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是著名的旅游城市,每到夏季,这里的海滩便会聚集大批的游客。
但二三组此行的目的地并不是海城市中心,而是直播间的背景地点所在,十三线小镇宁阳镇。
这里没有直达的铁路,定点往返的公车也只有一班。
而且这班车一半的空间都变成了小卖部的运货专供区,毕竟平时根本没人去这种小镇子,除了司机车上就只有二三组的五个人。
班车准时在下午2点发车,驶过盘桓的山路,看腻了相似不相同的树木,终于在天空变得橙黄时,抵达了山峦之间面朝大海的小镇。
咸湿的海风带来繁杂的花香,不纯粹的气味被强行混杂到和谐,江云愈发肯定,这里是异种的巢穴。
现在明明是冬日,一块块方方正正的花田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暴露在天空之下,没有暖棚,没有玻璃花房,就这么野蛮地生长。
即便是日落黄昏,花田中的鲜花颜色也并未黯淡。
这肯定是由花农精心照料,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在了花上,或许正是如此,如海的花田中,每一朵花都娇艳欲滴,即便是夜晚也不会吝啬自己的馨香。
它们在爱中生长。
而且是异种的爱,就像秦无纾的花园一样。
班车停在镇子入口处,等到次日上午9点才会离开宁阳镇。
咕噜噜的声音由远及近,有个人推着深蓝色小推车来搬运货物了。
江云分不清来人是人类还是异种,他看起来并没有对二三组的到来感到意外,只是点头致意,然后和司机一起将一箱箱饮料零食整齐垒上小推车,顺着来时的路推回去。
班车里还有一个深红色小推车,司机将剩余物资全都搬上去后,也跟着那人一起往镇子里走去。
朱星辰皱着鼻子嗅了嗅,他挠着脸颊十分纠结:“这两个人怎么又像人类又像异种的,也不像是套了人皮的异种,难道是吃异种肉的人?”
管谏诤实在佩服他的想象力:“吃异种肉你不怕消化不良吗。”
“我是不怕啦,不过一般人类好像是哦。”朱星辰嘿嘿到。
“别傻站着了,我委托的钱可不是给你吹风聊天的。”
范郁的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他嘴唇苍白勉强才修复了身上的贯穿伤,一阵颠簸后还得忍受耳边嗡嗡声,作为本就尖锐的甲方现在是怼着乙方戳。
“特别是你朱星辰,要是你只顾着旅游只想着玩,我想我有权和楚组长提议不给你任何分红。”
朱星辰顿时哀嚎出声:“啊!不要啊范郁!我还要赚钱给小明和兮兮买礼物呢!”
范郁实在没好气,“知道严重性你就别跳脱了。”
朱星辰:“呜呜,好吧。”
几人在闹腾的时候江云和楚伏天早就顺着唯一的路向镇中心走去,他们一同从江云家出发,携带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都在楚伏天拖着的行李箱中。
行李箱上是江云的医疗箱,以身体不能累着还需要修养为由,江云实在拗不过楚伏天才让箱子离了身,导致他不得不捏着手机弥补缺失的手感。
从镇子入口不断深入,一路上江云总能看见透明的水晶饰品,信箱的装饰,屋檐的风铃,材质似乎都是同样的水晶。
“喜欢这样的水晶吗?”楚伏天问。
从银杏到玫瑰,再到现在的水晶,江云已经习惯楚伏天这想摸透他喜好的直球询问了,“还好,这种透明的石头确实适合做装饰,不过我会觉得容易反光刺眼。”
楚伏天似乎很满意他的答案,点头赞同:“嗯,我也这么觉得。”
太阳沉没于天际线,他们走过一幢幢相似的房屋,没找到餐馆也没找到旅店,不如说是这里根本没有招牌。
好在江云医疗箱中备有压缩饼干,其他人不用吃,他自己撑一撑还是足够的。
他们走到一座喷泉广场,这个喷泉没有开启,一圈围边倒是适合用来歇脚,江云趁此机会迅速解决一包饼干。
镇民们并不是只躬身花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也有夜生活。
不知是不是刻意为二三组这些游客准备的,江云没听到厨房生火炒菜的声音,宁阳镇似乎跳过了晚饭环节,直接进入到欢乐游行环节。
镇民们推开家门,十分默契地按照一个节奏快慢交错走出来。
有人敲鼓,有人高歌,所有人在开心地笑着。
“听神音,留花香,快乐不离乡……”他们高声歌唱着,“来啊,唱啊,跳啊,这里没有苦痛,只有幸福!”
