫欺辱太久,当听到苏遥今晚只是办差,不是想把谁拖出去弄死后,所有血奴肩膀稍稍放松,情绪稳定不少。
所有人听话地出来排队,在苏遥的监视下彼此戴上脚镣,前后栓在一起,兢兢业业地走出地牢。
“给我在楼下等着!谁敢跑一个试试!”
所有血奴习以为常地低下头。
整个66区都是这些人的地盘,没有特许证离开这里,他们就算逃跑了,也很快会被抓回来,或者被其他人逮住卖进别的医院。
血奴脸上的白色条形码,就是他们的“货品证”,抓到他们的人扫一下就知道该把他们运到哪,他们走在街上,对66区原住民来说,就是行走的五千块。
那些有勇气逃跑的,不是被几次抓回来后杀鸡儆猴地死在他们眼前。
就是在疗养院某处一声枪响后,再也没有回来。
苏遥动身前往四楼。
她脱下外套,重新发动异能,容貌和头发逐渐发生变化。
微厚的嘴唇,卷曲的短发,更分开一点的眼间距,消瘦的身躯,和比普通人更粗大的手足关节。
观察了地牢内所有维吉尔人的外貌后,苏遥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踏出楼梯间的那刻,苏遥体型逐渐变得半透明,透明的树藤将她稍稍吊离地面,整个人幽魂般不着地底飘向贵宾室。
楼下那么大动静,今晚在这消费的贵妇早就听到了。
她匆匆穿好衣服,慌乱地藏在浴室衣柜里,不停点击光脑催促着家族派人来救援。
嘎吱,衣柜门被无情拉开。
她恐惧地抬起头,双眼发直地看着眼前半透明的阿飘,嘴巴微微张开,两眼一翻就要昏倒。
“敢昏过去,我就杀了你。”
苏遥平静地开口。
贵妇猛吸一口气,硬挺着没晕,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不、不要,我什么坏事都没做……我只是来做个美容……”
“是啊,拿我们维吉尔人的血做美容。”
苏遥没有高光的空洞眼神森然直视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你是食人魔还是吸血鬼?人血对你来说,是什么赖以为生的滋补品吗?”
“什么?维吉尔人?我、我真的不知道!”
贵妇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脱口道:“他们说这是用佛塞根人的骨灰制成的药浴!这个人种早在二十年前就被虫族灭绝了,我以为他们是用什么特殊途径,从佛塞根人陵墓里挖到的骨灰熬制的!”
苏遥冷冷凝视她,判断这贵妇是否在说谎。
“我没有骗你!我怎么会骗一个……”诡!
贵妇急的快哭了,说到一半痛苦地捂住嘴:“天哪!早知道这是人血泡制的药浴,我打死也不会下去洗的,太恶心了,还花了我188万,呕——”
苏遥冷笑:“佛塞根人或者维吉尔人,对你有区别吗?”
“是的,佛塞根人在许多宗教文献里,是传说中长生种的暗夜精灵后裔!”
贵妇强忍着恐惧,给这个没文化的诡科普:“他们黝黑的肤色是黑夜女神的恩赐,夜晚状态下/体力几乎无尽,每个人生来不是精通乐器的歌者,就是能征善战的勇士。”
“传说,佛塞根人天生聪慧,能沟通自然,精神力也超乎常人的高。他们身体受自然加持,死后的骨灰当然也是全然无害的美容圣品,万金难求!”
贵妇漂亮的脸扭曲起来,气得发抖。
“这群天杀的,竟然把活的维吉尔人当药材给我泡汤!天哪,我不干净了,我皮肤要烂掉了——”
她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自从知道红浴的真相后,她皮肤逐渐变得一块红一块青,竟然因苏遥一句话而过敏了!
……看起来不是在撒谎。
苏遥眼神动了动,伸出一条透明的藤蔓,缠住贵妇的小腿将她拖出衣柜。
“不论你抱着什么目的来,我的族人都因你们而死,你必须赎罪——”
贵妇终于恐惧地哭着求饶。
“不……不要,我错了,不要杀我……”
她抖得不成样,几乎当着苏遥的面尿湿裙子。
窗外,一排十辆悬浮车紧急将疗养院包围,一行穿着安保服饰的人持枪跳下车,胸口印着不属于六十六区的某贵族家徽。
是这贵妇叫来的救援。
苏遥倒提着贵妇的小腿,将她吊在空中:“我今晚不杀你。”
“将我的族人带离这里,妥善安置。”
“我会一直在你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