朱星辰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不自觉也勾起嘴角,笑着跳进游行队伍,和花农们一起歌舞。
范郁冷眼看着朱星辰随队伍越走越远,他淡淡地和楚伏天说:“组长,扣他分红。”
楚伏天:“知道了。”
“外来的朋友,一起来呀!”热情的姑娘朝他们灿烂地笑着,还塞给他们各式各样的小乐器,有简单的四孔笛,还有更简单的喇叭。
楚伏天手里也被塞了一个,上面一排孔看起来,但开口又不大上下齐整一根竖笛。
楚伏天神色莫名,他似乎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对这种乐器很是排斥。
江云:“是不会吗?没关系,你只要对准这个口吹气就行,试试看?”
楚伏天:“不,我会。”
他捏住笛子对着笛口吹气,但不论是刺耳尖锐的哔哔声,还是沉闷圆润的嘟嘟声,都没蹦出来,只有呼呼的气流被堵住的声音。
这动静听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比强扭的果实还酸涩。
江云想上前帮他调整姿势,却被一股力道拽离了楚伏天身边。
“江医生别!”管谏诤拉住了江云,还把他拉到身后像母鸡护崽一样对笛子保持警惕。
被强行吹响的笛子终于倔强反抗成功,逐渐没了声儿。
寂静之后,突然“嘣!”得一声,笛子尾端居然炸成了花!
似乎能将灵魂撕成碎片的诡异声响从破裂的笛口中爬出,一时间仿佛有十几种笛子的声音在阴暗混响,这可比指甲磨黑板的动静还要折磨心灵。
楚伏天自己受得了,不意味着他想让江云继续听这另类音乐,毕竟以人类的评判标准来说,这逼动静实在难绷,还是将喇叭花捏远些为妙。
江云眨了眨眼,发自内心地评价到:“音乐鬼才。”
楚伏天将炸成花的喇叭丢给路过的镇民,神色自然又平静,“过奖。”
“我走了好远回头发现你们都没跟来,怎么都站在这?”朱星辰一路小跑跑回大部队,他脸上还残留着参与游行的欢乐。
管谏诤:“你觉得这些镇民正常吗?”
朱星辰摇头,“不,他们虽然在笑,但笑容都很假。”
就像是被蛊惑,失去自我后混沌的大脑得出的微笑结论,没有真心,只有皮在笑。
就算朱星辰一开始被快乐的气氛感染,但真正加入进去,违和感便愈发明显,越走越是空虚,他这才回头赶紧找自己的小伙伴们。
这时自游行队伍的尾端走来一位青年,他面带微笑穿着简单的民族服饰,是随时能加入游行的装扮,但他不像其他镇民般被迷惑了神智。
朱星辰鼻尖抽动两下,指着他说到:“诶?你!你不是那个服务生吗?”
就算他曾经戴着面具刻意压低声音,但身上不变的气味瞒不过他!
小哥微笑有些僵硬,他努力绷住了脸上的表情,尽量自然说到:“这位游客你在说什么啊?我在镇上担任引导员,不是农家餐馆的服务生哦。”
朱星辰:“真的吗?我不信。”
小哥额头青筋暴起,嘴角抽了抽单还是顽强地维持住了笑容,“是真的,你们可以叫我小杨。”
无视了朱星辰怀疑的眼神,小杨转而看向其他人,“宁阳镇平时并没有游客,所以旅游设施难免欠缺了些,所以我们专门准备了提供给游客的旅馆和餐馆,请跟我来。”
他们又往镇子中心靠近些,在一个大花坛处与游行的队伍分别。
“我们宁阳镇从前叫响涟镇,因为海边礁石多海浪小,靠近些就能听到海水轻缓敲打礁石的声音。但礁石多也意味着想靠海吃海就得远航,从前船只也没那么牢固,出航就意味着风险,所以以前的老人还调侃说响涟是灵魂的回响。”
“不过有镇长带领,镇民们转而种植花卉,选择了更安全的方式脱贫致富。响涟也更名为宁阳,是希望这片土地更加安宁有更多阳光,花朵们才会长得更好,镇民生活也会更好。”
灵魂回响的响涟镇消失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被花田簇拥的宁阳镇。
其他人都在安静听着,而范郁则一直在往游行的队伍中看,像是要把每个人的五官都看个仔细。
楚伏天瞥了他一眼,没有再管。
“江先生,又见面了!”
甜美可人的声音打断了小杨介绍的话,黑发金眸穿着粉红蓬蓬裙的小姑娘从游行队伍的另一端走来。
她就这么直冲冲闯进游行队伍,但镇民们十分默契地自动停下,给小姑娘让出了一条道,她也顺利蹦跳着到了江云面前。
江云愕然,“甜小姐?”
甜甜的笑容更甜了,“江先生还记得我!我好高兴!”